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忠

再访龙虎洞

翠绿的慈竹和红色的山崖

送走一场春雨，慵懒地睡

赠我一抹夕阳、整条小河

几只灰色的鸟飞过洞口

豢养古蜀“夷都”

前头，木质的车辆载着长袖

吱吱而来。回首间

崖壁上那只大嘴开合

用古蜀语诉说

箭矢与戈矛的伤痛

千年绝响丢失

鱼凫支子的棺木越长越大

寒蝉的世间开满梅花

敢于独立寒风

再枯的木也是木

那抠紧粗皮的蝉说

只剩下薄壳与残枝的树

才是真正的树

该凋谢的都凋谢过了

那就安之若素

稍有冲动，蝉一开口

世间就开满了梅花

谁还说寒蝉凄切

下午茶

一个人坐在周六

半杯绿茶。另一半

留给山峦缺口处的斜阳

不一样的色彩

一样的苦里回甘

眼看着桂花树扬起阴影

攻陷了护栏、人行道

又占据了我的草原

甚至要沉入茶水

和你再煮一场

——斜阳填村落

私语缠夕烟

残局

把我的所有放进棋盘

深凹的汉字，一次次抵达

临近黄昏的死局

又一次次获救。眼看

“俥”阵亡，“砲”被掳

一匹老马被我驾驭

在喧嚣中新生

我扔下暗藏的对手

抽身而起，漫步民生路

自己仿佛一枚卒子

在这个城市的残局中

不能悔棋，也不能后退半步

月夜辞

总有一点多余的光

从缝隙钻进来

刺痛我眼中的液体

天上应该有一个月亮

一个俗世的酒窝

醉掉了所有的星星

楼下，每一片树叶

都顶着一片月光夜行

你也领走过一片

照亮感伤。你说过

树叶的孩子，叫晨曦

她会在不久之后

领着这个城市行走

在此之前，夜色的情场

无端消散。我也会

被一只乌鸦啄醒

燃一团渔火，通透明亮

在龙华明清街

地上的青石用三尺宽的开口

刚说一声：嚓

三五件旗袍，便拖着几行水迹

写出婉转的行草

清明之后，再来明清街

木屋们补装门的窗上

一行鸟鸣弹拨蛛网

日子柔软，我身心虚无

一只鸽子飞过小龙溪河

从石阶踱步而来

瞥我一眼。小小的眼神里

藏有陈旧的忧伤

游岷江

江水知道我的轻重

我试探水的深浅

我们都不言语

各自前行

水面开阔、浩大

有船过，有两岸青山在走

身在水中，涼无所谓

遑论是晴是雨

我终究是江中过客

爱清凉的流水，爱飞翔的鸟

逆流而上也好

顺流而下也罢

心中有爱，每一滴水

都心怀佛陀，有济世之功

误入红尘，一生漂泊

不知何处泊岸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