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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花

2022-07-05刘月新

海燕 2022年7期
关键词:女兵戈壁拖拉机

文 刘月新

还是少年时,在书中偶遇“天山雪莲”。在那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的年代,我把它想象成灵芝宝贝。从那时起,这宝贝连同“天山”就一起住进了心房。

四十多年后,我梦幻般开启了新疆之旅,一次,两次,三次。我心花怒放。从渤海湾畔,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到久已向往的“天山雪莲”的故乡,看似偶然,实则必然,那雪莲时时在招引着我呢。早已过了做梦年纪的我,深知雪线以上的雪莲难得一见,但是天山却实实在在呈现在了眼前,不论俯视,还是仰望。天山,给了我无边的遐想。

我进新疆,是寻找一支神奇部队——当年诞生在渤海区的“渤海教导旅”。说它神奇,是因为来征兵的干部都是从延安来的三五九旅的老红军老八路;一万多人的队伍集结完成,在我的家乡开展了十个月大练兵,然后悄悄离去,不知踪影。半个多世纪以后才知晓,这支部队归建西北野战军,开上了解放大西北的战场。新疆和平解放,活下来的指战员又跟随王震率领的10万解放军挺进新疆,与在疆陶峙岳10万起义部队一同屯垦戍边。

不论在南疆还是北疆,当我敲开一个个渤海老战士的家门,惊喜地发现,在老战士用亲切乡音和满腔热情迎接我的同时,在他们身后,往往还有一位用慈祥面容迎接我的老阿姨——军垦女兵,有山东的,也有湖南的。与军垦女兵的相识,我把它归结为缘。

随着了解的加深,我被这个特殊群体深深感动。我称她们为“戈壁花”。不是吗?她们遍布天山南北,不畏严寒,不惧贫瘠,根植戈壁,顽强怒放。一年一年,永不懈怠。“天山雪莲”纵然珍贵娇艳,也迎风傲雪,但高高在上,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儿”。“戈壁花”则不同,只要有阳光、水和空气,就不动声色又惊天动地地绽放。她们,把个“戈壁茫茫浩无边,只见风雪不见天”的边塞打扮得多姿多彩;她们,让沙漠戈壁变成了令世人瞩目的塞上明珠、绿洲花园。可以这么说,没有她们,就没有新疆兵团的今天;没有她们,就没有今日之新疆。

还是先从一朵花说起吧。

1952年夏日的一天,新疆军区来山东济宁招女兵了。这消息让19岁的金茂芳兴奋不已。她一个人跑到征兵处去打听,听说新疆招兵不论成分,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立马报了名。在等通知的三个月里,金茂芳日思夜想,提心吊胆,总怕夜长梦多。父母不同意,可挡不住。接到入疆通知的那一天,她高兴得一夜没合眼。她没敢等外出的父亲,在母亲泪眼婆娑中卷了床被子就走出家门。“当兵,是我们那一代青年最向往的事。”

离家70年,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告诉我,当初当兵,除了那份向往,就是想远离地主家庭背景,做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没有女人安不下心,没有儿女扎不了根。当年,踩着10万解放军进疆的足迹,很快跟上来“八千湘女”“两万山东女兵”,还有数万名各地支边女青年。当然,这是军区与领导干预的结果。

金茂芳她们是8月1日动的身。到兖州坐火车,1000多女兵,一个专列,最大的25岁,最小的13岁。火车只通到西安,再往西就换成了汽车,是苏联的羊毛车。一车三四十人,屁股底下都是机器,面粉厂的,纺织厂的,还有行李和吃的干粮。水是废弃油桶和汽车内胎装的从沟里灌的水,又浑又黏,太阳一晒油辣味刺鼻,喝一口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连续坐车,腿僵硬,脚浮肿,屁股上的肉都皴裂了。黄土高原和沙漠里的风像施了魔法,紧缠着她们的车辆不放,黄天黑地,狂呼乱叫。那时土匪很猖狂,五六十辆车一个车队,说走一起走,说停一起停。车前架着机枪,有解放军把守,严肃得就像上战场。问新疆还有多远,说还要走一个多月。天呐,这不到天边了吗?金茂芳那时认为真到了天边,再也回不去了。

这个没出过远门的姑娘哪曾想到一路上的艰难。到西安附近又得了疟疾,盖上三床被子还冷得打哆嗦,一会儿又大汗淋漓。她害怕了,难道自己活不成了?领导劝她留下来,治好病再走,金茂芳坚决不肯。自己在心里说,就是爬也要爬到新疆。走到武威一带又发病,渴得嗓子里直冒烟,下了车喝了满满一大壶水。金茂芳说是那壶水救了她的命,我则感慨,是她的执着信念和顽强毅力,支撑她闯过了鬼门关。

一个花季少女,背水一战,向死而生,那种决绝与孤注一掷让人敬佩。

过了西安,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时有车辆与土匪交火。午饭在车上吃,解手也在车上解决,解到盆子或毡筒里再从车上倒下去。车上笑声越来越少,歌声越来越低,哭声越来越响。开始一个人小声哭,旁边的人赶紧劝,哭的人还没止住,劝的人又哭起来了。

金茂芳没有哭。她认为路是自己选的,再难也要坚持。到了新疆就没有人在乎她的出身。她这么想着,一路的苦难似乎都随风化解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到达新疆,她被分配到石河子垦区。下车一看,什么也没有,到处是荒漠戈壁,就老街那个地方有几间房子。老天不作美,还没过中秋节,一场鹅毛大雪就把住的地窝子给死死封住了。几个小女兵就抱着金茂芳哭,她们一哭,她也流泪了。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要猴年马月啊?

冬天,戈壁风怒号着,像是要把地窝子掘开、挪走。墙上满是亮晶晶的冰花,钻进被窝里像是没盖东西。被子上面再盖上光板羊皮大袄,膻臭味熏得又不敢喘气,女兵们就把头缩进被窝。就这样,大家的脸上都像被老鼠啃了,满是冻疮。那时新疆戈壁滩上野狼很多,满荒野里跑,狼嚎声吓得女兵们凄凄惶惶。晚上出去解手,都是四五个人牵着手一起去。

刚到垦区,有一个多月的思想教育培训。领导鼓励女兵们要安下心、扎下根,长期建设新新疆。这么一说,台下就炸锅了,谁想在新疆待一辈子啊?大家都认为三两年就回老家。既然来了,就干吧。

学习结束,团里开始分配工作,让大家报志愿。金茂芳的愿望是当一名拖拉机手。在宣传片里,她看到新中国第一代女拖拉机手英姿勃勃的样子,那真叫精神。她如愿以偿。三个月的集中培训结束,金茂芳开始跟车。她一遍遍对自己说:金茂芳,国家把这么贵重的机器交给你,要好好干,可不能对不起这身军装和这台拖拉机啊。

第一次独立驾驶拖拉机,金茂芳兴奋极了,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英雄。她驾驶的是苏联产“莫特斯”,当时全兵团仅有8台。“莫特斯”的操纵杆要12公斤以上的拉力才能拉动,这对金茂芳来说不是问题,做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愿望让她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石河子垦区有大片的沼泽地,荒洼连着荒洼,沙滩连着戈壁。有个大苇湖,那千百年没人动的芦苇在地底下盘根错节,苇根像小孩的胳膊,得用100匹马力的拖拉机拉着锋利的耕犁来对付它。怕拖拉机陷下去,就转着大圈耕,像走迷糊阵。金茂芳先后开过“阿特斯”“斯大林80号”“莫特斯100号”。莫特斯是轮胎车子,不仅犁、播、耙,还能挖甜菜,挖洋芋,冬天就跑运输。那时拖拉机是稀罕物件,长年不停歇,把作用发挥到极致。

金茂芳和同伴们天亮即起床,深夜才收工。渴了喝凉水,饿了啃干粮,累了就靠着拖拉机打个盹儿。“莫特斯”没有驾驶篷,夏日的中午骄阳似火,荒原上老远见不到一棵树,休息时就往拖拉机底下钻。开着车作业还好些,一停下来,蚊子就成群结队来围攻。新疆的蚊子又大又多又毒,凡裸露的部位都被咬得稀烂,化脓流水,有时被咬得直哭。金茂芳说,一个大活人让蚊子咬哭,想想那滋味有多难受。后来,有人发明往身上涂抹泥巴防蚊咬,大家纷纷效仿,出工时一个个像刚出土的兵马俑。

在连队住地窝子、草棚子。可金茂芳是拖拉机手,开着拖拉机四处作业,越走越远,偌大的戈壁荒原都是她的家。秋冬季的戈壁风像刀子,夹裹着沙粒在人们身上又打又刮,皮衣皮帽皮毡筒似乎都失去了效力。土地渐渐冻结,拖拉机也总是熄火,金茂芳要一次次下车用摇把子摇,摇几遍甚至十几遍才能发动着。手脚麻木肿胀,像是没长在自己身上。有七八年的时间,她和机车组的同志从一开春化雪就出去,直到十一月份天寒地冻不能犁地了才回连队。

白天男兵女兵一起开荒,晚上就挤在一个大通铺上睡觉。她说那时条件艰苦,环境恶劣,都模糊了男女界限。一天晚上开荒下起大雨,离连队太远回不去,4个拖拉机手就她一个女的,住一个苇棚,她就跟她的徒弟钻一个被窝睡,紧张得徒弟一宿没敢伸腿,她累得放倒身子就呼呼睡着了。

开荒任务重,常常是歇人不歇机器,晚上一个人去交接班是经常的事。有天晚上,她去五公里之外的工地接班,看着天上的繁星,吹着清凉的夜风,觉得挺爽。走着走着想解手,刚在一片红柳棵里蹲下,就听到一头大野猪领着小猪崽哼哼唧唧地在前边不远处走,吓得她头发都奓了起来,伏在那里不敢动弹。心想,自己不至于喂了野猪吧?她惶惶着,等野猪走远,撒开腿没命地跑。一次晚上割麦,金茂芳实在太累了,歪在草堆上眯了一觉。她一睁眼,看到不远处有晃动的绿光。是狼。逃跑已来不及,喊人根本听不到,她赶紧把草扒拉到身上,整个身子在草堆下直筛糠。等狼走了,赶紧跑到车上发动车子乱开几下,以此来吓唬狼更是为自己壮胆。

人们都说金茂芳爱车如子,即便她还是个姑娘时也这样说。她认为拖拉机不能“喝”碱水,必须“喝”好水。每次都把水烧开放凉,给车加凉开水。在过滤器外面再包一层纱布,用来净化空气。外出作业都是要两桶油,沉淀48小时后才加,这样油里就没有杂质。她的车随时保养,越过6个大修期,从不乱拆乱卸。

有人做过统计,金茂芳7年完成了20年的任务;节约油料52145公斤,按当时价格节约8万多元。她被兵团评为“二级英雄模范”,兵团“十二面红旗”。

原兵团司令员刘双全说,金茂芳这个人为了工作能豁出一切。开发莫索湾,她所在的团组织十几辆车去支持。那是十二月的天气,刚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降到零下四十五摄氏度,车子也罢工熄火。金茂芳就用嘴对着吸油管用力吸,这一吸,上嘴唇和下嘴唇都被“吸”到油管子上,扯下一块块皮肉。

当听到这些时,我似乎看到金茂芳开着拖拉机跑过的地方,一路都盛开着鲜花。她本人就是一朵开在戈壁沙漠里的花。

金茂芳有一段浪漫却又不长久的爱情婚姻,这,在新疆兵团数万名军垦女兵中算是一个代表吧。

金茂芳说,当年数万女兵应征来新疆,除了搞建设,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给在疆老兵解决婚姻问题。到新疆不久,组织上就开始有针对性地找女兵谈话。有些女兵,见组织出面,就情愿或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婚姻。有的人则排斥,认为自己是来当兵不是来找对象的,要找,也要回家去找;要找,也要自己找。当然,几年后,女兵们都在新疆兵团结了婚安了家。

金茂芳长得漂亮,还是拖拉机手,在团里是很耀眼的。组织上先后给她介绍过一个司务长,一个副营长,还有男兵自己看上她直接或间接向她表白的,她都找理由给挡了回去。近九十岁的老人笑着对我说,我是回族,成分也不好,这倒成了挡箭牌。说实话,主要是没有如意的。1954年,机耕队实行男女混合开车,金茂芳分配的车子上有个叫王盛基的,是组长。组织上出面,他们就演绎了一段爱情故事。老人说到这里,似乎半个多世纪的苦甜酸辣都涌上了心头。

一天,指导员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代表组织跟她谈话,问王盛基怎么样。金茂芳说王组长各方面都不错,应该是个好同志。指导员听后笑了:好了,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时隔两天,王盛基与金茂芳同一台机子开荒。金茂芳察觉王盛基经常偷偷看她。问他怎么啦,王盛基憋了半天说,金茂芳同志,有好多同志反映,反映咱两人不错。金茂芳听后生气地一脚刹车,差点把他给甩出去。王盛基赶紧解释,前天指导员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我还以为你同意了呢。金茂芳终于明白,那次莫名的谈话是组织上出面当红娘了。

他们开始恋爱了。

插图:任 坤

王盛基是甘肃人,大她两岁,他们是团里年龄差别最小的夫妻。金茂芳承认自己对王盛基是有好感的,只是不好意思罢了。他人实诚,长得帅,技术又好又肯干,命运却坎坷。从小没了娘,13岁被抓壮丁,是“九二五”起义兵。他们恋爱后,虽然没有花前月下,但在工作中互帮互助,成了彼此的依靠。机耕组总是奉命开辟一个个新农场。开荒的日子是艰苦的。荒原上几公里以内没有淡水,那齁咸的水洗衣服都不成,干了都是一层盐壳,吃水全靠牛车到外边去拉。金茂芳的衣服脏得不能穿了,就换下来准备休息时跟着拉水的车到外边去洗。可等她作业回来,发现衣服不见了。出门找,见在柴火堆上晾着呢。

那时开荒任务重,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一次他们开完会天黑了,金茂芳提议出去走一走,心想咱也谈谈恋爱。那天的月亮又大又圆。他们怕让人看见就分开走,到了离驻地很远的沟边上才敢见面。隔着几米远坐下来,她不敢看他,他也不敢看她。工作学习的话才说了几句,蚊子就成群结队嗡嗡着上来凑热闹了。两人赶紧打蚊子。王盛基拔了一把草给金茂芳,金茂芳也拔了一把给他。蚊子没轰走,他们却让蚊子给咬回来了。

1955年,两人随着十万大军一起转业,成了军垦职工。这年秋天,他们正式向组织提出结婚申请,出乎意料地没被批准。金茂芳是回族,当时的政策还不允许回汉结婚。两个重感情的人感叹命运不济,就互表决心:你不找,我也坚决不找。咱们就这么等,一直等到允许的那一天。

真诚感动了天和地。1956年新《婚姻法》颁布实施,他们的婚姻被允许。两个有情人终于走到一起。

金茂芳深情地说,他人好,本分,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喜欢我。她说出这话的那一刻,我觉得老人的心被爱融化了。她指着墙上镜框里的几张老照片说,我这背带裤,就是他设计出来裁缝又照着做的。还有这一张列宁装,领子加黑边往外翻,里面穿紫红色毛衣,也是他的主意。

金茂芳年轻时是个篮球迷。她爱看球,是因为王盛基爱打球。王盛基是石河子有名的中锋,特别灵活、利索,投球也很准。她说以前爱看球是因为有爱,后来在电视上看球,是因为怀念。

他们的好日子并没长久,16年后王盛基因病去世,撇下年纪轻轻的金茂芳带着两个幼儿艰难度日,尽管两个孩子都不是她的亲生。王盛基没有生育能力,后来他在老家的弟弟给他们送来一个男孩,几年后妹妹又给送来一个女孩。在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王盛基受到冲击,后一病不起。金茂芳说他们一辈子没好够,他死得太早了。她说王盛基死后,她的眼几年里都没干过。

王盛基去世后,金茂芳一人拉扯视如己出的两个儿女,没有再嫁,就像自己坚守新疆一辈子一样。

金茂芳说,多少年来,周总理的一句话,始终鼓舞支撑着她。

那是1965年7月5日。一大早,场里通知我,让我到一四五团去见周总理。我又紧张又激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在石河子总场的一个林带里,周总理接见了我们这些劳模和部分上海知青。他老人家走到我面前时,我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流泪,只会点头。兵团首长张仲瀚,向周总理介绍了我们几个出身不好的劳模情况,周总理很高兴,又和我们几个握了一遍手说:出身不由自己,但是前途和道路是可以选择的。听到这话,我当时就哭了。心想我的好总理啊,您的话太贴心了。

这一幕,任何时候想起,都历历在目,激动不已。

金茂芳一路走来,踏平坎坷,收获喜悦。她先后被兵团授予“十大戈壁母亲”称号,被自治区授予首届“新疆十大杰出母亲”称号,2019年,获得全国“最美奋斗者”称号。

在金茂芳家客厅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她年轻时的工作照,那是她30岁时开着拖拉机拍摄的。照片上的她戴着草帽,笑得十分灿烂。半个多世纪以来,很多人特别是媒体记者认为,第三版人民币一元纸币上的女拖拉机手就是金茂芳。对此,她从没有承认过。老人真诚地对我说,如果说我是原型之一还可以;说是新疆第一代女拖拉机手的缩影,应该更准确吧。

金茂芳还有一个身份,她是石河子“戈壁母亲”雕塑中怀抱婴儿的母亲肖像原型。

我问金茂芳,想不想老家?

她说,想。

那想不想回去?

我把青春都献给了这片土地。新疆就是我的家。

金茂芳,戈壁母亲。金茂芳,一朵盛开在新疆戈壁滩上最美最艳的花。

如今,数万名进疆女兵,大部分人已把自己的身躯融进了那片她们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热土。那片土地上,年年花开烂漫,花香万里。健在的女兵,则像花儿一样,依然鲜艳着那片疆土,一如当年屯垦与戍边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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