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莽

理查德·波拉德1986年3月抵达南太平洋大学，这是斐济普通的一天。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家门口的邮箱，在信件中发现了一个带衬垫的信封，里面有一盒录像带和一封信。录像带是沃特福德在甲级联赛对切尔西的比赛影像。这封信是沃特福德经理格雷姆·泰勒写的，他礼貌地要求在适当的时候将录像带连同分析结果一并归还。

这就是20世纪80年代一家顶级俱乐部进行比赛分析的方式──将比赛的录像带通过航空邮件寄给专人分析，在12个月后收到回信。

波拉德已经对足球数据着迷了20多年。与20世纪60年代那些羽翼未丰的分析师一样，他阅读了查尔斯·里普最早出版的作品。里普被一些人视为现代足球数据分析的教父，1951年从布伦特福德开始，是第一位直接与职业足球俱乐部合作的数据分析师，此后与狼队合作，又取得了很大成功。

波拉德深受里普著作的启发，他是前往里普家中求教的几个人之一，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讨论足球。

20世纪60年代中期，波拉德第一次造访时，里普已经积累了数百场比赛的数据，详细记录了传球、射门或球队赢得和失去控球权的情况。在他的书房里，有成堆的笔记、打印出来的公式和最新战术图，供仔细研究和剖析。

波拉德在1985年演讲时的照片。

泰勒和埃尔顿·约翰

用于数据分析的电脑占据了两个房间。

里普发明了一种独特的算法，能够实时分析每个团队的数据。在那个年代，什么都得手写。他为了准备一张1958年世界杯决赛中的传球图表，花费了80个小时。波拉德的加入很好地提高了工作速度。

波拉德说：“当时计算机刚刚出现，我对此很有兴趣，很快获得了应用计算机科学的学位。我意识到，里普的数据更适合在计算机上分析。”

当时计算机很少，使用计算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波拉德有使用计算机的渠道，1969年2月，他成为第一个使用计算机分析足球比赛的人。

波拉德说：“里普给我发送了100场比赛的简要数据，每支球队在每场比赛中有68个不同的表现数据，分析出的结果会有13600个数值。分析的目的是总结每个变量的分布，计算出输赢与哪些数值存在显著关联。”

早期的数据分析没有确切结论，但里普继续收集更多数据。波拉德短暂退出这个行业，在巴西贝洛奥里大学深造了两年。1975年，他回到英格兰，买了一栋房子，距离沃特福德总经理格雷姆·泰勒的家不远。他得到了一份真正的数据分析师工作。

波拉德意识到泰勒喜欢全力以赴的进攻风格。他分析了1980-1981赛季沃特福德在乙级联赛的所有比赛。波拉德回忆道：“我看中的比赛是沃特福德在联盟杯上击败南安普顿那场。南安普敦在联赛中表现出色，但沃特福德队以7比1赢得了比赛。在随后的一轮比赛中，他们又以4比1击败了诺丁汉森林队，在比赛中展现了强大的攻击力。”

波拉德与里普合作监控一系列数据，不是简单的射门、角球和越位。后来，他们关注的数据构成了现代足球分析的支柱。早在40年前，波拉德已经在做这件事了。

很快，波拉德又搬家了，这次他去了斐济的一所大学工作，在业余时间继续他的足球分析，为当地电台提供比赛中的数据，并为《斐济太阳报》撰写专栏。

他回忆道：“在1985年的斐济杯决赛中，半场时，我说这两支球队在射门和控球方面的表现旗鼓相当，他们可能需要通过点球决出胜负。一个小时后，双方通过点球打成12比12，夜幕降临，比赛被宣布为平局。”

波拉德在大学工作，当地不允许他获得其他工作的报酬，因此，报纸的编辑会派他出差去斐济岛的另一边解说比赛，以支付费用。他说：“周末，我经常带全家人坐着铃木吉普车去海滩边上的酒店。我告诉报纸的编辑，我的读者是世界上最了解足球的球迷！”

波拉德的父亲经常从英格兰给他邮寄世界杯的录像带，这让波拉德如饮甘霖，在录像室里想放多少遍就放多少遍。视频剪辑为分析人员提供了新的角度，可以观察比赛的某一方面，并发现一些门道。波拉德发现沃特福德在对方禁区内有更多球员时，他们的进球数更多。

波拉德花时间准确地记下每次进球时前锋们的位置。他在1986年1月的一封信中向泰勒解释了这一点。后来，他在南太平洋大学把这一观点扩展成一篇论文，题目是“足球数据分析及其在射门中的应用”。

波拉德的論文使用了20世纪50年代末至80年代、1982年世界杯、北美足球联赛，当然还有斐济足球联赛的数据。这篇论文研究了总共大约20000次射门，揭示了各个联赛几十年来的进球规律。

结果显示，各个联盟的射门得分率在9%到13%之间，罚球区内的射门命中率为15%，罚球区外射门命中率仅为3%。对于今天的分析人士来说，这样的数字再平常不过，但在40年前，做出这项统计是一项开创性的工作。

波拉德说：“当时的时机不好，斐济发生了军事政变，我决定前往美国，泰勒也离开沃特福德，前往阿斯顿维拉。”

泰勒晋升为英格兰队的主教练。他率领的球队在1994年世界杯预选赛中以0比2败给挪威队，对方有里普的另一个徒弟埃吉尔·奥尔森进行数据分析。里普本人作为挪威足协的客人出席了比赛。

波拉德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定居，继续潜心研究足球数据，并设计了一种计算国家队排名的方法，但这个方法被国际足联拒绝了。他曾前往马拉维和中国进行数据分析演讲，并就如何最大限度地提高不丹在国际足联的排名提出建议。

波拉德的命运是坎坷的，但在足球分析的历史中，他曾经处在这场革命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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