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铭 金佳乐 陈吉 梁锐

2022年4月14日，俄罗斯国防部发布消息，参与俄乌冲突的“莫斯科”号导弹巡洋舰起火引发弹药爆炸，舰体严重受损，在被拖往目的地港口的过程中，遭遇恶劣天气而沉没。约10天后，据有关媒体报道，“公社”号等8艘救援舰船出现在“莫斯科”号沉没处。

一、俄罗斯帝国海军救援舰的建造和命名

从19世纪中叶起，世界列强发现潜艇在袭击军舰和布设水雷等方面的优势，都热衷于研发、制造各类潜艇并投入使用。由于潜艇制造技术不够成熟、舰员操纵经验不足等原因，事故不断，并且多是艇毁人亡。为了抢救处于危急中的潜艇及海军官兵，迫切需要一艘能应急提升或打捞潜艇的救援舰船，俄罗斯帝国海军以德国双体救援舰“火山”号为原型，于1910年发布了建造一艘类似舰船的命令。“火山”号于1908年建成并服役，排水量1 595 t，起重能力500 t。

1910年底，俄海军确定由位于圣彼得堡的普季洛夫造船厂中标。1911年12月30日，该船厂收到了俄海军第3559号订单。1912年5月5日，双方签订建造合同，其中要求所有部件和设备必须是本国制造的，除非本国不能生产。10月4日，俄海军批准了该舰船的总体建造方案。11月12日，普季洛夫造船厂开始铺设龙骨。1913年7月24日，该舰船被命名为“Волхов（沃尔霍夫）”号。11月17日下午3点，“沃尔霍夫”号举行下水典礼，舰艉的俄罗斯帝国海军军旗清晰可见。

1915年3月1日，“沃尔霍夫”号开始试航，并根据试航中发现的缺陷进行了调整和改动。1915年6月1日，海军总部任命亚历山大·安东诺维奇·雅库博夫斯基上尉为“沃尔霍夫”号第一任舰长。他已经在海军服役了15年，且接受了潜艇军官的培训，这对他以后主要从事救助和打捞潜艇的指挥来说是非常必要的。1915年7月14日，“沃尔霍夫”号正式交付俄海军波罗的海舰队，开始服役。

“沃尔霍夫”号的两舰体主甲板以上通过拱形桁架相互连接，4个拱形桁架再通过纵梁相连，其横截面形成了一个类似“门”的结构;在纵梁上安装起重机，用于起吊遇险的潜艇。在两舰体之间设置可移动的横梁，用于安放从水下吊起的潜艇。

“沃尔霍夫”号比“火山”号大很多，满载排水量3 100 t，最大长度96 m、宽度18.57 m;两舰体之间有一个长约68.0 m、宽8.5 m的空着的海水区域;船速10.0 kn（在当时属于较快的舰船），巡航范围约6 400 km;最大起重能力达1 000 t，比当时最大潜艇的排水量还多100 t。“沃尔霍夫”号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先进、最复杂的救援舰船之一。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1922年12月30日，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成立，简称“苏联”。次日，该舰被改名为“коммуна（公社）”号。

二、她是一艘殊勋异绩的潜艇救援舰

1914年7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1915年7月服役后的“沃尔霍夫”号投入战斗，在德国舰队的航线上反复布设了约三万五千颗各型水雷，袭扰了德国的交通线。

1917年6月17日，俄海军的一艘AG-15型潜艇沉没在27 m深的海底。尽管事发海域有强烈的风暴和汹涌的波涛，但“沃尔霍夫”号还是将其成功打捞出水，并且在一个月内修复了该潜艇。

1917年9月24日，“沃尔霍夫”号又将因导航系统故障而沉没在13.5 m深海底的“独角兽”号潜艇打捞出水。

苏联时代，重新命名后的“公社”号继续在救援潜艇和作为浮动基地、承担为潜艇提供保障发挥重要作用。1928年7月21日，“公社”号成功地将1919年6月沉没在62 m深海底、约860 t重的英国L-55号潜艇打捞出水，之后将42名艇员遗体移交给英国，受到英国政府的称赞。有一个传说，多亏了“公社”号，苏联海军的工程师和设计师们才有机会了解英国潜艇的秘密。L-55号潜艇修复后为苏联海军所拥有，并服役到1945年2月16日。

1933年，“公社”号成功地从84 m深的海底，将“工人”号潜艇打捞出水。

“二战”爆发后的1941年9月14日，苏联的重型巡洋舰“彼得罗巴普洛夫斯克”号被德军击沉，“公社”号立即派出32名潜水员展开紧急救援，将大批水兵从沉船中救出。当年年末，“公社”号又向受重创的战列舰“十月红色革命”号提供了紧急维修帮助。“十月红色革命”号后来在列宁格勒（现在称“圣彼得堡”）保卫战中屡立战功，离不开“公社”号提供的良好保障。1942年3月，“公社”号被派往列宁格勒，用于打捞德军围攻列宁格勒时，被德军炸沉的苏军运输船上的坦克、车辆等装备。当月打捞出了4辆坦克、31辆各种车辆和2台拖拉机。之后，她打捞过包括M96在内的一些小型潜艇和水面舰船，修理了6艘M级潜艇。她也被几十枚炸弹命中，舰身29处受伤，好在并未炸在关键设备上，修复后依然战斗在一線。人员的缺乏和德军的狂轰滥炸，都没有阻碍“公社”号的奋力作战。“公社”号在“二战”期间还进行小型潜艇的制造，曾经制造过一艘M级小型潜艇，在随后的作战中将一艘德国的巨型运兵船击沉。1944年，“公社”号共打捞了14艘沉船，总排水量达11 677 t;还救助了34艘遭遇紧急情况的潜艇和舰船。据不完全统计，“公社”号在“二战”期间打捞了150多个沉没物体，其中包括10艘潜艇以及各种沉船、飞机、坦克和机动车辆等;救援和修理了一百多艘潜艇和其他舰船。此外，还有159名潜水员在“公社”号上接受了培训。“二战”结束后，该舰舰员都荣获了“保卫列宁格勒”奖章。

1956年11月，“公社”号参与了打捞与驱逐舰相撞后沉没的M-200号潜艇。1957年10月，救援了因柴油发动机爆炸而沉没在73 m深海底的M-256号潜艇，并将其打捞出水。1959年8月，从22 m深的海底打捞起一艘鱼雷艇。1977年，成功在1 700 m深的海底找到了一架坠毁的苏-24战机并成功回收。

三、因高质量，才有换防和改装

“公社”号为什么能服役百年以上？她的“长寿之谜”隐藏在用于制造船体的钢板中，在其服役的100多年里，钢板不怎么生锈，这种钢材是俄罗斯帝国最有名钢铁厂生产的、神秘的普季洛夫钢。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普季洛夫（1820-1880）是俄罗斯最伟大的冶金学家之一，还是实业家和普季洛夫工厂、普季洛夫造船厂的创始人。

“公社”号在1990年进行过检测，大部分钢板的磨损不超过3%。2005年3月，在船体水下部分测量了800个点的钢板厚度，磨损最大的船艏处也仅仅是厚度由16 mm减为14.9 mm，符合检验要求;后来还切割过船体钢板进行检查，结果发现在浅表的锈迹之下，里面材质还很新。不幸的是，制造类似钢板的配方已经丢失。

随着苏联潜艇的尺寸越来越大，“公社”号难以进行大型潜艇的打捞和救援。因此，1967年，苏联海军将她换防到没有远洋潜艇的黑海舰队。在黑海舰队，“公社”号的主要任务是协助新潜艇的海上测试。一般新潜艇在海上测试时，至少应有一艘救援船护航，以便在发生意外时能够迅速展开救援。还有是测试深海救援潜水器，从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测试AS-6深海救援潜水器，到现在的AS-28深海救援潜水器。初期的深海救援潜水器通过通风软管、电缆等连接到有故障或被沉没的潜艇，送去空气、电力、食物和药品等，以延长潜艇内舰员的生命，等待机会进行再提升或打捞。

20世纪70年代初，“公社”号迎来第一次改装，安装了能适应深海环境下作业需要的深海救援潜水器，使其能执行事故救援和科学考察。1974年，她携带AS-6，连续出海13次，进行长时间的海上测试，终于在12月15日创下了下潜2 026 m深度的记录。在1979年至1984年，“公社”号迎来了第二次改装，更新了设备和新型深海探测器，使其成为新型深海探测器的母船，还能独立执行科学考察、水文测绘等科研任务。2004年11月，“公社”号进行第三次改装，便于携带各型深海探测器。2016年，“公社”号进行第四次改装，携带的AS-28深海救援潜水器工作深度可达1 000 m;在4名舰员操纵下可从潜艇转移多达20人，为遇难中的潜艇舰员带来生的希望。

“公社”号的主动力装置最早使用的是里加费尔泽工厂生产的发动机，后来被科洛门斯基工厂生产的、具有相似特征的柴油发动机替代;1954年，使用了荷兰的柴油发动机;到了1980年，该舰又换装上了苏联国产的柴油发电机。

四、重视和爱惜“公社”号，才有两次远航

一般的海军舰船因训练、军演、访问、潜伏和作战等的需要，往往有跨区域、跨国家，甚至跨洲的航行。“公社”号因为其特性，一百多年来，主要是停靠在基地，或在波罗的海、黑海巡弋，参与各类救援及测试，不需要远航。1954年，“公社”号出国去荷兰，进行为期一年的修船。

1967年，“公社”号因为换防的需要，成功地完成了从波罗的海到黑海基地间的航行，安全抵达塞瓦斯托波尔港，差不多环游了欧洲。

2013年11月17日，黑海舰队举行庆祝“公社”号下水100周年的庆典，黑海舰队司令亚历山大·维特科中将参加了庆典活动。他说，没有一艘俄罗斯海军的舰船拥有如此漫长、艰难而又幸福的命运。“公社”号是俄罗斯海军的骄傲，是造船业的骄傲，是如何造船的典范，是人类将才能、心血和灵魂融入其中的结晶。维特科中将感谢舰员们对这艘舰船的模范维护。

在“公社”号服役100周年的2015年7月14日，也举行庆祝活动，说明俄海军一直重视和爱惜“公社”号。

五、“公社”号的奇闻异事

“公社”号的船体是铆接的，因为当时焊接还没有用于造船。传说“公社”号所使用的约1 360磅铆钉中，有一颗是金铆钉。“这个信息是由舰船上的第一位舰长发布的，并且一代又一代传到今天。”现任舰长伊希诺夫说。

1984年，苏联海军鉴于“公社”号舰龄较大，准备将其退役并移交给科研部门用于海洋科学研究。但不幸的是，由于缺乏改造需要的大量资金，该舰被闲置多年，没有成功移交，其间，一些设备和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流失。

“公社”号餐厅里放着一架俄罗斯帝国最古老钢琴公司生产的钢琴，相对舰船的走道和门而言体积较大，是造船时就放进去的，这可能是1984年没有将其搬走的原因。伊希诺夫舰长说：“2013年以前的一段时间里，舰上唯一不工作的机械装置是钢琴，但今天已经修复了。”

六、服役时间最长的海军舰船

全球服役百年以上的海军舰船还有“胜利”号和“宪法”号。“胜利”号是英国海军的风帆战列舰，1778年服役，参加了多次海军战役;1797年，被宣布不适合继续服役，并将其改装为医院船;在1800—1803年，英国海军进行了大规模重建，使其继续服役到1812年。由于她给英国带来了辉煌和回忆，英国政府将其保存在朴次茅斯的干船坞内，供大家参观。美国海军“宪法”号帆船护卫舰，1798年7月22日服役，多次参加海战，保持不败纪录;1855起，曾经被改装成训练舰、军校校船、新兵收容舰、访问舰和展示舰等。1954年，美国国会授权海军负责修理、保护“宪法”号，维持其可用状态。目前，“宪法”号大多数时间停泊在波士顿港，偶尔在港内航行。

曾经有人这样比较过“胜利”号、“宪法”号和“公社”号三位“老寿星”，一位一直在曬太阳;另一位是深居简出，偶尔坐着轮椅被推出来转转;只有“公社”号还在施展才华，“公社”号是现役时间最长的海军舰船，俄海军还没有让其退役的打算。

七、“公社”号的未来

关于“公社”号的救援工作，可谓是经验十分丰富、硕果累累，但要让她将整艘“莫斯科”号打捞上来不现实，打捞海军官兵遗体、反舰导弹、精密仪器、敏感设备等可能不难，愿“公社”号能顺利完成任务。

“公社”号已经安装了具有良好机动性和可控性的可遥控的水下机器人，操作员可遥控指挥其探索最深达1 000 m的物体、在水下输送重达105 kg的各种负载和工具、在水下测量物体和切割电缆及管道等，提高了救援能力。

“公社”号诞生于俄罗斯帝国，服役在苏联时期，现在航行于俄罗斯的黑海，是历经了沙皇俄国、苏联、俄罗斯联邦的“三朝元老”，是俄罗斯海军的一个传奇，仍然精神矍铄地驶向未来。“‘公社’号仍在服役，但我们都明白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现任舰长伊希诺夫说。服务于第二个百年的“公社”号，我们既希望她老当益壮、老有所用，也祈望她远离战火、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