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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消解人、自然与社会的等级落差

2022-06-18徐磊

理论导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美好生活社会自然

摘要:现代人的生活方式趋于物质的享受,在对欲望的宣泄中体现人之主体性,这使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形成了一个相互斗争的等级序列。序列充满人、自然以及社会之间不平等的落差,主奴关系贯穿其中。这即是说人对自然进行征服,人与人之间也剑拔弩张,最终导致自然的破坏、人自身的异化。美好生活是对物质享欲生活方式的扬弃,意味着人之生活方式走向多样化,同时它也是对人、自然和社会之间主奴等级序列的消解。

关键词:人;自然;社会;等级落差;美好生活

中图分类号:X24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22)06-0075-06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专项课题“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论创新与中国行动方案”(18VSJ014);四川省社会科学“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一般项目“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生态文明协同共建机制研究”(SC21B072)。

作者简介:徐磊(1988-),男,浙江宁波人,四川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生态哲学。

发展的最终目的在于实现人类对幸福生活的追求①,人之生活幸福与否是社会发展的硬性指标。“虽然在某些方面,发展本身是追求的目的,但就更深层次来说,发展是为美好生活服务的。”[1]而什么是幸福生活,自古至今,无数哲人给出不同的回答。如柏拉图认为人的幸福生活在于对智慧和德性的追求,抛弃物质感官的享受,人会得到真正的美好。亚里士多德则提出幸福生活是向往至善的生活,至善体现在人们具体的德行活动中,它充分发挥人的各种功能。发展至现代社会,人们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已经转变为对物质片面的享受,以宣泄欲望的生活方式来彰显人之自我的主体性,至于生活的其他方面,则毫不关心。这种生活方式是对中世纪人之地位被湮没的反抗,同时也使人们陷入了另一个泥潭,即迷失自我,并在征服自然中划分出了等级序列:人与自然、人与人变成了一个充满等级落差的整体,主奴不平等关系贯穿序列始终。默里·布克金曾批判到,现代社会就是一个等级制的社会,人与自然乃至人与人之间充满着不平等。人不断征服自然、人与人之间也彼此奴役,最终的结果就是自然被破坏,造成生态危机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张,以及人际危机。可以说,等级落差囊括了人、自然和社会,彼此争斗就是其特征所在。如何走出這种不可持续的等级关系,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出了“美好生活”的回应。

一、现代人的生活方式:物质享受

生活方式是指社会主体的活动方式,聚焦点在人与人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行为活动[2]。现代性视域下,人的生活方式是以自我为中心向他者发散,其他一切存在者跟随人之活动而持存。在工业文明前期,这种彰显主体的生活方式起到了走出迷茫的祛魅作用,它以人为中心对自然进行研究探索,逐渐明晰世界的奥秘,是对人之本质力量的确证,相比较古代好奇却难以有“知”以及中世纪可知却只是“神”知的迷茫生活,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

然而,伴随着人之主体地位的无限拔高,自然界的其他事物就成了满足主体所需的存在,失去了自身的合理地位,成为物质资源。吴增基等学者就明确提出人类发展史就是对自然进行资源的开发利用的历史:“自然资源是人类社会生活和活动所依赖的基础,一部人类社会发展史,归根到底就是人类对自然资源开发和利用的历史。”[3]在社会面前,自然只是物质资源的仓库。海森堡也认为人们在发展中改变了对自然的看法,从前对自然生命的敬畏逐渐消失,开始“从关注变成了实用”[4]。不难发现,自然在现代社会的发展中处于“物用”的工具地位,作为资源储备而在人类生活中出现。自然的物化使用也意味着社会生活本身的物质化,作为人之本质确证的对象——自然,时刻反馈着人的生活状况,自然被如何对待,人也被如何影响,物质的自然必然带来物质的生活。正如马克思所说:“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5]67-68所以,在对自然进行物质生产的过程中,人们以物质生活为主线,享受物质资源所带来的“幸福”,也就是现代人所尊崇的生活方式:物质享受。

物质享受是现代生活方式的一个主线,体现了现代社会主体活动的旨趣。近代以后,工业革命以及科技革命把人类生活推入一个崭新时代,飞速发展的生产力给人带来源源不断的物质财富,人类不再为物资的缺乏而担忧,从前不可企及的自然及其自然力被纳入社会整体中为人服务。生产力的疯狂发展不断推促人们进行消费,而人们的消费也只是为了物质体验的快感。波德里亚在其代表作《消费社会》的开篇就提出物质的极大丰富是消费社会的起源,“今天,在我们的周围,存在着一种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6]。波德里亚认为,我们的社会是被“消费”所主导的社会,生产只是为了消费,在现代社会中,只有通过消费才能获得他人的认可,也只有在消费中才能体会那种物质挥霍带来的幸福。在波德里亚看来,享受就是生产的目的,消费只是享受的手段。人们生活在物质产品的世界,物质产品的消费就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实际上,物质产品的周期十分短暂,它们的诞生只是对人物质体验短暂的满足。同样的场景在德波的《景观社会》中得到了展现。德波认为,现代社会商品的物化已经过渡到了对景观的展现,人在虚假的广告和宣传中找寻消费的快感,图像或者说景观已经是物质的代言,而这种消费就是为了进行间接的物质享受。他提出,现代社会已经是一个完全由视觉所支配的景观社会,人们在现代社会的商品景观中享受物质的幸福;需要注意的是,景观并不是对物质的虚假幻象,在德波处,它是一种景观化了的世界观,控制着现代人享受物质幸福的生活方式。

重视物质享受的生活方式是对人本质的误读,它把人的基本需求和欲望混同。基本需求是指人基于生命的存续和生活基本条件的满足而产生的合理要求,如吃穿住行以及精神文化方面的基本需要。需求的表现形式是主观的,但是内容却有具体的客观性质,人们在满足基本需求时会把客观条件考虑进去。而欲望则不同,它只有主观性的要求,从不考虑现实客观条件因素,其本质就是无尽的贪婪。倘若说基本需求是在现实客观的条件下对自然进行的合理索取,那么,欲望就是完全无视社会以及自然条件的疯狂挖掘和挥霍。在现代社会,人之生活方式就是对欲望的放纵,用欲望代替了基本需求,沉迷于物质丰饶中的享受。桑巴特以“奢侈”一词来形容现代人的物质挥霍、宣泄欲望的生活方式。桑巴特认为,人们对商品的追求已经不再限于基本需要,于是,更为奢侈的商品不断被生产出来。在他看来,奢侈品的需求推动现代经济的发展,经过数个世纪发展,一些基本的物资需求早已不是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奢侈品的生产和消费才是现代经济发展的主线。桑巴特指出,现代社会的人们对物质享受的生活方式推崇备至,“奢侈”品的挥霍就是对人的欲望的发泄。正如其所说,近代以来“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有的新富翁只会将大把的钱财用于奢侈生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突出的能耐”[7]。可以看到,享受和挥霍就是现代人生活方式的核心要义。

实际上,追求欲望的宣泄有其历史成因。自中世纪以来,人们欲走出基督教神学的禁锢,对禁欲传统进行反抗,高扬欲望的大旗。在《愚人颂》中,伊拉斯谟批判传统学派强调理智对情感的克制,认为理智对情感往往是徒劳无功的。在其看来,情感并不外在于人性,相反,它本身就是人之存在的一部分,这包含了欲望,它是人之为人的生命力所在。蒙田强调,欲望等情感可以促使人成长,并不只有理智才是值得推崇的,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情感的作用不可忽视。经过伊拉斯谟和蒙田等人的研究,欲望的形象不断获得改变,一度得到笛卡尔等哲学家的严肃对待和探究。霍布斯接过笛卡尔等人的情感大旗,提出“没有欲望就是死亡”[8]。在霍布斯看来,众多情感中欲望拥有首屈一指的地位,它具备延续生命的动力机制,其他情感由欲望推导而出,甚至人的知识、思想也与欲望紧密关联。霍布斯认为,幸福在于奋发上进,没有这种欲望,则与死去无异。所以,欲望在霍布斯哲学中具有本体论地位。斯宾诺莎将霍布斯的欲望进行了延展:“欲望是人的本质自身。”[9]斯宾诺莎认为,欲望不能以简单的原始冲动来概括,它实则是指人的一切本能,包括冲动、意愿、意志等情绪,因此,可以将其理解为人的各种生活方式。同时,在斯宾诺莎看来,伴随着欲望的正相关,其负相关也随之产生出来,即是指,人往往难以自持,被激情所领跑,最终沉迷宣泄欲望的快感中。斯宾诺莎把这种生活状态称为“奴役”,即人陷入盲目的欲望,失去了自我。可以说,宣泄欲望与人的生活相伴而存,甚至它就是人的本质。

二、物质享受的风险:等级落差

现代人的生活方式趋于对物质的享受,即沉迷于欲望的宣泄,欲望的宣泄总是需要相应的对象才能进行,和基本所需不同,它没有度,对象在这里被压榨。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整个世界都被当作图像摆在人类面前,只有人才是这图像的观赏者:这暗含着一种人与自然的等级划分,即人与自然之间产生落差。

人与自然在交互中产生等级上的落差,这落差代表着人对自然的主宰与支配。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里所说,人类在走出宗教的无知之后充满自信,利用理性的天赋对自然进行支配,创造了人类自己的神话。在启蒙以后,自然变成了纯粹的客体,人们对待自然就像独裁者对待臣民,正如独裁者为了统治世界而去摆布一切,自然就像臣服者匍匐在人类的独裁之下。现代科学的领路人弗朗西斯·培根甚至直接提出:“我来到世上就是要让大自然及其兒女供人类使用,使她们成为人类的奴隶。”[10]自然是可以被解构和掌握的物质实体,在培根看来,人拥有理性和技艺,能适应自然并认识自然,利用新工具对自然进行征服是人应有的内在必然性。为了更好地征服自然,在他的未尽之作《新大西岛》中甚至刻画出了与科学研究相匹配的理想社会环境。正如胡塞尔所认为的,近代以后的西方将关注点从经验世界转向了数理化的解构之学,对自然的科学研究变得格外重视,这使得人的生活世界与科学世界难以直接联系,其实质就是人以科学所推崇的数理化的方式对自然进行解构并征服。于是,人将自然划为低等级的存在,人与自然之间就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两者存在着等级上的落差。

人为主、自然为仆的等级落差也同样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划分。马克思曾指出:“人同自然界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同自然界的关系。”[11]这即是说,人与自然的关系始终影响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自然关系的如何决定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如何。所以,在人对自然进行征服,即把自然置于人之脚下的进程中,人类世界本身也在发生着等级的分层。莱斯对“控制自然”观念的分析就论证了这个原理。他认为,在自然被控制和征服的进程中,人与人之间就已经开始控制与反控制的斗争。莱斯分析到,社会群体对自然的控制是为了占有自然资源,然而资源总归有限,为了各自在征服自然占有自然的过程中取得更大的利益,社会群体内部的人与人之间开始了激烈的竞争,最终导致了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奴役。可见。人对自然征服,迫使自然成为人的附属的生活方式越是流行,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就越是激烈。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必然引发彼此之间的等级落差,即战胜的那部分人成为统治和对资源占有的阶级,另一部分人如同被控制的自然一般被支配。

所以,物质享受的生活方式促使自然、部分占有者以及战胜者构成了一个等级序列,而主奴关系贯穿其中。主奴关系是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提出的概念,用来表示自我意识的独立性和依赖性。主人属于独立个体,自为存在;而奴隶则是依赖的附属,为主人而存在。主人主宰奴隶,而奴隶为主人服务。现代生活方式的等级序列正揭示了人是自然的主人、部分人是部分人主人的主奴关系,这种关系意味着序列中的各个成员彼此得不到平等的对待,无论是最低等级的自然,还是部分斗争失败的人们,他们都是将被剥削的那一等级;甚至于战胜者的那部分人也一样被这种等级序列所牵绊,因为他们要去追求更多的资源、地位,对剩下的人和自然进行下一步的挖掘,他们被无尽的物质欲望所支配。马克思在分析资本逻辑时已经描绘了这个现象。他提出,在资本世界里掌握资本的那部分人购买工人的劳动力去对自然进行开发,攫取物质资源,事实上却是剥削了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而资本的掌控者对工人的剥削是无止境的,他要不断地进行资本升值,获得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工人为了生计被迫对自然进行无休止的开发生产。同时,资本的拥有者之间也不断地展开竞争,他们被彼此的欲望所驱使,进行下一轮的资本扩张。“贪欲以及贪欲者之间的战争即竞争,是国民经济学家所推动的仅有的车轮。”[5]40即是说,在这个现代生活的等级序列中,自然、部分人和另一部分人始终存在着落差,为了获得主体地位而斗争所形成的主奴关系把序列中的各元素的等级落差不断放大。

等级落差的序列充斥着主奴关系,隐含着生态危机的风险,在这危机中,人与自然都难以独善其身。作为人类群体生活进行榨取和征服对象的自然,被置于整个序列的最底层,它没有申辩的资格,只能默默被人类社会攫取资源,它的工作和职责就是提供源源不断的人类物资。自然就是人类生活生产的“储备物”,“‘储备物’在等级地位上连对象都不如”[12]。人与人之间的恶性竞争则不断地向自然增加攫取的强度,这最终超过了自然所能承受的极限。自然为了自我的持存而开始反抗,生态问题的频繁爆发就是自然对人类生活方式的强烈反抗。福斯特曾明确表示,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就是基于对自然无止境的开发利用,但是自然始终是有承载极限的,若不进行有效的调控转变,必然导致两者的矛盾冲突。于是,环境被破坏,人也难以存活,甚至作为资源占有者的那部分人也发生自我异化,变成欲望的奴仆。早在20世纪中叶,海德格尔就提醒过人们不要沉迷于对自然的征服,因为自然在沦为被征服对象的同时,人类生存的基本前提也在被破坏,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着异化。海德格尔把技术时代的人之理性力量称为“座架”,“座架”把自然当作强迫的对象,对其进行强取,在此期间,人也被开发的欲望所主宰,或者说被“座架”所囊括,变成机械的开发者中的一员。可以说,等级落差序列中人与自然关系紧张,人与人之间也斗争不断,生态危机就是对等级落差下主奴关系的一种反馈。

三、等级落差的消解:基于美好生活的反思

如何消解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等级落差是生态时代不可回避的问题。换而言之,从何种意义上自然、人及其社会形成一个有机整体,在这一整体中,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之间不再有高低等级的划分,各元素间进行有序互动而不是彼此竞争和剥削,就成了生态哲学所要探讨的问题之最。

“美好生活”概念的提出给人与自然和人与人关系的和解打开了新的视野。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一直是人类发展的中心议题,尽管人们的生活方式一直在随时代发展而不断变化,但是人所追求的目标却从未改变。从这一角度来说,“美好生活”只是一种期望,它代表着人类憧憬好的、幸福的或者说使人自我发展的生存境域。古希腊人向往的“美好生活”就是有一天能走出自然的掌控,与自然平等共存;中世纪基督教近神而居的人们更期待能冲破上帝的禁欲;如今,人们开始反思近代以来对上帝造反后蔑视自然的后果——在那段岁月,人作为新的上帝在主宰一切,对自然无所顾忌、肆意破坏的生活方式最终使得生态破坏。诚然,现代人的物质生活方式是对欲望的发泄,但是这种物质享受的生活方式又何尝不是对“美好生活”的现代化的追求?只是现代人追求的“美好生活”无视自然,忽略了人赖以生存的前提。当今,“美好生活”的概念可以说“老话新提”,因为它只是对人自诞生以来所追求的目标进行的新的意义赋予,是在生态时代所进行的考虑,昭示着人和自然乃至人类社会彼此和谐的更为美好的生活方式。

美好生活是适应时代的生活,它意味着人们在新时代所向往的多层次多角度的生活方式。现代西方物质享受的生活方式已经表现出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交往进程的疲态,即物质享受的生活方式带来等级上的落差,导致人和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彼此奴役。进入新时代,我国吸取西方物质文明的教训,进行多方面多层次的建设,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求。十九大报告指出:“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要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的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所以,美好生活是拥有丰富内容的生活方式,而不再是简单的物质资源的享受。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不再是温饱的基本生存所需和生产力不足的问题,恰恰相反,是社会生产所提供的物质储备达到了一定的水平,人民的需求已经跨上了更高的台阶,不能再以物质储备和生产作为新时代的发展目标,而是需要兼顾其他多方面的发展。物质生活只是一种量的积累,而新时代的美好生活则是一种质的飞跃,它包括“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兼顾了对“优美生态环境”的建设诉求。“文明进步的追求将日益聚焦在摆脱‘物化’观和提升自身生活品质上,中国提出‘中国梦’的核心内涵就是‘创造人民美好生活’。”[13]美好生活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已经不再是最初的对物质基础的满足。恩格斯曾对人的发展进行划分,提出人的发展分为对生存的需要、享受的需要和发展的需要。进入新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意味着已经从对享受的需要逐渐转向了全面发展的需求。

美好生活是多层次多角度的生活,它调控着人物质欲望的宣泄,内含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意蕴。不论是人与自然的对立关系,还是尔后所导致的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究其本质都是作为主动开发者人之自身欲望的不加限制。在等级落差的序列里面,生态危机和人本危机中,人本身的欲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如上文所述,在当今社会,物质发展已经不是主要任务,美好生活已经开始走出物质的诱惑,进行多方面的发展。进一步而言,美好生活是完成了基本的物质生存所需而进入了人类全面发展的生活方式,物质欲望已经不再是人唯一的焦点,它被美好生活所调控。全面发展是对现代片面发展的扬弃,因此美好生活的实质是对未来和谐社会发展目标的一种展望。丹尼尔·贝尔曾把人类社会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前工业社会、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分别对应了人类在物质生活并未丰富的年代、享受物质资源的年代和由于工业发展而带来一系列如人口膨胀、能源紧张、环境破坏等生态问题的年代。进入新时代,美好生活调控自我欲望,针对工业文明所带来的系列生态问题进行更为合理生活方式的调整。所以,在丹尼尔·贝尔的划分里,美好生活就是指对后工业时代残破的超越,这即是说未来生活是生态的生活,人民的生活方式考虑了人与自然两者关系的和谐。正如习近平所言,美好生活除了“物质财富”的满足,还兼顾了“精神财富”(作为精神的人)的发展。作为精神之人,会從自然的角度去反思生存境遇,以己度自然,对自我进行欲望的控制,避免对自然的破坏。“人作为有意识的对象性存在物,决定了人必须也能够意识到自然的本原性与客观性,从而把自然界当作自身来认识。”[14]发展人的精神方面也就是在开启“民智”,人民群众基于对生活的智慧和对历史的反思,对人与自然的可持续发展进行合理的调控。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好生活就是生态的生活,代表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走出物质的生活方式,合理调控自身的欲望,这使人与自然关系开始缓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开始得到消解。生活在于对人更高层次生存要求的满足,如果没有更高层次的追求,那么只能称之为“活”,而不是生活。所以,德尼·古莱将美好生活的价值目标总结为生存、尊重和自由的统一。生存是说人基本的物质所需,这在现代已经不是问题。换句话说,美好生活是在满足基本物质需求的前提下对人更高层次的发展。在美好生活的展望中,人已经开始转向对自我尊重和对自然尊重的追逐,人与自然彼此尊重其实质就是对生命整体存续的努力,这也使得人与人之间走向和谐。同时,这种彼此尊重也是人对自由的真正实现。因为,自由是囊括了人和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概念,没有自然,人连生存都是奢侈,何谈自由?而独立存在不去顾及人与人的社会群体,显然也是种空想,自由是在必然中的生存状态,这必然就是指人与人的关系和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曾提出共产主义的美好生活就是在物质基础极大丰富后精神满足以致人们对自由的实现。这即是说,物质与精神共存、人与自然协同发展是自由的本然面貌,这期间人与人也走向了和谐共处,于是,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等级落差的主奴关系得到了消解。可以说,现代社会需要美好生活,作为价值目标和奋斗方向,它对欲望进行调控和限制,即提供了不偏不倚、保持中道的生活方式。这促使人们对自我欲望进行控制,规划合理的生活方式推动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可持续发展,具有为全人类的延续提供有效途径的意义。

注释:

① 发展的目的就是人的好生活,这一论题在国内外学术研究中已经达成了共识。如德尼·古莱在其代表作《发展伦理学》中明确提出发展是为了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实现,不管是哪种形式的发展,人的生活是其最终目标和动力。威廉·莱斯的著作《控制自然》的序言中也明确提出,中西方虽然发展的方式不同,但是内在的本质却是一样的,都是以满足人民生活的各种追求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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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王雅林.社会学研究的最高使命是“创造人民美好生活”:生活方式研究的若干理论问题[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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