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元，李 昕

(广西大学文学院，广西南宁530004)

持续体标记通常附着在谓语动词后表示动作、行为在某段时间内持续的状态，是对某种静态谓词所表示的持续状态的观察，不关注其起点和终点[1]。普通话一般用“着”作持续体标记，如“门开着”“坐着吃”“站着别动”等。

目前对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的描写和调查，主要有福建连城客家话[2]、江西客家话[3]、广东客家话[4]、四川客家话[5][6]等。广西客家话作为客家话分布的重要区域，持续体标记非常丰富，而学界至今尚未有较全面的描写和调查研究。对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的使用情况进行调查，一方面可以考察广西客家话的大致来源，另一方面也可以反映广西客家话与广西境内汉语方言的接触关系。本文在广西客家话152个方言点材料和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作了较全面的调查和整理，探讨了其主要类型及历史演变特点。

一、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的类型及分布

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我们对广西各地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作了较全面的调查，共获得了广西客家话152个方言点的材料，这些方言点涉及广西14个地级市、60个县市区，涵盖桂东南、桂中、桂东北等客家话核心分布区域。根据我们的调查和整理发现，广西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共有12个，分别是：“倒”“紧”“稳”“着”“住”“等”“定”“啊”“的”“□pui44”“□nok2”“□o33”。下面我们对这12个持续体标记分别进行讨论。需要说明的是，这152个方言点是我们目前已掌握的材料，并不是广西客家话所有方言点的材料。虽然部分客家话方言点的材料暂缺，但不影响我们最后的结论。同时，部分客家话方言点存在两个或三个持续体标记，我们也分别作了统计。

(一)持续体标记“倒”

“倒”是广西客家话最常见的持续体标记。其中，博白双旺客家话持续体标记“倒”的读音为t31，调类为上声。例句如：

佢背倒一只大细儿(她背着一个小孩)。

佢担倒一把青色诶雨遮(他撑着一把青色的雨伞)。

在152个方言点中，共有65个方言点的持续体标记说“倒”，其具体分布区域见表1。

表1 持续体标记“倒”的分布区域及方言点数量

(二)持续体标记“紧”

持续体标记“紧”在广西客家话中也较常见，据统计，目前共有60个方言点说“紧”，在方言点数量上仅次于“倒”。其中，博白菱角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紧”[7]音kin31，调类为上声。例句如：

莫睡紧看书(别躺着看书)。

“紧”的分布区域见表2。

表2 持续体标记“紧”的分布区域及方言点数量

(三)持续体标记“稳”

持续体标记“稳”在广西客家话中也较常见，目前共有21个方言点说“稳”，仅次于“倒”和“紧”。“稳”的具体分布区域为：玉林博白县的三滩、径口、宁潭，陆川县的乌石、温泉、滩面、沙湖、横山、良田、古城、大桥、清湖、沙坡；来宾武宣县的东乡、三里；柳州柳城县的大埔，鹿寨县的寨沙；贺州昭平县的北陀、九龙；贵港桂平市的紫荆、木乐。其中，柳城大埔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稳”[8]音un31，调类为上声。例句如：

门开稳，肚背冇有人(门开着，里面没有人)。

车肚背坐稳两只外国人(车子里坐着两个外国人)。

(四)持续体标记“着”

持续体标记“着”在广西客家话中不太常见，目前仅有10个方言点说“着”，具体为：来宾兴宾区的凤凰、三五，武宣县的桐岭、金鸡、思灵，象州县的罗秀；柳州鹿寨县的龙江，融水县的怀宝；北海合浦县的石康；钦州灵山县的灵城。其中，融水怀宝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着”[9]音ts31，跟当地官话的“着”同音。例句如：

街道上停着一架车(街道上停着一辆车)。

佢手拿着一个盘子(他手里拿着一个盘子)。

(五)持续体标记“住”

持续体标记“住”在广西客家话中不太常见，目前有6个方言点说“住”，具体为：钦州灵山县的佛子，贵港桂平市的社坡、平南县的思旺，桂林荔浦市的青山，百色田林县的高龙，南宁兴宁区的五塘。其中，桂平社坡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住”音tʃy55，调类为去声。例句如：

门开住(门开着)。

(六)持续体标记“定”

持续体标记“定”在广西客家话中较少见，主要出现在玉林的博白县和陆川县。目前有5个方言点说“定”，具体为：博白县的菱角、宁潭、凤山、沙河，陆川县的良田。其中，博白菱角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定”音为thin33，调类为去声。但在博白凤山客家话里，“定”音为thin31，同“挺”，调类为上声。例句如：

企定冇喐(站着别动)。

外背落定水(外面下着雨)。

我们认为这两地的“定”可能是同一个来源。

(七)持续体标记“等”

持续体标记“等”在广西客家话中更为少见，目前仅有3个方言点说“等”，具体为：柳州柳江区的进德、拉堡，贺州八步区的里松。其中，柳江进德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等”的读音为tɛn31，调类为上声。例句如：

企等冇动(站着别动)。

(八)持续体标记“啊”

持续体标记“啊”，目前仅有1个方言点作此说，见于昭平凤凰客家话，其读音为a33。例句如：

企啊冇喐(站着别动)。

(九)持续体标记“的”

持续体标记“的”，目前仅有1个方言点作此说，见于灵山沙坪客家话，其读音为t33。例句如：

企的莫喐(站着别动)。

(十)持续体标记“□pui44”

持续体标记“□pui44”，目前仅有1个方言点作此说，见于钟山英家客家话。例句如：

企□pui44冇喐(站着别动)。

外背落□pui44水(外面下着雨)。

(十一)持续体标记“囗nok2”

持续体标记“□nok2”，目前仅有1个方言点作此说，见于平南镇隆客家话。例句如：

企□nok2冇喐(站着别动)。

(十二)持续体标记“□o33”

持续体标记“□o33”，目前仅有2个方言点说及，见于合浦曲樟和星岛湖客家话。如合浦星岛湖客家话的例句：

企□o33冇喐(站着别动)。

从以上广西客家话12个持续体标记的类型和分布可以看出，广西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主要有“倒”“紧”“稳”。

二、广西区外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

广西客家人是明清时期从广东、江西、福建等地迁移过来的，应或多或少保留原住地客家话的语法特征，包括保留原住地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为了全面了解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的具体情形，我们不仅考察了广东、江西、福建等客家话核心区域的持续体标记，还考察了四川、湖南、香港、台湾及海外等地客家话迁出地的持续体标记，试图弄清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的主要类型和源流分布。

(一)广东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

广东客家话主要分布在粤东北和粤北地区。此外，粤西也有成片的客家话分布。广东的客家话可分为粤台、海陆、粤北、粤西四片，广东全省使用客家话的人数约2 300万。广东还有不少纯客县，如梅县、兴宁、大埔、五华、蕉岭、丰顺、平远、河源、和平、连平、龙川、紫金、始兴、新丰、翁源等地[10]238。我们对广东的一些纯客县和非纯客县(1)客家话分布于我国的广东、广西、福建、台湾、海南、江西、湖南、四川、香港等地的二百多个县市,其中以广东省东部和中部地区、福建省西部地区、江西省南部地区的客家人最为集中，这些地区有很多纯客县市。除纯客县市外，客家话与其他方言共处。一些非纯客县市的客家人，除说本方言外往往还会说当地的其他方言。具体分区详见：谢留文,黄雪贞.客家方言的分区(稿)[J].方言,2007(3):238-349.的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进行了整理，具体方言点以及使用情况为：连南、揭西、大埔(2)广东大埔的客家方言研究见何耿镛的《客家方言语法研究》(厦门大学出版社，1993年)。、新丰(3)广东新丰的客家方言研究见周日健的《广东新丰客家方言记略》(刊载于《方言》，1992年第1期)。、阳西塘口、阳春三甲、信宜思贺、信宜钱排、电白沙埌、廉江石角等地用“紧”，翁源、高州新垌、化州新安、廉江青平等地用“倒”，饶平(4)广东饶平的客家方言研究见詹伯慧、许金招、许时烺等的《饶平客家话》(澳门环球文化传播有限公司，2003年)。用“到”，梅县、五华(5)广东五华的客家方言研究见朱炳玉的《五华客家话研究》(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10年)。、中山(6)广东中山的客家方言研究见甘甲才的《中山客家话研究》(汕头大学出版社，2003年)。等地用“等”，河源(7)广东河源佗城的客家方言研究见练春招、侯小英、刘立恒的《客家古邑方言》(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10年)。用“稳”，佗城⑦用“稳”“等”，清溪用“儿”。

广东21个方言点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有“紧kin31”“倒(到)t31”“等tɛn31”“稳un31”“儿e0”共5个，其中有10个方言点说“紧”，有5个方言点说“倒(到)”，有4个方言点说“等”，有2个方言点说“稳”，只有1个方言点说“儿”。因此，“紧kin31”是广东客家话主要的持续体标记。

(二)江西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

江西客家话主要分布在江西南部和中部，西北部的山区、丘陵地带也有少量分布。江西客家话可分为宁龙片、于信片、铜桂片，使用人数约800万。江西有不少纯客县，如宁都、兴国、石城、瑞金、会昌、安远、寻乌、定南、龙南、全南、于都、南康、大余、崇义、上犹、赣县等[10]238。我们对江西客家话部分方言点的持续体标记进行了整理，具体方言点以及使用情况为：上犹、南康、安远、于都、澡溪、宁都、石城等地用“到”，三都、赣县、大余等地用“倒”，全南、定南、铜鼓等地用“稳”，龙南用“紧”，井冈山用“等”，瑞金(8)江西瑞金的客家方言研究见刘泽民的《瑞金方言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年)。用“稳”“紧”，信丰(9)江西信丰的客家方言研究见徐燕的《江西信丰客家话语法研究》(广西大学2018年硕士论文)。用“倒”“稳”。

江西17个方言点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有“倒(到)”“稳”“紧”“等”共4个。其中有11个方言点说“倒(到)”，有5个方言点说“稳”，有2个方言点说“紧”，有1个方言点说“等”。可见，江西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主要是“倒(到)”。

(三)福建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

福建客家话主要分布在福建西部8个县，其中有7个县是纯客县，如长汀、上杭、宁化、清流、永定、武平、连城等。闽中、闽北和闽东还有一些客家方言岛。福建客家话属于客家话汀州片，使用人数约300万[10]238。我们对福建客家话部分方言点的持续体标记进行了整理，具体方言点以及使用情况为：诏安秀篆、武平、长汀、永定(10)福建永定的客家方言研究见李小华的《闽西永定客家方言虚词研究》(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14年)。、宁化1、宁化2(11)福建宁化的客家方言研究见张桃的《宁化客家方言语法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2020年)。、上杭(12)福建上杭的客家方言研究见邱锡凤的《上杭客家话研究》(福建人民出版社，2012年)。、连城(13)福建连城的客家方言研究见项梦冰的《连城客家话语法研究》(语文出版社，1997年)。等地用“倒”。福建8个方言点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都为“倒”，因此，福建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主要是“倒”。

(四)四川、湖南、香港、台湾等地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

四川客家话主要分布在成都郊县的东部山区、沱江流域、四川北部的仪陇、四川西南部的西昌。四川约有60个县市说客家话，使用客家话的人数约100万。

湖南客家话主要分布在湘东和湘南地区，主要县市有汝城、桂东、安仁、资兴、宜章、江华、新田、江永、炎陵、茶陵、攸县、醴陵、平江、浏阳等。湖南客家话属于客家话铜桂片，使用人数约300万[10]241。

同时，我们考察了香港、台湾等地的客家话情况。香港客家话主要分布在新界地区，台湾客家话主要分布在苗栗、新竹、桃园、屏东、高雄等地。我们对四川、湖南、香港、台湾等地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进行了整理[5][11][12]，具体方言点以及使用情况为：四川的威远、西昌、隆昌、泰兴、凉水井、洛带、仪陇、成都市郊、成都十陵、成都龙王、成都龙潭寺以及湖南的桂东(14)湖南桂东的客家方言研究见曾嘉颖的《湖南桂东客家方言词汇研究》(湖南师范大学2018年硕士论文)。、台湾高雄的美浓(15)台湾美浓的客家方言研究见杨时逢的《台湾美浓客家方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71：405-466)。等地用“倒”，香港(16)香港的客家方言研究见李如龙、张双庆的《客赣方言调查报告》(厦门大学出版社，1992年)。用“紧”，湖南汝城(17)湖南汝城的客家方言研究见曾献飞的《汝城方言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2006年)。用“起”“倒”“发”“紧”，四川成都的石板滩用“得”，台湾桃园(18)台湾桃园的客家方言研究见江俊龙的《桃园话音档》(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年)。用“□nen31”，台湾云林的诏安(19)台湾云林诏安的客家方言研究见吕嵩雁的《台湾诏安方言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年)。用“□e11”。

四川、湖南、香港、台湾等地18个方言点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有7个，即“倒”“紧”“等(□nen31)”“得”“发”“起”“□e11”。其中有14个方言点说“倒”，有2个方言点说“紧”，有1个方言点说“等”，说“得”“发”“起”“□e11”的各有1个方言点。台湾桃园的持续体标记“□nen31”，可能是“等”的音变。因此，四川、湖南、香港、台湾等地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主要是“倒”。

(五)马来西亚、泰国等地的海外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

我们还考察了马来西亚、泰国等地的客家话情况，对这些海外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进行了整理，具体方言点以及使用情况为：泰国曼谷(20)泰国曼谷的客家方言研究见陈晓锦的《泰国的三个汉语方言》(暨南大学出版社，2010年)。用“倒”，马来西亚吉隆坡(21)马来西亚吉隆坡的客家方言研究见张淑敏的《马来西亚吉隆坡大埔客家话词汇研究》(暨南大学2014年硕士论文)。用“紧”，马来西亚士乃(22)马来西亚士乃的客家方言研究见陈晓锦的《马来西亚的三个汉语方言》(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用“等”。马来西亚、泰国等地3个方言点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共有3个，即“倒”“紧”“等”。

鉴于客家人历史上由中国迁移至马来西亚、泰国等地，将马来西亚、泰国等地的海外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结合我国四川、湖南、香港、台湾等地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进行分析发现，这些地方的客家话有共性，其持续体标记主要是“倒”。

三、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的发展演变

根据以上整理的方言点资料可知，广西区外如我国的广东、江西、福建、四川、湖南、香港、台湾及海外等地的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共有9个，即“倒(到)”“紧”“稳”“等”“得”“儿”“发”“起”“□e11。其中，说“倒(到)”的方言点有39个，主要出现在江西、福建、四川一带，占所有方言点(67个)的一半以上。说“紧”的方言点有15个，主要出现在广东一带。说“稳”的方言点有7个，主要出现在江西、广东。说“等”的方言点有7个，主要出现在广东、江西以及海外的马来西亚等地。“得”“儿”“□e11”可能是“倒”语音弱化及脱落的结果。因此，我们判断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类型主要是“倒”“紧”“稳”和“等”。

(一)广西客家话保留了客家话原住地的持续体标记

根据对我国的广东、江西、福建、四川、湖南、香港、台湾以及海外等地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的分析，可知客家话主要的持续体标记有“倒”“紧”“稳”和“等”。广西客家话也基本上保留了客家话主要的持续体标记。在广西客家话152个方言点中，有65个方言点说“倒”，有60个方言点说“紧”，有21个方言点说“稳”，有3个方言点说“等”。这说明广西客家话较好地保留了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

(二)广西客家话演变创新的持续体标记

根据与广西区外客家话进行比较的结果，我们认为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也有一些演变和创新。这些新的持续体标记，不见于广西区外客家话，我们认为其可能有两个来源：一方面可能借自广西其他汉语方言的持续体标记，如“着”“住”；另一方面可能是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自身在演变过程中的创新，如“定”“啊”“的”“□pui44”“□nok2”“□o33”等。

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着”有可能借自广西官话或平话，因为它主要出现在广西官话区。广西官话持续体标记受普通话影响，与之趋同，都用“着”。如鹿寨官话例句：床高头睡着一个老人(床上躺着一个老人)。河池官话例句：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西林官话例句：床高头睡着一个老人(23)鹿寨官话、河池官话、西林官话例句均来自笔者的调查。。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着”很可能借自当地官话“着”。但由于使用持续体标记“着”的方言点也存在于平话，因此，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着”也有可能来自平话。如融水平话例句：床上睡着一个公佬(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宜州德胜百姓话例句：门开着，快进来(24)融水平话、宜州德胜百姓话例句均来自笔者的调查。。来宾小平阳侬话例句：佢躺着睇书(他躺着看书)[13]。

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住”可能借自广西粤语，因为它主要出现在广西粤语区。广西南宁、桂平、贵港、凭祥、龙州、灵山、玉林等地粤语的持续体标记是“住”(来自《广西语言资源集·汉语方言卷》，即将出版)。如南宁粤语例句：床上高睡住个老大。桂平粤语例句：床上高睡住一个老嘢。贵港粤语例句：床上高睡住一只老人。凭祥粤语例句：床铺上睡住一只老人。龙州粤语例句：有一只老嘢睡住床啲。灵山粤语例句：床上睡住只老人。玉林粤语例句：张床睡住只老人(25)南宁、桂平、贵港、凭祥、龙州、灵山、玉林粤语例句均来自笔者的调查。。林亦、覃凤余也指出南宁白话“住”可表持续义，如：佢望望住啲嘢，冇出声到(他望着这些东西，没吭声)[14]。因此，我们认为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住”，很有可能是借自广西粤语的成分。

另外，广西客家话还有一些自身在演变过程中创新的持续体标记，如“定”“啊”“的”“□pui44”“□nok2”“□o33”等。

持续体标记“定”，可能来自“紧”的音变。因为“定”主要出现在博白、陆川一带，而这里客家话最常见的持续体标记是“紧”，音为kin31。舌面后辅音声母k，相对来说较难发音，于是演变为thin31。另外，博白、陆川附近的勾漏片粤语使用的持续体标记也是“紧”。如普通话例句：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北流粤语例句：床子睡紧只老人。容县粤语例句：床上睡紧只老人。博白粤语例句：张床睡紧只老人(26)北流、容县、博白粤语例句均来自笔者的调查。。这说明“紧”是玉林一带粤客方言共同使用的持续体标记。

至于“□pui44”持续体标记的出现，我们推测其可能是“稳”的语音演变。因为“稳”的读音是vun31，如果其声母类化、韵母弱化，是有可能念为pui这个音节的。另外，“□pui44”这个持续体标记主要出现在钟山英家客家话，钟山周边乡镇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多为“稳”，因此我们认为其可能是“稳”的语音变体。

综上，广西客家话持续体标记共有12个，即“倒”“紧”“稳”“着”“住”“等”“定”“啊”“的”“□pui44”“□nok2”“□o33”。其中“倒”“紧”“稳”“等”4个持续体标记在广西区外客家话中较为常见，因此，我们判断它们是来自客家话原住地的持续体标记。而其他8个持续体标记，在广西区外的江西、广东、福建等客家话核心地区几乎无用例。其中，“着”“住”可能是借自广西其他汉语方言而出现的新的持续体标记，而“定”“啊”“的”“□pui44”“□nok2”“□o33”等可能为“紧”“倒”“稳”语音演变的结果。因此，全面地研究广西客家话的持续体标记，可以促进汉语方言的持续体标记的研究，同时也有助于判断广西客家人的移民情况和语言接触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