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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终身教育的理性遵循与价值诉求

2022-06-16徐莉肖斌

中国电化教育 2022年6期
关键词:价值理性理性精神终身教育

徐莉 肖斌

摘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已经迈进新时代的历史征程,教育已从规模扩张顺利步入质量提升的轨道,但社会的不确定性因素增多,社会剧变的可能性加大,人类社会发展的可持续性受到挑战。中国教育正处于社会混变期的时代背景之中,而《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为中国教育高质量发展勾勒了一幅宏伟蓝图,其终身教育理念和构建服务全民学习型社会的发展目标为中国社会转型开启了智慧之旅。从传统教育向终身教育转型的过程是教育理性化过程,随着时代变迁教育理性与教育价值从博弈经历耦合再到趋同,终身教育理念以重新审视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为逻辑起点,反思和批判传统教育之弊,重构教育新形态,其理性与价值始终辩证指向于人的全面发展与终身发展。

关键词:新时代;终身教育;理性精神;价值诉求;价值理性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 本文系全国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20年度国家一般项目“新时代中国特色终身教育体系构建研究”(项目编号:BGA200061)研究成果。

一、导言

终身教育这一概念从1965年保罗·朗格朗系统性的理论阐释到20世纪80年代正式引入我国,经历了一个概念混淆、误解和观念忽视的历史过程。我国的终身教育发展到现在可谓理论逐渐丰富、概念愈加清晰、政策更加务实、举措更加本土,尤其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文件出台和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召开这两个标识性事件,站在新的历史起点开启了教育发展新篇章,教育迎来了形态重构与转型,进入了教育改革深水区。从传统教育观向终身教育观转型,既符合教育发展客观规律,又契合人类社会发展价值诉求,憧憬第二个百年的奋斗目标开启教育转型之路,这背后深层次的含义耐人寻味。

当前世界正处于一个思想意识形态冲突四伏、文化多样排斥、科技异化、信息真实性受到质疑等各种问题突出的社会混变期,通过教育这一抽象性兼具体性的特殊实践活动以应对未来社会发展各种挑战和各种矛盾,世界各国已然达成共识。因此,终身教育理念经历数十年的发展推进和迫切性呼吁,蕴涵着教育理性的遵循和人類社会价值的诉求,彰显了教育本质的回归和理性限度的超越。虽然终身教育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经历了一个理论探索与实践试错的螺旋式的前进过程,但终身教育背后的意蕴与教育的本质一脉相承,它以批判性思维集成历来教育发展所沉淀下来的优秀文化基因而突破自身局限,对教育与人的关系、教育与社会的关系的思考从传统单一的人文主义或科学主义教育观引发了一个全新的教育思潮。世界各国热衷于融入终身教育理念的大教育观是适应社会混变大环境的客观需求,期待教育能够有所作为并尽可能减少社会发展的各种不确定因素。这是对教育的理性认识和规律运用,也印证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四大教育报告所具有的前瞻性和科学预见性,教育通过社会和个人价值判断而再次彰显理性精神改变着人与社会的关系。那么终身教育批判了什么,遵循了什么,动因是什么,指向是什么,这些对教育的哲学反思正是探究当下教育成功转型的衍生机理。

二、百年变局之势:新历史方位下的教育反思与谋新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21年11月10日发布的最新报告《共同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一种新的教育社会契约》,再次以社会发展理性视角做出新的科学预判,探讨和展望面向2050年的未来教育愿景,以此来引起世界各国的重视和反思,从公共利益角度出发呼吁世界各国联合起来应对人类共同危机。报告强调:我们的世界正处于一个转折点。我们已经知道,知识和学习是更新和变革的基础。但全球性的差异——以及重新思考我们学习的原因、方式、内容、地点和时间的迫切需要——意味着教育尚未兑现其帮助我们塑造和平、公正和可持续未来的承诺[1]。这表明在百年变局之势的时代节点,人类对教育本应发挥正向功能的预判提出了质疑,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教育向来作为人类追求美好生活和实现未来理想目标的有效工具,而这一工具始终表现出确定性和普适性,但随着社会发展的不确定性因素日益增多,教育的功能不仅未能更好达成预期目标,反而显现出负向功能趋势,传统教育在处理人类社会新矛盾、新问题愈来愈捉襟见肘。报告因此强调“教育作为解决世界不平等现象的重要支点,当前需要回应‘为何学、怎样学、学什么、哪儿学和何时学的迫切需求”[2]。

由此可见,教育仍然被世界各国给予厚望并作为一种共识有效的手段以应对社会各种挑战,从而塑造真正和平、公正和可持续的未来。时代变迁对教育实现超越提出迫切之需,社会转型呼吁教育的适应性,站在新的历史方位下,应对人类面临的全球性疫情、生态、经济、政治等各种共同危机,教育亟需反思“位”与“为”的问题,以更好地迎接人类社会未来,更好地改善人类与社会的关系。

事物的发展是由内因决定的,事物的质变也总是由事物的内因引起的,教育的再定位是其再发展的逻辑起点,探究教育发展的质变演进是理解传统教育到终身教育次序迭代的前提。纵观整个教育存在历史可知,教育受社会结构、社会关系、社会意识等社会因素影响,与人类社会发展关系极为密切,这体现了教育存在的社会性,而教育作为有目的的培养人的实践活动又表现出独立性和永恒性,因此,不同维度的特性都集中指向了教育的某种遵循或诉求。人类是社会之中的人类,社会是人类活动的社会,教育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活动在主观上受制于人类自我改造,在客观上又受制于社会活动,从辩证唯物主义哲学观中可以概括出,教育既是人类主观与社会客观的辩证统一,也是人类社会与社会人类的辩证统一。教育的内生动力集中统一于人性理解和社会改善这一体系之中,再者从教育社会学的视角思考的话,教育作为人类社会活动中的一部分,其与社会的关系既是耦合的又是制约的,为适应并超越社会发展,人们必须遵循社会发展规律,探究社会发展阻力缘由,谋求社会发展新的动能,以教育自身的理性与价值指向为牵引处理好教育与人的关系、教育与社会的关系,从而持续改善人类社会不断涌现的新矛盾、新问题,这也有助于科学地阐释终身教育的前世与今生,更好地把握教育的发展趋势和未来。0D9E048B-6BF5-4DF0-A58B-5397006E25A7

从百年变局之势中的社会变迁角度分析教育与社会、教育与人的关系可知,教育在不同时代肩负着不同的使命,亦或推进社会进步,亦或阻碍社会进步,亦或促进人的解放,亦或束缚人的自由。反之,教育也受社会变迁的影响,社会变迁亦或会引起教育微调,亦或会引起教育重构。教育变迁的动力往往源自于社会变迁,教育变迁形式往往与人们如何处理教育与人、教育与社会的关系相关。有学者认为,社会变迁或多或少都会对教育产生影响,并终将导致教育变迁[3]。这揭示出了教育变迁耦合于社会变迁之中的客观性和普遍性特征。以历次产业革命为例,产业革命改变了社会生产方式,改变了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从而引起了社会全面变革,教育促进产业革命发挥着积极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因产业革命引起社会剧变后的教育必然接受人类社会重新审视并重构新的教育形态,这也是由教育为政治服务、为社会服务的工具理性所决定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17年在《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报告中对现行教育进行了前瞻性反思:着眼于全局的人文主义教育方法可以实现新的发展模式,采用开放灵活的全方位终身学习方法,能为所有人提供发挥自身潜能机会,以实现可持续的未来[4]。该报告再次审视科学主义教育目的观的局限性,将人文主义教育目的观进一步拓展而重回至人类社会视野。

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教育思潮之争伴随着社会变迁周而复始,本质都是教育如何适应社会发展和处理人与社会的关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科学主义教育观始终占据主导地位,“人定胜天”思想充斥着整个工业社会,创造了人类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这是传统教育在特定时代以工具理性为牵引被赋予的社会使命。如今,百年变局之下教育再次被推上身兼使命的风口浪尖,21世纪新的产业革命蓄势待发,全球文化冲突和矛盾激化复杂交织加快了社会剧变或混变期的到来,新时代背景下酝酿的新工业革命对教育观再遇理性追问,社会转型对未来人类生存和生活能力急需教育给予解惑答疑,基于主观与客观双重因素考量下的新教育形态已然孕育其中。

从百年变局之势中的我国当下社会环境角度分析,党的十九大到二十大是“两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这是对实现第一个中国百年目标和开启第二个百年征程的客观科学论断,也是21世纪以来世界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发展格局之中国所处于新的历史方位下的综合考量。统筹两个百年交织大局是大变局中应对危机的理性捕捉,站在该时代节点上看,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调整大变革时期,世界格局加速着重新洗牌的进程,也加剧着贫富差距和弱势群体边缘化情形的出现。社会发展的不确定性成为全世界共同面对的挑战。新时代的中国教育,恰逢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世界教育变革,也迎来了教育重要发展机遇期。从“传统教育”到“现代教育”再到“未来教育”,每一次超越,都无疑遵循着教育自身的先导性和对人类社会的预示性之规律。中国与世界一道共同面临着历史转折,顺应历史潮流大势而加速谋篇布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教育决定着人类的今天,也决定着人类的未来”。国家提出了推进教育治理体系和教育能力现代化、加快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教育体系的教育强国战略目标,这是把握时代机遇、应对百年变局的重大之举,更是避免自中国近代以来因多次错失教育改革良机导致盲目追随西方和缺乏文化自信,从而走出一条引领世界并贡献中国治理方案的颠覆性教育改革之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宏图远略。

全面构建教育现代化制度体系、实现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作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战略的优先地位和作用毋庸置疑,为我国面向2050年强国战略勾画出了清晰可行的技术路线图,朝向马克思主义的最高理想和价值追求——造福人民,最终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奋斗目标再次迈进了一步,而这一目标又和教育的目的一脉相承,教育的作用和功能也从未像今天这样被发挥得如此极致和重新引起人们如此深刻的反思。教育改革作为社会转型的重要支撑,回应“培养什么样的人和如何培养人”的重大教育命题是不可回避的改革主题,中国必须以高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重新思考和谋划教育的使命担当,更好发挥教育的正向功能、秉持理性精神和重申价值取向,以便激发教育效能充分释放并冲出重围。

终身教育理念能否给出解决中国在“变局中谋新局”的教育改革问题之答案,这需要从教育发展的本质规律中探究因果,从教育哲学反思中寻找解决方案。理性与价值关怀始终被誉为哲学的两个基本精神,教育又与哲学具有极高的契合度,即寻求外部世界的本质规定性和内部精神世界的本质内涵的规定性。审视和革除传统教育的弊端、寻求面向未来的现代教育新质,当是哲学两大基本精神的重要遵循。

三、理性追寻之思:个体理性与社会理性耦合趋同

作为人的一种内在本性或能力,“理性”具有“超越性”与“规范性”双重品格,而超越性可以理解为人的理性对事物现象和外表的超越。哲學理性的演进与发展极大丰富了教育理性的内涵,教育的反思与谋新从某种意义上就是其特有的超越性的彰显,这是教育最本质的发展动因,而动因的内核则是人的主观能动性与理性精神追寻的有机统一体。没有人类活动的社会不能称之为社会,社会的发展伴随着人类的活动发展而发展,人类不会接受一种不符合自己预期的社会发展,因此,教育与整个人类文明进步史有着天然的契合度,可以说,一部人类教育发展史就是一部人类文明进步史。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中,人类与社会如何和谐共处是教育始终绕不开的一个永恒性哲学命题,这种思辨谋新的实质就是教育理性的永无止境追寻。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里特在教育上强调要遵循自然,注重练习,认为“教育可以改变一个人”[5]。从理性到教育理性既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的主观能动的自我改造,也是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客观存在。从教育理性中透视教育本质规律有助于理解和理清教育发展脉络,有助于把握当下我国步入终身教育时代的教育改革脉搏。

(一)中西方哲学中的理性界定

理性是哲学最本质的研究对象,理性概念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赋有不同的涵义,这便导致理性的追求伴随人类社会发展而成为永恒的哲学根本追问,自然也就成为了理性自身发展的不竭动力,如果理性得不到因应历史发展,历史也就归于静止。无论理性如何发展,中西方的理性演进之路仍然清晰可见,从古代中西方哲学起点延申出的两条逻辑主线,演绎了两种文化和造就了两种文明,因此,理性界定的前提是要厘清中西方哲学精神本质。中国哲学背景起源于陆地文明,即国土就是世界,哲学思想孕育于儒家和道家,因此侧重伦理道德和天人合一宇宙观,根在于“仁”;西方哲学背景起源于海洋文明,维持商业繁荣必须依靠数理推理,其思想孕育于古希腊,且注重追寻自然世界本源,根在于“知”。由此,“仁”和“知”构成了中西方哲学理性遵循的两支脉络,划分了主观与客观两个文明边界,从而自始至终演绎着不同文明背景下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0D9E048B-6BF5-4DF0-A58B-5397006E25A7

理性受制于这样的历史局限,致使理性具有有限性、时代性和相对性。故纵观整个哲学历史发展脉络,站在现代哲学发展的关键节点分析,实质是从主观性的人文社会与客观性的自然科学两个视角下多维度审视和建构理性精神:首先,哲学中的理性与感性相对,是基于认识论、本体论、方法论的思想对事物普遍规律的探究,因此,理性精神便成为哲学最基本的精神,即对一切事物的批判、质疑、反思,一种持续求真求实的精神特质,这契合了西方哲学的“知”;其次,理性又与非理性相对,是人类超越现象认识事物本质和规律,通过抽象的思维能力和思维形式获得结论、意见和行动的理由,是人类思维的最高层次,这契合了中国哲学的“仁”;最后,理性与反理性相对,关注人的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主客观有机统一,这契合了中西方哲学相互借鉴,促使“仁”和“知”合而为一。因此,以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观为指导,多维度科学把握理性内涵,是建构教育理性精神的出发点。

(二)教育理性的内涵建构与逻辑遵循

“如果说哲学的真正任务是认识理性,那么教育的真正任务则是遵循和培养理性精神”[6]。这从认识论和方法论视角阐释了哲学理性与教育理性的内涵,教育理性随着哲学理性发展而发展,因此我们可从哲学理性中找到教育理性的思想渊源。伴随着自然科学加速推动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德国社会学家韦伯提出了“合理性”概念,将其分为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这恰恰从哲学精神起点上分别应对了中西方理性的“仁”和“知”。即工具理性强调是只受功利动机驱使而达到预期目的和效果,不关心目的、手段或动机的正当与否,漠视人的情感与精神价值,与之相反,价值理性强调的则是动机的纯正和选择手段去实现预期的目的的正确性,而不管其结果如何。

从哲学理性的三个向度考量,在教育理性中可以分为社会理性和个体理性两个维度。基于上述有关人性的研究可归于个体理性范畴,即教育如何改变人性;基于教育活动的客观存在研究属于社会理性范畴,即教育如何改变社会。因此,理性既要探究客观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又要研究人类主观的意识形态,教育的理性从客观角度出发是针对教育自身发展规律和不断追问教育本源的探究,是对未来人类和未来社会的可持续性与相适性进行探索并寻求答案,从人类主观角度出发就是借助教育实现人的价值与理性的统一,两个维度在目标上具有一致性。教育是人类有目的的社会实践活动,这是教育的客观存在,体现了教育的客观性、社会性、目的性。教育与社会相互依存的耦合作用力,既助推双方相互传递动力和相互促进,又相互制约和相互影响。无疑,符合客观规律的教育能加快和促进人类文明的发展,历次社会的迭代又都会促进与之相适应的新的教育形态的产生,两者彼此依附互为影响;反之,则会彼此排斥互为羁绊。为此教育与社会的高度耦合作用亦是社会理性的永恒性反思主题,是教育理性的始终遵循与辩证指向。

从认识论和本体论两个维度思考教育理性也具有异曲同工之处。认识论需要回答的是人类主观性如何看待教育的客观性,教育与个体发展的制约与相互影响因素有哪些等等,本质上回答的是教育与人的关系。本体论需要回答的是教育的本质和发展规律是什么,作为一种社会实践活动的客观存在,教育发展的动因是什么,人类的主观干预多大程度能影响教育的发展等等,本质上回答的是教育存在问题或其与社会的关系问题。这些教育之思是对教育理性探寻的最好回应。古希腊自然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对教育的理性研究具有借鉴意义,其中动力因和目的因是探究教育发展本源和发展规律的方法论。教育作为研究客体需要接受教育本质和教育发展规律的理性反思,需要回答自身发展的内生动力和外生动力分别是什么,这一回答构成了教育发展的整体动力因,遵循了教育发展的基本规律;同时也要接受人类理性的质疑和批判,更是回答人类理性指向性,彰显人类终极价值理性的遵循和诉求。而动力因以目的因为行动取向,即人类持续改善社会预期的动因是以寻求个体理性的公共性和普适性为取向,从而实现主体利益不断趋于最大化的思维倾向与行动动力,形成整个社会公共理性,个体理性与社会理性耦合演进并逐渐趋同指向,再次彰显了教育的公共目的。

可见,教育理性秉持了哲学理性观念,除了教育规律和教育本质属性外,也侧重教育目的和人性的思考。人性发展随着哲学理性从单向走向双向维度,从割裂走向统一,从探寻走向成熟,从工具理性走向价值理性,从人类理性拓展到社会理性,教育理性的发展是在不同历史时期持续对人性的探索过程中成熟起来的,所以教育理性离不开人性思考,人性思考要关联社会理性,教育自始至终都围绕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展开,教育理性也终究指向人类理性与社会理性的辩证统一。

四、价值溯源之探: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迭代演进

价值哲学随着理性哲学的发展而发展,从对立走向独立,最后趋于统一。但价值具有发展演变的独特性,不像理性演变的复杂多样,是基于理性发展从混淆走向愈加清晰的演变路线,所以有必要对其进行单独阐释。同理性发展一样,教育价值是迁移价值哲学发展脉络,价值是基于事实的判断或评价,表现在教育评价上主要是教育的社会價值与个人价值。黄济在《教育哲学通论》中总结教育价值的本质时指出,无论古今中外对于教育价值的论述,不外从社会需要或个人发展来论述教育价值,亦或二者兼而有之[7]。教育价值的探索将教育功能与教育目的纳入了自身的研究视野,催促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两大思潮在博弈中迭代演进。

(一)价值哲学的发展理路与借鉴

价值与理性一样在哲学史上具有同等重要地位,从人类社会发展伊始便被视为广泛使用和研究的问题,但上升到“价值论”或“价值哲学”形而上层面则起源于19世纪下半叶法国哲学家P·拉皮埃,也自此逐渐开启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价值论之争的思想大门。围绕价值有无高低之分、主观或是客观、内在或是外在、相对或是绝对等问题展开了上百年的哲学争论,在这种前人学者的争论中,价值的内涵不断得以丰富并逐渐趋于成熟。通过梳理近现代价值哲学发展史可窥探价值概念演进的理路,一是从价值所属范畴的角度,认为价值属于人文科学领域而非自然科学领域,在“真、善、美”中仅做善和美的评价,“真”属于自然科学范畴无需价值判断;二是从层次论的角度认为价值有层次高低之分,可将其依次分为功利价值(经济价值)和宗教价值等;三是从对事物的事实和价值两个方面的判断视角对二者进行区分,事实和价值的区别在于是否来源于经验并得到验证,亦或有知性的经验知识和先验的理性知识之分。除此,具代表性的区分视角还有唯心主义哲学家康德的绝对价值和相对价值之分,实用主义哲学家杜威的内在价值和工具价值之分等。上述价值论虽大多具有资产阶级属性特点和片面性分析的问题,并受时代的局限,但对现代价值概念的丰富和发展具有重要借鉴意义。马克思主义价值观,将劳动纳入价值范畴,终结了以往对事物价值二元论的割裂之分,强调客体真理作用于主体并产生积极效益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而劳动实践自然成为检验真理和价值的唯一客观标准。这就将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统一起来,认识论和价值论统一起来了。在“真、善、美”三者关系中,强调真是善和美价值判断的客观依据,并充分肯定了人在社会实践过程中的主体作用。0D9E048B-6BF5-4DF0-A58B-5397006E25A7

教育是实现人类和社会事业发展的伟大实践工程,个体发展和社会发展自然成为教育的价值取向或教育价值的两个方面,社会价值最终以个人价值的实现为着力点从而满足社会价值实现,因此社会价值也体现在落实个人价值层面,即落实在人的培养上,这是二者的辩证统一关系。无论是个体发展需求或是社会发展需求,都是教育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历史长河中对二者的价值诉求,这一诉求体现了教育价值与个人价值相互依存关系和人的主观能动性,是对理性教育的期待与呼吁。为此,教育价值应以教育活动的客观存在为事实依据,并在教育活动过程中做出理性判断和评价,将个人需求与社会需求作为教育评价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值得注意的是,评价的主体是人类基于个体理性的评价,而该理性是教育理性的遵循,这是教育价值存在的前提和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和基础则教育评价毫无意义,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换言之,教育价值与教育理性始终辩证指向教育目的和教育功能,即教育一方面要主动适应社会发展需求和赋能社会价值,另一方面要促进人类发展和最大限度地满足个体价值需求。

(二)教育价值的浪漫与功利之争

教育价值所反映的个体价值和社会价值两个维度方面的价值取向,在现代教育哲学史上主要表现为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两大思潮的此消彼长。科学主义强调社会价值高于个人价值,重视科学教育,具有强烈的社会功利性和实用性;人文主义强调个人价值高于社会价值,重视追求人性与生俱来的真善美的天赋,是完美人性和美好生活的内在统一,而为谋生获取物质满足则不在这一价值范围内[8]。无论是科学主义还是人文主义都从不同程度上关注教育个体价值和社会价值二者的逻辑和联系,在不同的社会时代体现不同的立场,这是由人类社会变迁的导向所决定的,从侧面也反映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问题。在封建社会或资本主义社会早期生产力水平较低且生产关系单一的情况下,科学主义教育思潮长居主导地位,这是符合历史发展客观规律的,也是教育适应社会发展和满足社会价值的内在需求,因此,伴随个人需求和社会需求的不同必然导致两大思潮更替演进,这亦是教育目的和教育功能在教育价值诉求层面的集中体现。

随着产业革命推动社会生产力不断发展和人类社会获取的物质财富极大改善,科学主义暴露出的利害两面性逐渐显现,因片面强调教育的社会工具性而盲目追逐经济利益,环境持续恶化,生态遭到严重破坏,人权没有得以充分保障和肯定,贫富差距与社会公平问题亟待解决,种族冲突、民粹主义泛滥等社会矛盾日益突出,造成社会异化现象频频加剧。因此,人类社会可持续性、包容性成为了世界各国共同的核心关切,人文主义教育的呼吁和渴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在教育价值取向问题上走到了不得不反思的窘况地步。

此种背景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96年发布了《德洛尔报告》,反思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长期占主导地位的功利主义经济教育观,批判了以人力投资“回报率”来衡量的教育价值观,从而在终身学习的理念下提出教育四大支柱的设想,建构出了整体的人本主义教育观;随后《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报告重申了人文主义教育观,提出从公共利益向共同利益转变,以人文主义教育方法实现新的发展模式,强调超越狭隘的功利主义开放灵活的全方位终身学习方法,对当下以物质增值、破坏生态和无限消费为基础的“现代发展观”进行了修正,对人文主义精神赋予了新的内涵,但新人文主义精神不排斥教育的社会功利价值,而要以尊重人的自我发展为前提,强调人的自我完善和人的社会化、个性化发展,将个人价值纳入社会价值视野考量,是趋于更加理性的教育价值观;2021年最新发布的《共同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一种新的教育社会契约》报告强调,教育具有公共目的,新的教育社会契约须将人类联合起来共同构建和共享人类愿景,以塑造面向所有人的可持续和和平的未来,这就把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统一起来,將新人文主义精神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五、终身教育之蕴:理性与价值走向完美融合的新进阶

从传统教育向终身教育转型的过程是教育目的的理性指向,是理性化或祛魅过程,并非盲从或刻意为之;从传统教育向终身教育的时代变迁也是基于教育本质内生动力及教育客观发展规律的理性遵循,并非主观意志所能转移,这是教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历史实践存在,是教育理性效能再次释放。终身教育在教育的整个历史演进中始终以教育理性和教育价值两个向度为指引,对理性人和理性社会的理解不懈自我追问、自我否定、自我批判,这也恰恰是教育理性的本质意蕴和人类社会主观价值诉求,是理性与价值自始至终完美演绎的辩证性指向。终身教育理念不单是表象上体现的全时空领域学习,而是以追求人的解放与自由为目标,融合了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生态等要素于一体并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以便重新建构教育场域。在两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交织的历史节点,终身教育对传统教育的否定不是全盘否定,是具有进步性和批判性的,以“新时代”为历史切入点,高扬终身教育观,完美契合了教育理性与教育价值二者始终辩证同一指向——“人的全面与终身发展”。

(一)终身教育的理性渊源与遵循

从理论化和系统化的角度阐述终身教育本质,可追溯到终身教育思潮的奠基人朗格朗所著的《终身教育引论》。他认为终身教育不是传统教育意义上的一个具体的实体或教育阶段,而是泛指某种思想或原则,以往的教育观念不能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节奏,必须对传统教育观念进行根本性变革。在信息社会背景下知识大爆发的时代,各种社会问题和社会需求变得多元且复杂,曾取得固有辉煌的传统教育将面临失灵,因此教育必须谋求新路,使终身教育思想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全面开启终身教育的道路,这标志着教育的理性选择与历史转向。终身教育是思想意识层面的社会观与价值观,是围绕教育的全场域的一种宏观范畴,面向未来教育的创新理论指导,是理解人类社会的全部基础与前提。

终身教育思想内核在中西方自古有之。正如查尔斯·赫梅尔所言:“自从地球上出现人类,终身教育就存在了”。孔子在《论语·为政》篇中提出的人生修养“阶段”论便是对终身教育思想的论述,庄子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揭示出教育应贯穿人的一生。而古代西方也不乏终身教育思想的早期论述,夸美纽斯提出了从出生到死亡的终生教育思想。孔多塞认为教育不受年龄限制,任何年龄的人学习都是有益的。由此可知,人类对理性探寻的脚步从未停止过,理性追寻是永恒的,人性发展需要一生去理解。如果说教育可以改变人性,那么教育改变人性的过程便是自始至终贯穿于人的一生的。终身教育思想从关心人的成长至关注人性发展,并以理性作为人的最高属性为依据,让培养人的一生的理性能力成为教育的第一要务。可见,终身教育的理性根源起于人性的理解与关怀,其思想最早可追溯到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一些论述,形成体系化的哲学基础则来源于人文主义。赫钦斯对其思想内涵进行了高度概括,即人是集理性、道德、情感于一体的,人若达到完善之境地意味着三种力量需要得到充分的发挥,这道出了终身教育以适应未来社会生存需要为价值取向而塑造面向未来的人性之教育理性寻求的要义。0D9E048B-6BF5-4DF0-A58B-5397006E25A7

形成于19世纪的正规教育或学校教育系统随着时代变迁所暴露出的弊端愈加明显,知识社会发展与传统教育体系之间的兼容性逐渐降低,同时产业革命带来的生产力发展正在影响现有的生产关系,人们的闲暇时间呈现出指数增长趋势,终身教育理念坚持用教育理性精神审视人类社会问题,从对个人理性与社会理性的逻辑反思中审视和批判传统教育的弊端,开始构建社会变迁新背景下全新的教育形态。改革开放四十年以来,我国终身教育理念逐渐深入人心,特别是党的十九大提出了加快构建学习型社会,推进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并在《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规划中,提出了新时代现代化教育强国目标、新时代终身教育体系构建,以构建服务全民的终身学习体系为具体抓手,以学习型社会构建为全场域,重新审视人类与社会的关系问题,这些重大战略思想都提示出,终身教育是通往未来教育解放人性的必经之路,是面向未来人性与社会适应性的方法论,具有超越历史与现实的积极意义,为教育效能的再次释放和捕捉未来的正确道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这是新时代中国为人类教育做出更大贡献的道路选择。

(二)终身教育的价值关怀与取向

教育作为一种抽象事物和具体社会实践,对价值诉求更加趋于主动性、合理性、普适性,对理性崇尚更加趋于本质性、规律性、原则性,理性遵循中关怀价值和体现价值理性,价值诉求中合乎理性和体现理性价值。向终身教育理念转型,构建服务全民的学习型社会体现了教育理性与价值的整体观。终身教育的理性指向与理性遵循,是推动教育重构的发展源泉,从教育本质溯源到价值引导再到教育目标指向这个系统化、复杂化过程始终如一的证实了终身教育发展的合目的性。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报告《一起重构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提出:教育是一种社会成员间为了共享的利益而合作达成的默示协议,该契约源于一种共享愿景,具有公共目的性[9]。这表明今天的教育与明天的社会达成了一种契约,并对明天的社会富有一种责任和承诺。当下教育需要反思,尤其是教育的确定性置于社会的不确定性中的历史性反思。反思的主体是教育,客体是人类或社会,已然的教育对未然的人类和社会在价值实现方面是否合乎教育的明确性,这也是教育对当下的自我批判审视和对未来价值理性的不懈追求,他表现出批判继承已然教育成果和对未兑现的承诺提出质疑。终身教育的价值诉求是对未来人类社会的一种更高期待,是对当下社会的人类和人类所处的社会的一种教育否定,也是应对未来生存挑战的呼吁。这种对个体的需求和社会需求成为一种基于理性判断与价值关怀的教育契约精神。

保罗·朗格朗在《终身教育引论》中提出教育有两个职能,一个是“为保证人类历代积累起来的智慧财富和人道主义传统的连续性”的传统教育职能,另一个是对人类已有的信念、态度和知识以批判的态度去迎接人类所面临的全部挑战所必须从事的劳动、工作和斗争[10]。保罗·朗格朗从教育的传统功能和人类理性精神追求的职能角度阐述了教育的目的指向,这一目的论述契合了亚里士多德的“目的因”说,回答了教育发展的朝向和发展的原因。其中,前者是从教育的社会文化传承功能角度阐释的,后者是从个体价值理性角度分析的,教育正是不断冲破各种障碍和阻力来实现这二者职能真正发挥作用的进程,这就要求教育必须在目标、内容和方法上不断进行更新,适应和满足个体需要及社会需要。无疑对原有教育的质疑成为教育轉型的逻辑起点,仅从个人本位论的教育目的观分析,个人价值高于社会价值,人类不能适应一个自身不能接受其目标和准则的社会,因此社会样态的形塑必然受到人类主观能动性的影响或左右,这也客观地反映了人类理性精神和价值诉求与社会理性和价值诉求的不可分割的统一关系。显然,非理性的社会现象是由于非理性的人所致,因人类的理性存在对非理性的社会现象有天然的排斥,所以人的理性思维和理性能力迫切需要教育成为一种解决当下面临各种复杂问题的有效工具,这其中也同时充满了人们对其寄予的厚望。在这个意义上,《终身教育引论》指出了推动教育方面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四种因素,即政治革命、受教育者的论争、发展及其问题、成人教育。其中如果政治革命是社会剧变层面的因素,后三者则属于人类自身发展的关切问题,虽关注视角存在差异,但此四者同属于人类理性反思与未来可持续发展的价值期许。

终身教育理论是在深刻反思人的有限性、承认人性复杂和人性永不完善的基础上,提倡用教育来开创美好生活世界,用终身学习来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充分发展”[11]。鉴于此,由于人的一生中不同阶段所受教育并未体现教育的真正意义,也并未能给人类未来生存和应对各种不确定性的挑战提供可能,当下教育的教育转型的呼声也由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并且贯穿个人一生的不同的教育阶段必须要考虑教育的整体性和连续性,与个人的终身实践活动得以充分融合,以促进人的理性追求更加充分更加完善,这是从教育目的的出发点到落脚点对教育理性的追本溯源,是教育作为一种最行之有效的途径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价值关怀。

(三)终身教育的时代审视

个体与社会对教育的双重价值期待体现了终身教育的主动与受动的发展演进,社会变迁是造成传统教育观向终身教育观转变的受动因素,新人文主义精神的呼吁是造成传统教育向终身教育过度的主动因素。

我国从20世纪50年代进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起,各项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子系统不断深化改革,虽在不同阶段对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教育目的观时有调整,教育内容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但教育为社会主义培养建设者和接班人的人才培养方向始终未变,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目的个体取向始终未变,还有个体与社会关系、教师与学生关系、学校组织结构、教育管理体系等问题基本稳定。传统教育理念虽有变化但仍处于基本稳定期,而当下我国进入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新时代,新的世界产业革命正在催生新的社会结构、新的经济业态、新的管理模式,社会转型刻不容缓,且社会系统中的某个子系统导致的社会直前式剧变潜伏其中,教育重构已然来临。终身教育的内生动力正来源于世界经济全球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时代背景下对社会治理、国家治理、世界格局多极化等社会变迁引起的应对,是对教育理性的再次反思与批判。0D9E048B-6BF5-4DF0-A58B-5397006E25A7

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站在新的历史方位,世界呈现出文化趋向多元、社会转型紧迫、不确定性因素增多等特质。无论当今世界发展格局走势还是我国社会面临复杂多变形势都契合了这一状态表征,社会需求与个体需求割裂甚至对立,教育异化和失范现象突出且愈来愈偏离教育理性。全球一体化视域下整个人类社会对世界各国文化包容性、应对集体性公共突发事件协作参与性、生态共存共享可持续性的呼声从未像今天这样被重视和渴望,对社会成员间的共享利益和共享愿景的渴求从未像今天这样迫切,这份社会责任自然指向教育,或者说“建立一个和平、公正和可持续的未来,亟须教育转型”[12]。

透视当代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的时代特征和社会渐变图景可见,传统教育转型中终身教育并未对传统教育进行全盘否定,而是呈现出社会剧变和社会混变相交织的情形。社会的不确定性对教育重构提出了随时做好各项准备的要求,教育重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将伴随社会变迁出现教育新旧体制共存的状态,教育的理性精神对教育的未来走势准备了更多的可能性预测,但终身教育的趋势是教育理性的必然遵循,是教育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的必经之路,而以什么教育形态诠释中国教育并扎根中国大地是终身教育理论与实践的一体化、系统化的协同演进过程,这个教育的理性遵循与嬗变的阶段性过程也自然成为终身教育理性化过程。《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的颁布是在站在我国新时代发展的历史方位下对实现教育现代化和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理性遵循,这一实现教育强国的纲领性文件是对处于两个百年大局中面对各种不确定性挑战的中国的最好回应。

(四)终身教育观的理性与价值双重向度

理性与价值始终是教育哲学关注的两个最基本的向度。不同社会阶段的教育发展总是呈现出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博弈,二者的此消彼长演绎了教育运动的本质规律。教育虽受社会变迁制约,但也总是以其独特的超越精神和理性批判精神推进社会发展。因为人类的持续理性追求是社会进步的源动力,这反映在个人价值的实现最终会体现在社会价值各个方面,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教育发展总结积累的宝贵经验,始终坚持把优先发展教育上升为国家战略,通过发展教育来推进社会整体跨越式发展,进而推进高效迈入新的现代化进程。终身教育既然是一种教育思想理念,就要从教育的本真着手辅以理性与价值双重向度理解和认识教育,教育作为一种基本人权应以价值取向践行理性之思,以理性之思指导价值取向。

20世纪60年代以来,围绕终身学习思潮大致形成了两类价值取向:一是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代表的人道主义取向的终身学习观;二是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为代表的“社会-政治-经济”三位一体取向的终身学习观[13]。前者体现了价值理性,后者蕴含着工具理性。直至20世纪80年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次提出“全民教育”概念,从人的生存和发展需求角度,将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统一于“人的基本受教育权”这一概念之中[14]。自此终身教育完成了从一元理性走向二元理性的理念之路,教育的理性精髓在终身教育理念中得以充分展现,驱动着理性与价值走向融合。

站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历史转折点,新时代是以百年变局之势的社会变迁背景为前提的,以人工智能为主要特征的新工业革命正加速知识形态演进更替,人类思维也正在悄然终结以牛顿经典力学为代表的机械论思维,因此人工智能不仅是一种工具,而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哲学理论,这为新产业革命重塑教育生态提供了新思想概念框架[15]。着力于我国发展现实,传统的学制割裂的教育系统和功力化的工具理性弊端愈来愈不适应时代发展,从传统教育步入现代化教育揭示了教育治理的理性化或祛魅化过程。为此,我国敏锐捕捉到了时代赋予教育的历史使命,提前开启了以教育治理现代化为关键核心概念的新一波教育改革之路。党的十八大以来作为教育发展的一个关键历史节点愈来愈重视教育并不断将其引入改革深水区,科技强国、人才强国、教育强国等一系列国家战略同时布局谋划,整体化系统性建构人、教育、科技三者在时代变局中的治理机制,这些信号已经充分表明教育改革要以新的哲学观从根本上进行教育要素重组,教育转型从大理性观出发立足于重塑知识形态、重够人类思维。至此,我国教育改革迎合了世界终身教育发展大趋势,将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融合渗透于教育各个要素之中,并扎根本土探索中国改革方案,从而有能力创造和驾驭一个因知识形态自然演进顺势而起的全新的文明时代。

当今,知识型社会已然形成,学习型社会自然呼之欲出。通过打破时空界限将无限的学习覆盖到人的有限生命全过程,从而不断解放和理解人性,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以应对持续变化的生存空间,这构成了推动理性与价值双重向度走向统一的内动力。基于此“终身教育体系和学习化社会”成为我国教育现代化的重要目标,尤其是2019年2月出台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规划被视为指导中国教育未来中期教育发展的纲领性文件,正是面向中国2050长期教育发展规划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重大举措,从树立终身学习理念到营造终身学习制度环境,直至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勾勒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全民教育未来图景,其重要的理论升华点在于超越了此前传统教育体制边界,将体现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人文化教育体系统一于终身教育发展目标之上[16]。文件自始至终贯穿着发展终身教育或终身学习的教育国策主线,强调“凝聚人心、完善人格、开发人力、培育人才、造福人民”的理性观和价值观,既充满的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人文关怀,又体现着教育服务政治、服务经济、服务文化、服务生态等正向社会功能的美好期待,这些个体与社会的理性遵循和价值关怀恰恰契合了终身教育思想内涵,也契合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教育2030行动框架》所倡导的积极促进全民终身学习的精神实质。

规划中“全面发展、面向人人、終身学习、因材施教、知行合一”等发展理念更加凸显了未来教育需要遵循的理性与价值的辩证统一,其中八大发展目标之一的“建成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教育体系”成为实现教育现代化的首要目标,为中国社会顺利过渡转型和应对未来各种不确定性的风险挑战而赋予了教育更多的使命担当。在迎接新的产业革命和应对新挑战新机遇的时代背景下,处于国内国外两个大调整大变革环境下的中国,从传统教育走向终身教育的教育形态重构与发展,不仅是教育理性遵循与嬗变的换代升级的指向,也是基于教育理性精神审视下将教育价值完美融合的彰显。0D9E048B-6BF5-4DF0-A58B-5397006E25A7

六、結语

理性与价值的融合构成了整个社会的发展史、进步史和文明史,理性的遵循离不开价值,美国FM·谢勒认为:“每次理性认识活动之前,都有一个评价的情感活动。因为只有注意到对象的价值,对象才表现为值得研究和有意义的东西”[17]。教育活动因其实践性、目的性和计划性而促使人们对教育工具属性产生需求,而工具属性的需求又需要以个人的理性为依据对其做出合理的价值判断,因此价值理性需要回答个体“做什么”,“如何做”便需要由工具理性来解决。理性遵循和价值诉求的合目的、合规律性统一于终身教育的终极目的指向。人类的理性又总会因受时代局限而表现出相对性和有限性,但理性精神是永恒不变的,也决定了教育的理性精神是永恒不变的,在教育的求真历史进程中,基于价值关怀所赋予的求真性精神这一内生动力,唯有贯穿终身教育理念的学习型社会才能指引人类社会持续向求善求美中加速前进。

社会发展没有终点,教育发展便永无止境。教育的理性精神以其超越性特质加快推进教育的自我完善,故教育的内涵与外延也不断得以至臻致远,终身教育的理论与实践也不仅限于此,他仍将以理性精神为内生动力遵循教育自身发展规律进而推动终身教育趋于成熟,从而推进社会不断前行,引导人类至善至美。终身教育是教育发展史上的一个必经发展阶段,以探究未来人性和寻求未来社会确定性为己任,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程中恰逢其时,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对教育的价值诉求,是教育基于理性精神追求的自我否定之否定和自然遵循。为此,终身教育也将出色地完成历史使命并呼吁更加高阶的教育形态或教育理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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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F·拉普.技术哲学导论[M].沈阳: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

徐莉: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终身教育与学习型社会、教育发展战略、新工业革命与教育变革、跨学科与复杂性科学方法论、教师教育。

肖斌:副教授,在读博士,研究方向为终身教育、教育管理、教育基本理论。

Rational Follow and Value Appeal of Lifelong Education in the New Era

Xu Li1, Xiao Bin2(1.School of Education,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050024, Hebei; 2.Hebei Vocational University of Industry and Technology, Shijiazhuang 050024, Hebei)

Abstract: Socialist educa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has entered the historical journey of a new era, and education has smoothly stepped into the track of quality improvement from scale expansion. However, with the increase of social uncertainties and the possibility of social upheaval, the sustainability of human social development has been challenged. Chinas education is in the background of a period of mixed social change, and Chinas educational modernization 2035 outlines a grand blueprint for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Chinas education. Its concept of lifelong educ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goal of building a learning society for all have opened a smart journey for Chinas social transformation. The process of transforming from traditional education to lifelong education is a process of educational rationalization. With the changes of the times, educational rationality and educational value are coupled from game experience to convergence. The concept of lifelong education takes re-examin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society, man and nature a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reflects and criticizes the disadvantages of traditional education, and reconstructs the new form of education, Its rationality and value always dialectically point to peoples all-round development and lifelong development.

Keywords: new era; lifelong education; rational spirit; value appeal; value rationality0D9E048B-6BF5-4DF0-A58B-5397006E25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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