楚林

针灸减肥里有一种方法，叫作耳穴贴敷。就是每次做完针灸减肥后，在耳朵的脾胃穴或内分泌、饥点等穴位用胶布贴上一粒王不留行。嘱患者回家后于每次进餐前用手按压5分钟，从而抑制食欲，减少热量摄入，最终达到减肥效果。这个方法简单有效，无痛苦，深受减肥女性欢迎。

经常有人会对着镜子揉著耳朵问：“这是什么种子？”我说：“王不留行。”她就会大呼：“这么霸气的名字！”

这名字真是很霸气。应当是《本草纲目》里最神气的名字。李时珍说：“此物性走而不住，虽有王命不能留其行，故名。”看来，它的性格脾气应该和“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白、“归去来兮”的陶渊明差不多。

关于王不留行名字的来历，民间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据说这种药是药王邳彤发现的，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药王想起当年王莽曾来过他家乡的事。王莽率兵追杀刘秀，四处宣扬刘秀是冒牌的汉室宗亲，他才是真正的皇帝。他追到药王家乡后催着让百姓解送军粮提供宿食。乡民们对王莽这支祸害百姓的军队早就深恶痛绝，哪里还会为他们“箪食壶浆”，早就锅干瓢尽，躲进青纱帐了。王莽火冒三丈，扬言要踏平村庄，斩尽杀绝。这时一参军进谏：“此地青纱帐起，树草丛生，庄稼人身怀利器藏在暗处，去搜寻他们于我军不利，还是追杀刘秀要紧。”王莽听后，才传令离开。药王想到这段历史，就给那草药起名叫“王不留行”，意思是村子的人不惧强梁，不留王食宿，借此让人们记住“得人心者方得天下”。

在我的家乡，王不留行常被唤作“大麦牛”。因为它极喜在大麦地里繁衍，年年扯年年有。庄稼人不待见，它却不在乎，依旧长得欢。它的苗长得可不像名字，秀气得很，细长条，细长叶，三四月开粉红色小花，风一吹，摇曳生姿，饶有情趣。五月结果，壳内包一大豆般的小果。一打开，全是芥粒样的小籽儿，黑黑的，圆如细珠，滑到草地上就会骨碌碌转圈，特别可爱。

家乡有句民谚：“穿山甲，王不留，妇人食了乳长流。”北方人更夸张，把它编进歌谣里唱：“穿山甲，王不留，小媳妇喝了顺怀流……”西晋有个文学家左思为此还专门作诗一首：“产后乳少听我言，山甲留行不用煎，研细为末甜酒服，畅通乳道如井泉。”不管怎么说，其实都是一个意思，王不留行有极强的通乳作用。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现在常用的催乳方中都少不了它。

宋代医书《是斋百一选方》中有个有趣的记载：“误吞铁石、骨刺不下者，危急者（以）王不留行、黄柏等份为末，汤浸蒸饼，丸弹子大，青黛为衣，线穿挂风处。用一丸，冷水化灌之。”看看这方子，先浸泡再蒸成饼，又捏成小丸子，还要穿上黛色的外衣，如风铃一样悬挂在有风的地方。风一吹，叮叮当当。这情景哪像在制药，完全是依着神奇的想象力在制作玩具呢。这个方子究竟有没有效还真不知道，可古人丰富的想象力已足以让人惊叹！

夏天我去房县看望一位女友。女友主动请缨到山区去支教，这一去就是五年。见到女友，原本就文弱的她更是被山风吹得又黑又瘦，精神却极好。她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担心一件事。”原来，山里蚊虫多，学校留守儿童居多，许多孩子被蚊虫叮咬后没能及时处理就出现包块肿大，甚至化脓。我看山上遍地王不留行决定就地取材。先把王不留行籽放入锅中用小火炒至开花。黑色的王不留行加热后会像爆米花一样炸开成白色小花，非常好看。开花后即碾成细末，调上香油，做成自制的消肿外用药膏。再用王不留行根叶和蒲公英、金银花等一起，熬成茶水给孩子们解渴。女友很高兴，忙得不亦乐乎：“没想到，这满山的大麦牛还有这用处啊？”我说：“是啊！别看它弱不禁风的样子，个性强着呢，《本草纲目》里都记着，治风毒，通血脉，下乳汁，利小便。治疗疾病时，样样都顶呱呱地能干。”

巧的是，回家后翻旧书，看到一则中药趣话：有一后生欲拜一老郎中为师学医，老郎中却要考考后生。他先说出了一副对联：“九死一生救阿斗，昭君出塞到番邦。”横批是：“立起沉疴。”而后，老郎中捻须笑道：“此联内含四味中药，横批则是一位古人姓名，你若能猜得出，我便收你为徒。”后生思忖片刻，胸有成竹地回答：“‘九死一生’是‘独活’，‘阿斗’是‘使君子’;‘昭君出塞’是‘王不留行’，‘番邦’即‘生地’。横批是汉朝大将军‘霍去病’。师傅，不知徒儿所答对否？”老郎中听罢大喜，于是正式收他为徒。

昭君出塞——王不留行。这谜底真是太匹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