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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克希:在翻译中,与普鲁斯特“平起平坐”

2022-06-21央视综艺朗读者

初中生世界 2022年22期
关键词:上海译文出版社普鲁斯特译者

文/央视综艺朗读者

许多人的书架上都有几册厚厚的《追忆似水年华》,但真正读完的人很少。正如法朗士所言:“人生太短,普鲁斯特太长。”

完成这套长篇巨著,普鲁斯特用了17 年,直至生命结束。作为国内少数独立翻译普鲁斯特的译者,周克希用了12年翻译其中三卷。

“结缘”普鲁斯特

周克希在一次与文学系的法国同学闲谈时,说起各自心目中的经典文学作品。“曹雪芹的《红楼梦》。”周克希不假思索地说。对方则提到了普鲁斯特的名作。

于是,周克希慕名拜读了《追寻逝去的时光》原版,在绵延不尽的长句中,他读到了微妙而细腻的美感,也看到了普鲁斯特追寻的时光。

1988 年,周克希应出版社之邀,成为《追忆似水年华》的15 位译者之一,负责第五卷《女囚》的部分翻译。1991 年,《追忆似水年华》全套出版。15 位译者,15 种风格,在遣词造句上的差异,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全书译文风格的统一。

2003 年,周克希决定重新翻译这部巨著,独自踏上“追寻普鲁斯特”这条甘苦难为外人道的漫长道路。周克希斟酌再三,将书名重新译为《追寻逝去的时光》,保留法文的简洁之美,更贴近原意。

周克希在翻译上素来是快手,早些年翻译大仲马,一天可以翻译4000 字,但到了普鲁斯特,每天翻译的量仅有区区400 字,“可怜得很”。

普鲁斯特的文字看似信马由缰,多从句,多插入语,多宕开一笔,层次丰富而细腻。周克希将400 个字词细细打磨,先在稿纸上写,反复斟酌修改,初步定稿后再录入电脑。“我一定要比人家多花时间。”周克希说。

翻译的过程,有时是个“破解”的过程。弄明白一个词的含义,看懂一个句子的意思,写一条注释,都可能要踟蹰良久,遍查各书或向专家请教。

在第一卷中,出现了“tante”一词,译成中文可以是“姑妈”或“姨妈”。为了释疑,周克希向法国普学家塔迪耶写了邮件,确认人物与作者的关系,最终才落笔译为“莱奥尼姑妈”。于周克希而言,这样能有明确答案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最头疼的还是如何在译文中保留普鲁斯特原句缠绵的韵味,并让中国读者看得下去。

“翻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当时就感觉在黑黢黢的隧道里,看不到尽头的微光。尽管我看不到前面的微光,但是我还在缓慢地往前走。”

看不到尽头的翻译让周克希感到无力,但他仍不愿放弃。

里尔克曾在给一个青年诗人的信中写道:“你要爱你的寂寞。”这话仿佛也是对周克希说的。翻译,寂寞而清苦。不同的语言之间天然有缝隙,译者奋身跃入其中,从黑暗中重新打捞出词语,编制成句子。

每天400 字的推进,与普鲁斯特“耳鬓厮磨”12 年,回看110 万字的译稿,周克希心中涌起“小小的成就感”。

半路出家的翻译家

周克希从事文学翻译是半路出家。

1992 年,他辞掉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的工作,转到上海译文出版社专事翻译。而代价是放弃原单位的职称、职务、分房,“这对别人可能一剑封喉,但是对我没用,我就是铁了心了”。

如此义无反顾的决心,可以追溯到周克希少年时代对小说的兴趣、对译者的心仪。

小时候的周克希,几乎每天都能读一本小说。文学的种子悄悄地埋进了他的心田,在若干年后发了芽。

1980 年,华东师范大学计划公派教师去巴黎高师进修,得知消息后,周克希脑海中浮现出《约翰·克利斯朵夫》中约翰被巴黎高师录取时欣喜若狂的情景,欣然登上前往法国的飞机。

巴黎高师校园不大,却培养出了许多杰出的哲学家、文学家、艺术家。周克希常在校园里坐着,“感受到哲人的余韵,觉得人生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周克希觉得,改行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好像也未尝不可。

很快,周克希就得到了一个机会。

朋友请他翻译西蒙娜·波伏瓦的中篇小说《成熟的年龄》,波伏瓦的文字自然平实,很适合初学翻译者“练手”,“翻的时候倒是一鼓作气”。

这是周克希翻译的第一部小说,也让他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

回国后,他一边在华东师大数学系任教,担任研究生导师,一边利用业余时间,深入文学翻译的广阔世界。有一段时间,他在床头放着纸和笔,半夜醒来突然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或句子,马上起身记下,第二天清晨看着歪歪斜斜的字,心里充满欢喜。

“我只有星期七,没有星期天,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我都会利用起来。”为了节省时间,周克希甚至动员父母帮忙誊抄译稿。

这样的双重生活持续了10年。

直到1992 年的一天,同事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一个人要留下一些痕迹。”这句话就此留在周克希的脑海中。彼时的周克希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再不留下一点文学翻译的痕迹的话,恐怕就太晚了”。

决定改行的时候,周克希身边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连上海译文出版社总编辑也以朋友的身份坦诚分析利弊。但他明白,任何的“得”,都有代价在其中。至此,周克希在50 岁时告别从事近30 年的数学工作,以一位翻译家的面貌出现。

与普鲁斯特“平起平坐”

中途改行的周克希感到“很强烈的一种紧迫感,时不我待”。

调入上海译文出版社后,周克希陆续翻译了《包法利夫人》《小王子》《三剑客》等法国小说。他在精力最旺盛的12 年,翻译了三卷普鲁斯特的《追寻逝去的时光》。

“普鲁斯特是一个思想很深刻的作家,我的高度应该说跟他是有一段距离的。”周克希磕磕绊绊地接近普鲁斯特,慢慢地“跟他平起平坐”。

很多人说《追寻逝去的时光》多是心理描写、意识流,但周克希却觉得普鲁斯特描写的世界,比心灵世界要大。

“他把他一生当中最好的东西留在他的作品里了。”

普鲁斯特笔下的小玛德莱娜蛋糕,凡特伊的奏鸣曲,临睡前妈妈的吻,斯万的嫉妒,一个对象,一个主题,一幕场景,一段分析,都写得“严谨、准确,不把它打磨到最好,不拿出去”。学数学出身的周克希行文冷静、精确,对译本的揣摩有一种科学细致的精神,在翻译界内颇具特色。

冥冥之中,一切似有注定。周克希的人生,可以大致划分为30年数学,30年翻译。经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数字与字符间切换自如,在字句间找到挚爱,在取舍中收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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