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舵轮是船的灵魂

2022-06-22童孟侯

航海 2022年3期
关键词:拖船驳船水手

童孟侯

大 海 航 行 到 底 靠 什 么

20世纪70年代,人们都喜欢说“大海航行靠舵手”,从字面上解释,这个舵手显然就是掌舵的人了,就是决定船舶方向的人。但是,从航海常识来解释,这种说法不通,大海航行应该靠的是船长,而不是舵手!

船在大海上航行,舵手也好,舵工也好,水手也好,虽然他们都是经过考核拿到证书才上岗的,但是不能随随便便转动和拨动驾驶室的那个舵轮,必须听从船长的指挥。船长命令:“右满舵。”舵工必须重复船长的指令,回答:“满舵右!”然后才可以转动舵轮。

倘若船长命令:“左舵20。”舵工必须复诵船长的口令:“左舵20。”舵工在操作之后,看到舵轮正前方的舵角指示仪转动到达左舵20的位置,必须再次回复船长:“20度左。”

船长在核查舵角指示仪和实际船的偏移方向之后,往往会说一句:“好的,谢谢。”船长很客气很礼貌,但是船长很权威很威严,否则船长怎么会被叫作“船老大”呢?

驾驶室的操作完全按照严格的程序来做,绝不能乱套。为了说明大海航行靠的是船长这一点,不妨再举一个例子:当船长命令:“正舵。”舵工必须回答一声:“正舵。”接下来舵工操舵,当舵角指示仪回到正舵的位置,舵工要再复诵船长的口令:“舵正。”把“正舵”两个字倒过来说成“舵正”,意思是舵的位置现在是正的。

船长在驾驶室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只管发号施令,操舵有舵工来完成。当然,船舶的航行安全责任全部压在船长的肩上,舵工只管按部就班地“打工”,你说左就是往左,你说右就往右。大海航行看起来是舵手在掌控,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今我们到湖里或者水库里搭船旅行,去看看湖光山色,旅客往往和操舵的人坐在前后。这种小型船舶的工作人员精简到不能再精简:船长兼着舵工,水手也是机匠。那个掌舵的人不需要自己给自己下舵令,也不需要自己给自己回复舵令,操船的活儿一个人包了。

读者是否知道国际上把舵工叫作什么?操舵的舵工叫“quartermaster”,意思是四分之一的船长,可见舵工的作用在船上还是非常重要的。话又说回来,舵工绝对不能代替船长,“四分之一”只是一种象征,船长下面还有大副、二副和三副呢,三副下面还有水手长。

一艘船上,桅杆有好几根,铁锚有一两个,望远镜有三四套,唯有舵轮,只有一个,仅仅一个。舵轮是船的灵魂,一艘没有舵轮的船就要乱套,船就会随波漂流,像无头苍蝇那样。

老百姓习惯把船上的舵轮叫作“方向盘”,大概舵轮的作用跟汽车上的方向盘功能差不多吧?!

收 购 一 只 老 舵 轮 留 作 纪 念

我当过水手,那个年月,我的最大理想是当个水手长(俗称“水头”),当不了水手长,当个在驾驶室操作舵轮的舵工也是好的,那个岗位看上去十分庄严神圣,还顶着“四分之一的船长”光环呢!可是,因为我的海外关系非常复杂,而船呢,正是跑海外的,万一我把国家的船开到……因此,我想当水手长基本上是“梦想”,当个舵工似乎也不合适,万一我自说自话呢?

我的境遇叫我黯然神伤。船长笑了,点着我的鼻子说:“你戴了一副眼镜,哪里像个水手?你看看我们船上70多个人,谁戴眼镜?雾大了,浪大了,你能看清吗?看不清你面前的东西,看不见水上的东西,你怎么做生活?你总归要上去的,上去写写弄弄。”

后来我被船长说中,果然上岸,果然“写写弄弄”了。当我坐在海关大樓六楼的办公室里,我一直在想,我虽然不是海员了,虽然连舵工都没有当上,那么船上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留个纪念呢?是水手手套?是各种绳结?是油漆刷?是船钟?我自然而然想到了我向往的舵轮,如果能拥有一只舵轮该有多好啊!我握着它也像是当过舵手了。

于是,我托朋友到拆船公司购买,到舟山渔业公司觅宝。朋友转了一圈回应说:“一艘船报废了,拖上了船坞,冲上了沙滩,船上有很多钢板,有很多木头桌椅,有很多管子,有很多电线,唯独舵轮,一艘船只有一只,很难觅到。”

我跟朋友说:“无论如何帮我搞一个,再贵我也要,这对我很重要。”

终于,朋友千辛万苦帮我搞到一只旧的舵轮(见图1),铁皮都锈了,舵把上都有包浆了。记得好像是付了1 000元。老舵轮运到我家后,我就把它放在书房里,时常擦拭一下,抚摸一下,当海员时的风风雨雨又涌到我眼前,舵轮转动也促使我创作的大脑不停转动。

图1舵轮的右面挂着的那个直径25 cm的比较小的工艺品舵轮,是我的一个警察朋友送我的,他说:“这件东西还是送给你吧,好像是法轮呢,我这个当警察的留着似乎不太合适。”

我说:“你送给我,那是正中下怀,我是海员出身。可是,它不是法轮,这是一只制作精美的按比例缩小的舵轮,做工非常地道。再说了,法轮是佛家用语,轮有二义,一为运转,二为摧碾,佛运转心中清净的妙法以渡人,且摧毁一切邪惑之见。你不要把真正的佛教的法轮和另外的那个什么‘法轮’搞在一起,也不要把法轮和舵轮搞在一起。”

图1左面的那个带有舵轮的烟灰缸是我从拍卖会上拍来的,它是1970年台湾生产的,至今有半个多世纪了。这个舵轮烟灰缸是全铜的,铜质很纯,它可以像真的舵轮那样360°旋转。舵轮的后面还有一个真的指南针,指针不停地晃动着,随时随地指向南方。

如今市面上买不到船上使用过的老舵轮,我看到有个咖啡馆不知从哪里收藏来一个老舵轮,竟然盖上玻璃,把它制作成了一个咖啡桌。在我看来,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今带有舵轮的工艺品广受百姓欢迎,也许是好玩,也许能尝试一下“把舵”的滋味吧?图1大的舵轮中间挂着的那个带有舵轮的小小钥匙圈,是我在俄罗斯红场上买的,上面刻着Russia。这种带舵轮的工艺品在中国也不少见。

舵轮,一直在我心中转动。

邓 世 昌 和 杨 驾 长 的 故 事

有一部电影,上了年纪的人对它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1962年上映的《甲午风云》,导演是林农,编剧是叶楠,演邓世昌的男一号是著名演员李默然。中国舰队的指挥官邓世昌在指挥作战,当我们的“致远”舰多处中弹冒起浓烟,邓世昌决定和侵略我国的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他把长辫子往脖颈后一甩,推开舵工,自己握住舵轮,飞快旋转。顿时,“致远”舰转向了,笔直向日本“吉野”舰撞去!最后,“致远”舰全体官兵壮烈牺牲。

那几个电影镜头真叫观众难以忘怀,尤其是那位正气凛然的邓世昌,尤其是那个飞转的舵轮!不少观众是在《甲午风云》里第一次“见识”到舵轮的。

邓世昌是舰队指挥者,按理说不该操舵,但是情况紧急,要和敌人拼个鱼死网破了,这一刻,连下达舵令和回复舵令的时间都没有,他只得“一步到位”,抢上去亲自操舵。

来不及下达舵令和来不及回复舵令的情况在我国长江航运的江轮上多有发生:长江上原来礁石众多,江流湍急,航行在长江航道异常惊险。有的水域,往往眼看着船头正对着一块礁石撞将过去,就在快要撞到的时候,突然,船来了个满舵,一个急转弯,船身就贴着礁石开了过去,一切安然无恙。如果船长没有驾驶经验,船身不是先对准礁石,而是直接贴在礁石边上驶过去,反而会撞到礁石——这就是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特殊水流运动,这就是长江天险之一。

那急转弯的惊心动魄的那一瞬间,舵工必须全神贯注,不是注意回复船长的舵令,而是死死盯住船长的手。船长不说话,他大拇指往右指,舵轮马上要往右飞转;大拇指往左,舵轮就往左飞转。船长连发号施令的时间都没有,舵工连回复舵令的时间也没有,舵工的手直接跟着船长的手联动,反应在几秒之内,一瞬间。

《中国海员》杂志曾经用一期封面刊登过中国内河航运第一位女船长王嘉玲的照片,她正在用大拇指来指挥长江轮的航行(见图2)。

1975年一个深秋的下午,“航驳101”泥驳被“航拖401”拖船拖带着在江面高速行驶,往长江口而去。那条拖船有400匹马力,而专门用来装淤泥的“航驳101”是没有动力的,就靠拖船拖着它走。

一艘没有动力的船往往危机四伏,因为它不能随机应变,不能前进后退,一旦脱离拖船的携带,一旦脱离码头,只能随波漂流,听天由命。

“航驳101”轮船上有6个水手,两个人当班,两个人睡觉休息,两个人上岸下班在家里休息。这艘船也设立了一个“领导”,不叫船长,而叫驾长。虽然杨驾长也是一船之长,但是他只能管5个水手,他自己也是水手。

拖船行驶到上海发电厂附近,突然,“崩”的一声,驳船和拖船挽住的那根头缆断了。这么粗的缆绳怎么会断呢?谁都不清楚。此时,“航轮401”的船长并没有发现头缆断了,继续以“前进三”的速度航行。站着值班的驳船杨驾长却发现了,拼命大叫:“快停车,快点停车呀!要出事情啦!”

说时迟,那时快,随即,两艘船中间的那道绑着的缆绳也绷断了,“嗵”的一声!剎那间,两艘船呈V字形朝两边岔开去。如果拖船立马停止前进,问题不大,重新带缆便是;如果拖船船艉的那根缆绳也断掉,问题也不大,无非是把驳船像放鸽子那样放出去,再去逮回来就是。问题是前头和中间的两道缆绳断了,艄缆却死死绑住驳船,不离不弃不断,而拖船还在全速前进!刹那间,被强行拖拉的这艘“航驳101”就像被马拉着一个奔跑的人那样,“哗啦”一下被掀翻,驳船顿时翻转在黄浦江的江面上,它应该沉没的,却没有,因为突然翻过来船舱里还有空气。

船队党委书记大老刘命令用电焊在驳船的船底割出一个圆洞,硬是把两个刚才还在睡觉的水手拉出来。救捞局的救捞船赶来了,用专业的方法把驳船翻转过来,然后再拴在拖轮上,防止它沉没。救捞队员进泥驳的船舱一看,发现杨驾长早就没有呼吸了,可是他还湿漉漉地站立着,像一尊雕塑,两只手死死握住舵轮,怎么扒都扒不开,那真叫“死死”握住!

党委书记大老刘沉默不语,抽着烟,最后说:“扒不开也要扒啊,就是把手指骨头扳断了也要扳开……”

这就是舵轮在船员心中的不能松手的地位。

舵 轮 已 经 变 成“ C ”形

最原始的舵轮,其实就是一个圆盘加上两根链条而已,左舷一根,右舷一根,舵工转动圆盘,实际上就是在“拉扯”舵轮下面带着的两根铁链条,只听见甲板下一阵沙啦啦响,如果左面的链条收紧了,船就往左而去;右面的链条拉过来了,船头就往右转,它的联动结构就这么简单。

原始的舵轮虽然落后,却有半人高,为何不匹配呢?为的是可以加大舵轮中心的半径,增加力矩。如果舵轮很小,那么转动它的时候就只能让它做“飞轮”了,非但吃力,效果也不好。这个道理跟自行车的轮子有些相似:28寸的,车轮比较大,踏起来省力,行进速度快;有的折叠式自行车轮子很小,像儿童骑的童车一样,踏的时候就必须增加频率,拼命地踏,飞快地踏,速度还是很慢。

20世纪50年代,船上出现了一种自动舵。顾名思义,既然是“自动”就用不着舵工操舵了,舵轮自己会转动。如果驾驶室真的自动化了,舵工真的没必要那么忙了,也不需要钉死在岗位上,上个厕所也要快去快回。然而,所谓的自动舵只能在既定的航向上自动操舵,不能在转弯时派用场。如果航行中要变换航向,还须由舵工来操舵,才能使船拐到新的航向。一番操作之后,才可以继续使用自动舵来航行——如此看来,这个所谓的自动舵只能算是“半自动”的。

如今,只有中小型的船舶仍在使用传统的需要转动的舵轮,现代化的巨型远洋轮如果继续使用传统的舵轮,那么,这个舵轮不知道该有多大了,巨型的舵轮不是人力能摆弄的。现在大型货轮上使用的舵轮体积已经很小了,根本没有以往的半人高,甚至已经没有了“轮”的概念。

舵轮通过伺服同步马达,把转舵的电讯号传递到舵机同步马达联动,转动舵机轴液压系统,由轴来带动舵平板,形成角度,通过水流冲击舵平板形成船力矩。舵角越大,转船的力矩越大。但是,舵转动最大的有效角度是30°~35°,也就是所谓“满舵”,也就是邓世昌亲自转舵轮“转到底”的那个角度。

船舶不能像有的汽车那样,几乎是直角转弯,甚至能原地掉头,“U turn”。汽车转弯时,司机转动方向盘,通过传动装置,汽车的前轮立刻向所要行进的方向转去。大的货轮能这样轻快便捷吗?不能。汽车载重量一般只有四五吨,最大不过二三十吨,而船的载重量比汽车要大得多了。譬如:一艘10 000 t的船的载重量要等于一二千辆汽车,有的集装箱远洋轮能装23 000个集装箱,简直是一座航行在大海上的“小山”。因此,大货轮的左转右弯,必须由船长下达舵令,必须由舵工操动舵轮或者手柄,舵机通过传动装置带动舵叶的偏转。

现代化的舵轮,也就三四十公分宽,小巧玲珑;它的形状也不再是一个“轮”的样子,而是像一个缺口朝上的“C”,这个“C”的两边,便是舵工的操纵手柄。舵工轻轻一拨,舵轮就能立刻转到船长指令的舵角上。如今,航行在大海大洋,只要把电罗经讯号接到操舵仪上,舵轮就不需要舵工去转动,它会自动跟踪罗经信号而去——这可以算是“自动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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