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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待每一位故乡来的人

2022-07-04乐心

情感读本·道德篇 2022年10期
关键词:老杨村长小镇

乐心

到上海去的老家人吃住在小荣家,小荣不收人家一分钱,乡下人也没什么好送,只是带点百合、西瓜或太湖白虾、银鱼之类的土特产而已。所以,大家都感念他们一家的好。

湿地边的野菜绿了。瑞华和阿华到太湖边挖来不少野生金花菜和芥菜,坐在家门口拣菜,看见我和伟清过来,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你回来啦。”然后,眉眼里似有话:“这位是谁啊?”我将伟清介绍给她们:“这是小荣的儿子,上海的沙小荣,你们还记得吗?”

两人立即热情起来,对初次见面的伟清说:“你娘是个好人。”是啊,小荣是个好人,小镇上不少老街坊都记得她。小荣是我们宜兴市周铁镇迎巷门人,她很早就离开家乡,跟丈夫到上海谋生了。20世纪70年代,小镇上的人到上海办事,或者得了病去求医,好多人住不起旅馆,都到小荣家落脚。少则四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小荣善待每一位故乡来的人。

小荣家在上海宝山路,从火车站出来大约需步行10分钟,便捷得很。她家地方不大,24平方米房间加一个小阁楼,住着夫妻两人和四个儿女。老家来人了,床不够睡,就打地铺。白天走动的地方,夜间铺上席子就成了床位。那几年,到她家吃住过的老家人算下来不少于40人。我父亲到华山医院看脑病,也是住在他们家。

小荣有一个幼时的玩伴,是我们老家的高村长。高村长名字起得特别响亮,叫高天大。因当过闵家场地段的村长,小镇上的人习惯叫他高村长。高村长是个老好人,讲话和气、热心助人,到小荣家暂住的人大部分是他介绍去的,他总是讲某某人要到上海去,又講那户人家是实诚人,碰到难处了,务请帮忙。当年我父母就是拿了高村长的便条找到小荣家的。

当时上海人家里一般没有电话。小荣家楼下是一家粮店,店里有部电话机,粮店里的阿姨经常大着嗓门对楼上叫:“沙小荣,老家来电话啦!”小荣跑下楼接电话,高村长在电话里讲的人,小荣大多认识。即使有不认识的,报上那家人父辈的名字便知道了。我父母前后去过两次,前一次住了大约一星期,后一次住是准备住院动手术的,所以父亲情绪很差,母亲也是眼泪汪汪的,小荣总是劝慰我父母,让他们心里不再那么凄惶。

老家人总是说,这户人家没有架子。小荣的丈夫杨忠喜操着一口苏北口音,在一家仓库上班,待人和气厚道。女儿素英特机灵,她知道哪里有打折的商品卖,休息时总是乐于当向导带老乡去淘便宜货。我少女时代戴过最好看的一条红黑白三色相间的围巾,就是我娘从上海带回、素英帮着挑的。

那时候乡下人到上海人生地不熟,闹过不少笑话。老杨夫妇出门办事,换乘公交车时两人走散了,他的老婆灵巧些,记得小荣家的位置,也知道乘几路车回来,老杨走散后就摸不到地方了。到了晚上,老杨还没回来,小荣和老杨老婆都着急了,发动全家一起出去找,最后总算在火车站找到。原来老杨记得小荣家离火车站不远,但就是寻不到路,急得团团转,最后只能在火车站傻坐。

到上海去的老家人吃住在小荣家,小荣不收人家一分钱,乡下人也没什么好送,只是带点百合、西瓜或太湖白虾、银鱼之类的土特产而已。所以,大家都感念他们一家的好。小荣春节带儿女回老家,受到她善待的人都抢着请他们吃饭,表达谢意。

我就是那时见到伟清的。家里有上海客人来是很新奇的事,伟清当时十六七岁的样子,还在读中学。我记得他学校的名字叫上海海燕中学,听来好有诗意,像取自我正在背诵的高尔基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他们说着“阿拉”“侬”之类的上海话,伟清的姐妹秀英、素英、巧英穿的衣服也很洋气。后来伟清暑假也来过周铁镇,他妈妈怕他放假后在上海轧坏道,就送他到小镇来过暑假。他便跟迎巷门的小佬一起玩,大伏天里和我哥哥一起冷浴。

一晃40多年过去了,我娘已不在世了。父亲则健在。当年上海华山医院的专家推翻了父亲在小镇医院初诊时脑瘤的结论,父亲没有被误诊而幸运地活到现在。那天,我和父亲说起这段往事,他说,小荣这一家人真不容易。听了这话我就想找到小荣的后人,因为之前听说小荣已不在人世。后来一番打听联系到了伟清,打电话过去,他马上想起我来,还说出了我父母的名字,并提到周铁镇的许多老乡。我约他到宜兴走走,他答应了,彼此还加了微信。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来宜兴,一个月后我却生病住进了上海长海医院,伟清得知后赶到医院看望。当我麻醉苏醒、刚刚从手术室出来时一眼看到伟清,顿感温暖亲切。我在上海住院期间,他去看了我两次。

肖夏摘自《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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