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康

气候变化与军备竞赛是世界共同面对的安全与发展难题，这两大难题间的联系也十分密切：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维护和发展国际军控与裁军都需要坚决捍卫多边主义，穷兵黩武是应对气候变化最大的敌人，军备竞赛将削弱各国合作应对气候变化的政治共识。军备竞赛一旦失控乃至地区冲突爆发，将带来不可控的气候灾难，并彻底毒化应对气候变化的合作氛围。

美国考虑将军事领域碳减排纳入应对气候变化议程。美军是全球温室气体排放最大的单一主体，国防部碳排放占美国政府碳排放的56%和电力使用的52%。自参与《京都议定书》谈判以来，确保美军免受气候政策的影响就一直是美国的重要目标，为此美国派出军方代表参与谈判，要求对涉及军事活动的温室气体排放给予豁免。虽然美国拒绝签署《京都议定书》，但各国在军事领域的减排义务实际上被免除。《巴黎气候协定》取消了各国在军事领域碳减排的豁免，但在国家自主贡献目标中是否报告军事领域排放由各国自行决定。一项研究测算，美军的碳排放量超过2500万吨/年，这一数据还不包括美国数百个海外军事基地的装备和设施，以及情报、执法等活动中的碳排放，特别是美军飞机和军舰在全球公域中的排放。同时，军事行动会造成不可逆的环境损害，产生的气候影响要超过装备的碳排放。国际石油变革组织认为，在2003～2007年的伊拉克战争高峰期内，美国军事行动共造成1.41亿吨的二氧化碳排放。波士顿大学内塔·克劳福德测算，美军2001～2017年间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等地军事行动中的二氧化碳排放超过4亿吨。2021年11月，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承认，美军温室气体排放量超过了140个国家的总和。

近年来，随着全电推进系统、节能技术和自动化技术的普及，美军的碳排放强度在逐步降低。拜登政府上台以后，奥斯汀等军方高层多次表态“五角大楼也将参与应对气候变化的广泛努力”。2022年2月，美国陆军发布了首份气候战略，提出在2030年将陆军的碳排放量减少一半，对所有陆军设施提供无碳电力。美军认为，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期间，美军有一半的人员伤亡来自后勤保障领域，特别是燃料运输车。减少化石能源使用可以减轻前沿基地和车辆的燃料补给压力，增强部署灵活性和后勤保障的韧性。目前，美军各个部门均在研究将气候问题纳入其规划。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很可能将军事领域碳减排纳入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议程，如提出“军备减排合作倡议”，对出口军备给予气候或环境认证等，在本国碳减排过程中实现军备升級，并以碳减排杠杆阻挠他国军备升级。俄乌冲突爆发后，美西方就指责俄军造成了“灾难般”的气候影响。

高新技术可能成为军备竞赛和应对气候变化合作的“双刃剑”。核能在应对气候变化以及构建绿色、低碳能源体系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但与此同时，灵活部署的军用模块化反应堆（SMR）、微型反应堆（MNR）也带来了核扩散的风险。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研制的2兆瓦微型反应堆MegaPower预计将在2022年投入试验运行。该反应堆采用19.5%低浓缩铀，可以通过飞机和卡车运输。在研发过程中，美军明确提出了海外部署场景，但这会带来国际安全和核保障的一系列问题，实际上是在利用《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中未做规定的情形打擦边球。

除二氧化碳外，甲烷等非二氧化碳气体对气候变化的影响正受到广泛关注，拜登政府也在推动“全球甲烷倡议”。对甲烷的监测需要借助卫星以及红外、激光等传感器，其红外传感器原理同弹道导弹预警卫星的原理相近。而理论上，气候监测卫星加装一个简单载荷就可以用于导弹预警和防御。

一些清洁能源所需的关键矿物质也被广泛应用在战略安全领域。例如锂和钴是现代应用最普遍的高能电池正极材料，同时锂也是固体火箭燃料的最佳金属之一，锂-6在核反应堆中用中子照射后可以得到氚，氚用来实现热核反应。

新型电力系统的普及将进一步催生网络军备控制。电力是能源转型的关键领域，各国正加快构建以智能电网为枢纽平台的新型电力系统。随着大国竞争加剧，网络攻击和网络军备竞赛的风险正不断提高。极端情况下，如果对一国的核电站、水电机组、特高压电网、大规模碳封存基地、电力交易和碳交易市场等发起网络攻击，可能会造成大规模的电力中断、燃气泄漏、封存碳排放的释放、碳数据泄露等。因此，随着“双碳”转型的深化，各国在网络领域建立信心措施、维护网络军备竞赛稳定性的需求将会更加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