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太

我两次怀孕，都被婆婆当成督促我老公戒烟的机会，可我都没把握住。就在我担心再也难以让老公把烟戒掉时，奇迹出现了——

转眼，老公戒烟已经两年多了。至今想起来我仍然感觉是个奇迹。

2019年5月底，我在郑州一家医院照顾患癌住院的婆婆两个多月后，终于回到深圳。老公从车站接我回到家后，先跑到阳台上吸烟。

我不顾一路奔波的疲劳，冲到阳台质问他：“我给你买的那本戒烟的书你看了没有？你必须戒烟了。”那本书，在医院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对戒烟的人很有用，我就买了一本快递给老公。

“看了看了。”老公一边吸烟一边看手机，头都没抬。

“我是认真的！你从十几岁吸到四十岁了，应该享受够了吸烟的乐趣，该为家人考虑考虑了。”说完，我一把把老公手里的烟抢了过来，自己都被这个动作吓着了，老公更是吃了一惊。

以前我反对老公吸烟，只限于嘴上说说。早些年我读过很多林语堂的文章。林语堂是个烟迷，曾调侃说，被妻子允许在床上抽烟是丈夫幸福生活的标准之一，因此他要对妻子忠诚。受林语堂的影响，我曾认为夫妻和睦胜过一切，从未真正干涉过老公吸烟。

可这次婆婆住院，我们来来回回在老家南阳与郑州、深圳之间奔波，尤其是在医院里待的时间越长，惜命的心理越重，我对老公吸烟的容忍度就越低。

我耐心地对老公说：“这次在医院，我近距离接触了死亡，天天看到那些病人的痛苦，对健康平安的渴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因此，你必须尽快戒烟。”

老公做哀求状：“我都从书房跑到阳台来吸了，还不行吗？”

“不行，必须戒！”我语气坚定。

“遵命！”老公行个军礼，继续低头看手机。

我认为他是在应付我，暗下决心：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让他戒掉。

我首先在家里拉起了统一战线。我对不到三岁的小女儿讲，只要看到爸爸吸烟，就对他说“No smoking”。大女儿也答应我监督爸爸。从那天起，三双眼睛都盯着老公，他再也不能悠闲地吸烟了。

其间，他不止一次立志戒烟，但过不了几天又故态复萌，还说不吸烟脸部僵硬，有面瘫风险。

恰在这时，他感冒了，本来长期吸烟他就爱咳嗽，感冒后咳嗽更严重，整晚整晚咳得睡不好觉。

终于有一天，他郑重对我说：“看来这次老天爷也跟你一伙，要我戒烟。”

我很诧异：“你决心戒了？没附加条件？”记得前几年他有次对我说，只要我能坚持给他做一个月的饭，他就戒烟。那时我单位离家远，还总加班，根本不可能每天给他做饭。

“没附加条件。只是你得忍受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圆球，或者还有其他的戒烟综合征。”

“没问题。”我拍着胸脯保证。

可戒烟真的不容易。

家里的烟灰缸收起来了，香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瓜子、花生等小零食。以前从不吃零食的老公，为了戒烟零食不离手，嘴里总是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

我对他其实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因为我听说过太多戒烟失败的事，哪怕成功了，也有可能复吸。因此，有时候家里啪嗒一声响，我都会一激灵：坏了，老公又开始吸烟了。

然而两个月过去，老公真的把烟戒了，代价是胖成了圆球，身材与之前判若两人。

婆婆经过几次化疗，病情稳定下来，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仅半年后，婆婆的病情复发了。老公主动请缨回老家陪护，直到一个多月后婆婆离世，他一直陪在老人身边。

在他回老家之前我曾问他需不需要我一起回去，他说照顾母亲本来就是他的事，以前让我代劳是有原因的：“一是咱妈生病事发突然;二是我烟不离手，她又一直对我吸烟不满，我怕我总咳嗽对她不利。其实你在医院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希望早点戒烟。如今我戒掉了，当然要由我回去照顾咱妈。”

确实，婆婆曾因为儿子吸烟伤透脑筋——小时候他偷偷摸摸地吸，即便婆婆很严厉，也没管住他;长大后他吸得名正言顺，婆婆虽有不满，但也知道儿大不由娘。所以，我的两次怀孕成了婆婆让老公戒烟的机会，可惜我都没有利用好。为此婆婆曾对我有意见，认为我放纵老公，假如我强行管制，他肯定早就把烟给戒了。

老公真的把烟戒了以后，我曾专门打电话向婆婆报告。婆婆很开心：“那太好了。”我随即跟婆婆开玩笑：“妈，你儿子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谁更重要。我怀孕两次他都戒不掉，你一生病他就戒了，就为了能够亲自照顾你。”

婆婆卻说：“这都是你的功劳。以后你还要好好管他，我是管不了了。”话语里满是伤感与不舍，或许她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了。

转眼，婆婆离世已经一年了。

前几天陪老公回老家为婆婆办周年纪念，他真诚地对我说：“谢谢你帮我戒掉了烟，母亲可以安心了;也幸好我戒了烟，能够在母亲身边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没有遗憾了。”

我想，戒烟或许是老公对母亲无以回报的爱当中，一个最小的回报。但这份回报，足以让天堂的婆婆心安了。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