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苗苗 史景轩

1.河北大学教育学院

2.中央司法警官学院

0 引言

以博物馆为代表的社会教育机构拥有广阔的活动空间和丰富的教育资源，不仅能够为教师培养提供实践场地，也可以发挥自身优势促使教师培训向着更深层次的方向发展[1]。近年来，随着我国博物馆教育的蓬勃发展，馆校合作机制的拓展和深化，愈发注重利用博物馆资源来加强师资的培养，强调通过教师研习、双师课堂、短期培训、联合教研等方式，将博物馆教育相关内容纳入各级各类教师培训中[2]，并不断加大培训的力度。目前，我国博物馆教师培训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在培训过程中强调教师对场馆课程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存在着培训方式单一、培训周期较短、评价体系不完善等问题，没有形成完整的教师培训机制[3]。

美国博物馆教师培训起步早，与我国相比，馆校合作机制成熟，已经形成了相对完备的培训体系，培训范围涉及教师专业发展的各个阶段，培训内容也更具针对性。MAT（Master of Arts in Teaching）项目是当前美国发动社会教育机构参与“科学教师”培训的项目之一，是馆校合作关系深入发展的产物，不仅创新了教师教育的实践环节，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教师教育资源重组、格局重构。该项目采取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与公立中学合作的方式来培养教学艺术硕士，为纽约州师资短缺的高需求学校培养合格的科学教师。通过对MAT 项目的开展背景、培训模式、实施阶段和特点进行深入分析，力图为我国博物馆等社会教育机构参与教师培训等项目提供有价值的借鉴。

1 MAT 项目的开展背景

1.1 现实动因：纽约州公立中学科学教师短缺

美国公立中小学面临教师短缺的困境，教师供给无法满足教育需求，纽约州也面临着同样问题。以纽约市为例，2009—2010 年期间，纽约市约40%的地球科学教师并没有获得相应的教学资格，这种状况一直延续至今[4]。优秀科学师资的长期短缺，一方面让很多学校无法正常开设科学课程，另一方面也导致相当一部分学校所开设的科学课程质量不高，很多学生的科学素质无法达到平均水平。因此，培养更多高质量的科学教师迫在眉睫。

1.2 历史积淀：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成为科学教育重要一环

科学教育作为博物馆教育的一个重要分支，其发展离不开博物馆教育的大背景。在美国，博物馆作为一种教育机构已经被广泛认可和接受。早在19 世纪，美国就提出博物馆“必须为教育服务方向发展”，使博物馆成为民众教育机构及辅助学校教育的有力工具[5]。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成立于1869 年，有150 多年的发展历史，在其发展过程中一直把科学教育作为核心使命，并为学前、小学、初中、高中乃至成人阶段的学生提供科学教育的课程，课程涵盖人类学、生命科学、空间科学、气候学等多个学科领域。同时，自然历史博物馆与当地学校积极开展教育合作，以馆校合作的形式将博物馆丰富的科学资源与学校的科学教育结合起来，更好地促进科学教育的发展。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悠久的科学教育历史和丰厚的科学教育资源为开展教师培训创造了条件。

1.3 政策支持：政府高度重视科学教师的培训

基于国家战略安全的需要，美国联邦政府和州政府高度重视科学教育的发展，且通过各种政策支持努力提高科学教师培养的质量。奥巴马政府期间，主要推行以提高教师质量为目标、以实践为导向、以创新为愿景、以教育技术为战略等方面的重要举措，出台了一系列教师教育资助政策[6]。如“力争上游计划”等都对各类教师培训项目进行拨款[7]，MAT 项目便是其中之一。政府积极为科学教师培养营造适合专业发展和能力提升的社会氛围，利用资金、人员配置和社会教育机构的服务支持，不断优化对教师的培养环境，在政策上支持科学教师培养项目的持续改善。

2 MAT 项目的培养模式和实施阶段

2.1 MAT项目的培养模式

2.1.1培养目标和招生录取

MAT 项目以博物馆为中心，通过与纽约地区部分公立中学合作共同开展人才培养，为纽约地区的高需求中学培养科学教师，以改善科学教师短缺状况，提高当地科学教育的质量。MAT 项目每年接收24 名学生，对于完成学业的学生将授予教学艺术硕士学位。在招生录取中，申请人的学习和实践背景以及工作经验被作为申请该项目的重要条件。首先，申请人需要取得地球科学专业或相关学科专业的学士学位或是取得相应学分；其次，申请人必须为美国合法公民，且最低GPA 分数为3；最后，对于拥有特殊经验和技能的申请者，会优先考虑录取，例如对于社会问题有深入了解，以及有国外生活经历的申请者等[8]，力求寻找拥有多样化生活和职业经验的学生群体。获得入学资格的申请者需要签署协议，承诺毕业后在高需求的公立中学工作三年。

2.1.2师资配备与课程设置

师资队伍的质量和参与是影响教师培训质量的重要因素之一。MAT 项目的导师群体来源多样，包括博物馆内的科学家、策展人、教育工作者以及合作学校中的优秀一线科学教师。博物馆内科学家和教育工作者都具备博士学位，拥有丰富的博物馆科研和教学经验。同时，为了保证驻校期间实习教师能够得到有效的教学指导，MAT 项目每年都会举办为期5～6 天的导师培训，旨在帮助一线科学教师掌握相关指导策略和技能，完成向导师角色的转换。

课程是培养方案的关键环节，课程的性质直接影响教师培养的目标与规格。MAT 项目对课程进行精心的设计，充分整合博物馆和公立中学中可利用的课程资源。MAT 项目在课程上主要由博物馆的科学家和教育工作者来设计和实施，并且要求学生在与博物馆合作的公立学校中参与教学实践。学生必须修满36 学分，完成12 门必修课程的学习。

2.1.3学业考核与学位授予

MAT 项目共开设12 门专业必修课程，课程开设期间的作业是代表学生学习成果的主要内容，也是学业考核的重要依据。要达到毕业资格需要完成12 门课程的学习，并获得相应学分（见表1）。MAT项目于2012 年开始招生，创办之初，仅仅作为科学教师培训试点，由纽约州教育部门及董事会授权自然历史博物馆授予教学艺术硕士学位（地球科学方向）的资格[10]。2015 年，MAT 项目经过三年的开展取得了一定成效，正式加入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所创建的理查德·吉尔德研究生院。自然历史博物馆也是美国第一家拥有学位授予权限的博物馆。

表1 MAT项目课程设置[9（]36学分）

2.2 MAT项目的实施阶段

MAT 项目在时间上打破了传统学院式的学期安排。在培训过程中，以密集的指导和广泛的实践应用，力求帮助实习教师深刻理解所学习的科学知识，强调探究性学习方法的运用[11]。参加MAT 项目的学生需要完成为期15 个月的学习，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如表2 所示。

表2 MAT项目时间表[12]

2.2.1第一阶段——入门学习

MAT 项目第一阶段是指学生入学后的第一个夏季，集中在6—8 月。这段时间学生主要进行课程学习以及博物馆内教学实习。博物馆内教学实习的主要目的是为实习教师提供一个沉浸式的非正式科学学习环境，非正式学习环境中的教学更注重学生的内在目标和兴趣，帮助学生学会使用调查工具、开展科学推理，以及培养学生批判性思考的能力。实习教师在这种环境下需要正确认识和使用博物馆藏品以及其他科学工具，专注于非正式学习环境下的教学和研究能力的提高。在教学实习过程中，通常是由博物馆青少年学习项目的教师担任导师，实习教师通常担任教学助理。实习教师要了解与青少年发展相关的科学主题，锻炼课堂观察能力，并在此基础上认真选择所适用的教学策略，协助导师完成日常教学任务，共同开展教学活动，以及学习如何将科学设备、实验室、在线资源和博物馆资源等整合到这些项目中[13]。通过这一阶段的学习，目的是帮助实习教师将博物馆中科学知识与教学实践结合起来。

2.2.2第二阶段——实习指导

MAT 项目的第二阶段是指9 月份至来年的6月份。在为期一学年的时间里，学生要在两所合作中学完成两个阶段的公立学校驻校实习（周一—周四），部分时间用来继续完成课程学习（周五以及每月一次周六课程）。每所学校将会挑选优秀一线科学教师作为导师为项目的实习教师提供指导，新手导师通常要接受专业培训，学习相关指导技能和策略。在驻校期间，实习教师与导师共享课程时间表，以方便能够参与到学校课程的方方面面。除此之外,学校也鼓励实习教师参与学校家长会、课后俱乐部等活动，帮助实习教师能够更快地融入到学校环境中。

2.2.3第三阶段——考察研究

MAT 项目的第三个阶段是入学次年的夏季（7—8 月），实习教师在博物馆教员的指导下，进行为期七周的科学研究实践课程（SCI 680）。该课程的目标是通过实地考察等方法，帮助实习教师掌握更多第一手科学知识。在这一过程中，教员会向实习教师提供相关的概念、工具和技术，并帮助他们选择和实施自己所选择的学习实践活动。这些学习实践活动要求符合州和国家课程标准，并与实习期间所探索的主题相关。在项目的第三阶段会有两周时间在纽约市区进行实地学习，例如探索纽约康沃尔黑岩森林附近的景观和土壤形成，在中央公园调查变质岩和过去冰川作用的证据等，通过实地考察来收集和分析数据，在科学实践中开发教学资源[14]。

2.2.4第四阶段——成为科学教师

在次年8 月完成学业获得学位后，MAT 项目中完成学业的实习教师将会正式成为一名科学教师，加入纽约部分学校并开展日常教学工作。这时，MAT 项目会对入职教师的早期职业发展提供相应的支持，通过对新入职教师进行课堂观察以及定期小组讨论等方式，重点提升新入职教师的课堂管理和课堂开发能力，以帮助他们完成由新手教师到专业教师的转变。

3 MAT 项目的特点

3.1 以馆校合作方式促进科学教师专业发展

馆校合作是当前社会教育机构参与教育改革和发展的重要模式，也是促进教师专业发展，完善教师培训机制的重要方式。MAT 项目中科学教师的培养是在自然历史博物馆以及公立学校中进行的，与传统学院式的教师培养方式相比，将非正式的学习环境融入到教师的培训过程中，扩展了教师专业发展的途径。同时，馆校双方通过整体规划教师教育课程，协调课程开发中的各主体关系，合理安排课程实施，监控课程的实施情况等确保教师培训课程的有效开展[15]。在MAT 项目中，允许教师与自然历史博物馆内的科学家和教育工作者合作，在专业研究、知识学习和教学实践中互动交流，也扩大了科学教师专业发展共同体。

3.2 非正式学习环境下实现多学科知识的融合

科学课程具有跨学科性、动态性、协作性的特点，而场馆资源强调体验性、交互性以及广博性，二者具备一定的相似性，也为学习者起构建交互式的学习平台，深化对知识的理解和应用。MAT 项目中，博物馆作为项目策划和实施的主体，实习教师在博物馆这种非正式学习环境下所接触到的资源往往综合了多个学科领域内的知识。例如在项目第一阶段所开设的课程EDU600 中，实习教师通过担任博物馆青少年项目的教学助理，协助项目导师开展教学活动。在这一过程中，实习教师需要与项目导师共同设计部分教案，帮助导师完成相关的教学任务。在这种非正式科学学习环境下，实习教师可以拥有沉浸式的教学和学习体验，不仅可以近距离观察到博物馆的标本和文物，而且能够运用世界先进的数字媒体，学习如何利用实验室、科学设备，根据不同群体的学生选择适宜的教学工具，以及与博物馆科学家就前沿的科学研究进行互动讨论，掌握多个学科领域的科学知识和技术。

3.3 注重教师培训内容的理论化和实践性

教育理论与实践在教师培养中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理论与实践都是教师专业发展的充分必要条件[16]。在MAT 项目四个阶段的培训过程中，设置了诸多专业基础课程，这些课程的目的在于让实习教师掌握相关的专业理论知识。同时，实习教师在科学研究实践课程中，通过实地考察、实验室调查等实践方式掌握一手科学资料的获取方法，在驻校期间参与合作中学教学实践，帮助实习教师将所学习的场馆专业知识和专业实践更好地融入到课堂教学中，在理论与实践的基础上实现博物馆教育和教师培训的结合。同时，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拥有世界一流的科学研究团队以及具备丰富教学经验的课程教师，因此，博物馆教学上采用“科学家+教育家”协同授课的方式。开展双师授课模式的目的在于整合科学家对科学研究、科学知识、科学展览或展品信息等方面的专业性优势以及课程教师在有效科学教学策略等方面的实践经验优势，进而提升课程的理论性和实践性[17]。

3.4 邀请第三方进行科学、独立的项目评估

科学的、独立的、长期的评估是提升项目质量和价值的重要基础，也是使项目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证。对于博物馆的教师培训项目而言，其实施质量和效果将会直接影响外界价值评价和认可以及后续项目的开展。为了确保MAT 项目的质量和长远发展，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委托第三方机构对MAT 项目每一期课程、教学以及教师等进行独立、长期、科学的评估。MAT 项目的外部评估从第一期到第七期是由南缅因大学的教育政策应用、研究和评估中心开展的，目前是由Sliver 分析咨询公司（Silver Analytic Consulting Associates，简称SACA）进行。在MAT 项目中，SACA 主要对项目进行总结性评价和形成性评价。

为了保证项目评估的科学性，在评估方法上，SACA 将定性评估和定量评估相结合，主要采用调查、观察、焦点小组、访谈和文件分析等，目的是在复杂的项目实施中捕捉项目实施细节，从而提供更多的形成性反馈[18]。在评估内容上，主要包括四个方面，分别是：（1）项目课程和驻校教师，包括项目中课程学习者对教师及课程的评价；（2）导师培训，主要是指对合作学校的导师培训效果进行评估；（3）入职培训方案，主要是对新入职教师为期两年的跟踪指导进行评估；（4）项目影响，包括毕业生对入职前准备的自我评价、招募校长对毕业生进行评估、高需求学校对入职教师的绩效分析以及MAT 项目对导师及其学校的影响。对于每一项评估内容，都会根据评估结果总结相应的指导意见，并在下一期的项目实施过程中进行相应调整。

4 基于MAT 项目的反思与启示

4.1 拓展社会教育机构的功能，开阔人才培养的视野

在我国，随着现代科技场馆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也在探索更多与人才培养相结合的可行性路径，但与欧美国家相比，我国馆校合作的人才培养仍处于初级阶段，教师培训也在不断摸索中前行。目前，我国博物馆所开设的教师培训项目通常集中在职后专业发展阶段，博物馆教育参与教师职前培养的项目相对较少，且大部分博物馆开设的教师培训项目存在着形式单一、周期短、不可持续等问题。我们应充分利用现代场馆先进的科学设备，整合优质的教育资源，探索多样化的教师培养途径。同时，社会教育机构的人才培养也要与社会需求精准对接，立足现实教育需要，服务政府决策，指导学校教育实践，因地制宜拓展场馆的教育功能。

4.2 加强馆校合作的顶层设计，促进教师培训制度化

场馆和学校二者的良好互动是其合作顺利进行的重要保障，但在实际的馆校合作运行过程中往往还涉及到政府等力量的参与。在MAT 项目中，政府为馆校合作教师培训提供政策支撑和资金支持，博物馆和学校则利用其自身优势提供场所、师资等，各方协调合作，各个阶段各司其职，确保教师培训的顺利进行。因此，在教师培训中要加强馆校合作的顶层设计，对馆校合作活动的各主体、各层次、各要素进行统筹规划，为场馆开展教师培训提供更多外部支持和内部保障，促进培训的可持续发展，逐步建立制度化的场馆教师培训体系。

4.3 采用非正式的教学方法，促进场馆资源有效利用

国内外许多教师培训项目开展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帮助教师获取场馆丰富的教育资源，提高教师运用场馆资源进行教学的能力。在MAT 项目中，通过熟悉场馆内教育资源，开展场馆教学设计等非正式途径，帮助实习教师将场馆知识融入到实际的课堂教学中，提高教师利用场馆资源的能力。从目前我国博物馆教师培训的形式来看，主要包括讲座、参观等，教师对场馆资源的认识和利用是有限的。同时，场馆环境具有非正式的特点，场馆教师培训也应该是一种基于实物、基于情境、基于体验的学习方式。因此，在教师培训的过程中，非正式教学方法的运用必不可少。博物馆可以通过教师参与博物馆现有教育项目，深入了解博物馆的资源构成及教学活动的开展，也可以通过开设教师工作坊、科学研讨会等形式，分享如何将博物馆资源融入课堂教学的经验和案例，帮助教师利用场馆资源自主进行课程设计。

4.4 构建科学的评估反馈体系，提高教师培训的质量

只有对项目进行科学评估，才能够根据反馈对其进行科学管理。MAT 项目独立科学的评估和持续的反馈改进，是项目得以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随着博物馆教师培训工作的开展和对教师培训项目效益的最大化追求，国内不少博物馆教师培训项目逐渐重视项目评估工作。但我国当前教师培训评估仍然没有建立科学有效的评估机制，存在评估方法单一、评估内容片面、评估过程不完整以及评估工作与实际教学过程脱节等问题。因此，在教师培训项目的开展过程中应当构建科学、独立、长期的评估体系，坚持多元参与，强化过程评价，建立持续性的反馈和改进机制，促进教师培训质量的改善和提升。

5 结语

在社会教育机构蓬勃发展、科学教育事业不断变革的大背景下，对博物馆身份创造性的再构想与再加工也成为这一阶段的重要特征[19]。MAT 项目的开展有其历史的偶然性，也有现实的必然性，在实践的过程中取得了可喜的成效，但也面临着一些质疑和挑战。例如一些教育家认为将大量公共和私人资金投入到这种精品教师培训项目中，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教育公平产生影响。同时，作为解决地区师资短缺问题而兴起的教师培训项目，其发展可能会随着纽约科学教师的现实需求变化而发生改变。因此，作为未来重要发展趋势之一的博物馆教师培训，在具体开展时要对其主客观条件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因地制宜地设置培训的内容和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