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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齐是非、齐生死两个层次来分析庄子的万物平等思想

2022-06-09马傲宁

理论观察 2022年1期
关键词:庄子万物

马傲宁

关键词:庄子;是非;有无;万物;齐一

中图分类号:B2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2)01 — 0063 — 03

庄子是继老子之后道家的又一杰出代表人物,其关于“道”的论断,关于万物本原的论断更是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广泛关注,一时间众说纷纭。本文以《庄子》中的《齐物论》篇章以落脚点,据此分析庄子所提出万物平等思想中的深层意涵。

从齐是非、齐生死、两个方面,层层递进,由小至大,由浅至深,由表及里,从世间的两个方面一直推导至万物上来,得出庄子所提出的万物平等的思想。

相比于其他同时期的思想家,庄子的言论显然独树一帜。在那个注重礼节教化、尊卑孝悌的年代,庄子大胆地从万物的本质出发,看到了隐含于事物其中的“道”的思想,儒、墨所针锋相对的“是非”,众人所避之不及、谈之色变的死后世界,皆被庄子加以批判,并用一种戏谑的语言加以调侃。

这种激进且荒谬的思想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嘲讽与反對,然而,在几千年后,庄子的思想却以其预见性与深层次的哲学思辨,令人交口称赞。

庄子所提出的“齐是非”思想,将是非所产生的判断标准理解的透彻,并通过愚人、智人、猿猴、泥鳅等具体物象的比喻,说明我们所自认为正确的是非判断,不过是基于我们自身所得出的狭隘得利理解;而世人闻之色变、闭口不谈的生死之境,也不过是如寒来暑往一般的自然变幻,虽死状各异,终归于一,且我们所强烈追求的生,到头来怕也只是大梦一场,有形无神的生,倒比不上精神丰富的死。

庄子以其初见端倪的辩证法思想和恢宏庞大的想象,引导我们进入了一个超越自身形体、精神之外的“第三世界”,让我们以第三人的视角默默观察着世间所发生的一切,从这个意义上讲,万物皆以自身规律所协作运转、生生不息,我们皆在“道”的统率之下,模糊了“自我”与“他物”的界限,以沧海一粟般的存在短暂流连于世间。

我们通常所认为的是非问题,包括古往今来各个哲学家、思想家热衷于讨论的哲学根本问题,在庄子看来,则并不是完全必要存在的。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①

庄子在这里发出强烈呼唤,人间至道究竟是被什么遮蔽才分出了真伪呢,而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又是因为什么的遮蔽,才需要分出对错呢。大道失而不存,至言存在但不被认可,这样混乱矛盾的局面真的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吗?

我们因为所谓智者的一孔之见而失去了探究天地间生存大道的宝贵机会,我们又被浮华而不切实际的华丽言语遮蔽了心灵,进而厌弃真正的道理。庄子认为,我们之所以认识不到世界的本质,究其原因,大致有二。

第一个即人本身带有的片面性,好利而恶害,人人皆喜欢听对自身有利的话,而厌恶对自身不利的话,从而过于倾向于自己的言论,贬低他人的言论。

“夫自是而非彼,美己而恶人,物莫不皆然。然,故是非虽异而彼我均也。”①

不止人是这样,动物、植物,莫不如此,所以,儒、墨之间的相互攻讦、责难,也是导致大道、大言难以形成的一个重要原因。

“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②

儒、墨之间的是非争辩,就是因为两家各自以对方所肯定的为非,而以对方所否定的为是,想要肯定对方所不赞同的,否定对方所赞同的,两家相互攻讦,以至于言论混乱,过于注重肯定对方的“非”,而失去了言论原本的作用。

庄子认为,要想摆脱这样的局面,就必须跳出儒、墨两家本身所固有的藩篱,打破固有的想法和幻想,即“莫若以明”,以澄明的心性来观赏世间万物,用平和的心态对待自己和对方的“是”和“非”。

更深层次的,是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到“是”与“非”的真正关系。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③又言“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④

之所以儒、墨有是非的观点,无非是因为所看待事物的立场不同,对于我自身来说,除我之外的所有外物,皆是彼;而对于物本身来说,以它作为观照,所有的同类,即这世间所存在的万物,皆是此了。

所以,如果拿己方的观点去看待对方,即对方的观点毫无是处,可若是拿己方的观点去看待己方,则尽是优点,毫无非处。庄子认为,“是”和“非”本就是事物的一体两面,一个事物之所以存在和运动发展下去,和“是”“非”都是分不开的。

就如同上文所提及的“方生之说”一样,事物诞生的时候,他离死亡也就不远了,诞生一定意义上也说明了灭亡,事物被认为是对的同时,他所要被质疑的一面也会马上显现,而事物被否认的同时,其间又夹杂着肯定。

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就是“非”,非也就是“是”,是非两者相互依存,共同蕴含在事物之中,推动着事物不断向前发展。

即“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

庄子认为是非乃事物一体两面,无是也就无非,如果刻意因为是去寻找非,或者因为非去寻找是,那这样的是非就是没有意义的了,况且我们若是站在“道”的意义上去看,是非就已经失去了它本有的标准,无法判断,这也即庄子一直所追求的“道的枢要”

庄子认为万物间的生长化育是一整个圆融的状态,万事万物在生长之初,都是没有界限与缝隙,也就无所谓是和非。之所以要齐是非就是要消除事物之间的嫌隙状态,让事物回复原本的圆融无碍。,而不仅限于一个方面。

前一段已经说明,庄子认为“是”与“非”这种我们固定以为事物之间的最大分歧,或是对事物本原性质的最佳概括,其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自处其间,而窥不到事物的全貌,即在“道”的高度上看来,“是”与“非”是相伴相成的一体两面,是事物诞生发展之初就要存在的羁绊。

所以,不须用对立的观点去看待,反之,要用“齐”的观点去思量,抛却事物因“是”“非”所生的嫌隙,而达到一种圆融无碍的效果。

除了要“齐是非”之外,庄子还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即“齐生死”。在《齐物论》的开篇,庄子就引出了一个重要人物-南郭子綦,开局就以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以一种空灵又神秘的状态,吊足了观者的好奇心,其后又说“荅焉 似丧其耦”。

南郭子綦于茶几前静坐,仰面看向苍茫的天空,随即又缓缓吐出暖气,好似忘掉他的形体,轻盈缥缈起来,这便是庄子所给我们营造的生动意境,庄子之所以在开篇就塑造这么一个形象,便是想引导我们走入他的精神世界,生死合一,物我两忘。

正如前文所说,“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⑤有注言“夫死生之变,犹春秋冬夏四时行耳。故死生之状虽异,其于各安所遇,一也”⑥,又言“今生者方自谓生为生,而死者方自谓生为死,则无生矣。”⑦

生死交替就像寒暑交替一样稀疏平常,是自然界发生的最为普遍的现象,花朵开放的时候,就会预见其凋零;饱有生命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凋谢,生存下来并不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生存,而死亡即也不意味着真正的消灭。

正如文中所言,“一受其成形,不忘以待尽。”我们凡人形成肉体以来,却找不到一个主宰之物,那么即便活着,也是等待死期到来罢了。又言“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不知道自己整日奔波所为的是什么,慢慢等待着死亡一天天的来临,形体逐渐衰老破败,精神也是渐渐消失,这样的生存,又与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生者所认为的生和死者所认为的生,也是存有不同,生者所认为的死,和死者所认为的死,也是不一样的,在一定意义上,生和死甚至可以相互转换,生者即是死者眼中死,死者即是生者眼中生。

庄子又道,“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①我们那里能知道自身所认为的生死是不是世间所迷惑的事情呢,世人皆贪生怕死,认为死亡是世上最为痛苦、残暴之事,可又有谁知道对于死亡来说,我们现在就像一个迷途在外的孩子,迷恋繁华而不愿意归还故乡,或许等到我们真正的回到故乡之后,反而会后悔在活着的时候祈求不要死亡、再多存活一段时间呢。

由此看来,世间的所有物体本身就是圆融无碍、不分你我的,所谓的生死也不过是我们自认为生的时间漫长,可死后的日子更加广阔罢了。他们自身即能够和谐运转、运动发展,是人为的标准和界限将他们分割开来,以至于生了嫌隙,生涩难融,即若我们放下偏见,以一种超越“自我”与“他物”的眼光去看待世间万物,那万物便能达到一种理想状态下的平等与齐一。

庄周说创造性提出的万物平等、万物齐一的思想,打破了人们固有的思想僵局,也给人们造成了一定的惶恐和混乱,那么,究竟该如何才能达到庄子所描绘的万物平等的境界呢。

聪明睿智如庄子,自然是在表述思想的同时便给出了答案,从《庄子·齐物论》这不长的篇章中,我们却可以找到多处修养身体、达到万物合一的方法,如一开始的“坐忘”,表述是非思想时所提出的判断标准“莫若以明”,以至于后来所期望达到的理想境界“道枢”,还有文章最后部分引人深省、言简意赅的“庄周梦蝶、物我两化”境界,皆是我们修养身体与精神的法宝,本文将从其中的“坐忘”与“庄周梦蝶”两个方面展开系统论述,探究庄子至上精神境界的通行坦途。

世人所追求的,大都是身体层面的需求,如衣食住行、纵欲享乐等等,此等追求虽能获得一时的快感,但终究如烟花般易逝,难以长久,后又用不同时期的思想家先后提出“去形体而求精神”,过度追崇精神的作用,想要凭借精神纯净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庄子则创造性地举出了南郭子綦的例子,通过与其弟子颜成子游的一问一答,以简易的话语表述出“坐忘”的本质含义。

即“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②颜成子游在南郭子綦跟前侍候,发现今时不同于往日,南郭子綦隐隐乎有神人之感,不由得发出感慨,难道真的有人可以使躯体如已经枯槁的老木一般,使内在心灵像已经被烧过的黑灰一样,再也激不起一丝心念吗?表面上是给出了一个疑问,但是通读全篇之后,就可以发现,“坐忘”就是庄子所要追求的至高境界,就是我们通达于道、体悟万物的最佳途径。

庄子在后面的篇章中,又再次提及过如何达到“坐忘”,《庄子·大宗师》云;“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③我们将肢体忘却,摆脱掉这沉重的肉体,同时将在世间学到的机巧、聪明全都忘却,将自身厉害置之度外,只以最纯洁的心灵去体悟万物,感受道义,这就是“坐忘”的最佳途径。当我们形如枯木、心如死灰之时,就可以感悟到最纯澈的“道”吧!

“庄周梦蝶”的典故,我们在小时就常听到,初闻只觉惊异,后感荒谬,想必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庄子在其书中言“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④他在梦中梦到自己成为了蝴蝶,在那时他是忘记了自己本是庄周的,直到醒来才惶惶然发觉他并不是蝴蝶,只是他做的一场梦罢了,但是谁又能说清楚,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做梦的时候变成了庄周呢,庄周在此强调了物与我之间的融合与转化,物我之间并不是单纯的对立关系。

在一定的意义上说,或者也可言在一定的角度上说,“物”和“我”之间的界限也不那么泾渭分明,当明确的标准被模糊,恰当的形容被掩盖,“物”与“我”便可不分你我,而统摄于“道”的標准之下。

由此看来,老庄并非狡猾之人也,庄子在让我们困惑的同时,已经给出了我们明确答案,即“坐忘”和“物化”也。“坐忘”使我们去形体,去精神,以一种婴孩般纯洁的眼光和心灵去看待世间的万事万物,从中体悟到流衍于其中的天下大道。

“物化”则是以疑问为引,启发我们深度思考,由表及里地去探寻“物”与“我”的界限究竟在何,从而得出蝴蝶也好、老庄也罢,不过是茫茫宇宙之中的沧海一粟,在更高的高度看来,“物”与“我”原本明晰的区分标准也变得模糊起来,变得不分你我,而为一,“物”可转化为“我”,“我”也可转化为“物”,为庄子的万物平等思想提供了坚实的思想理论基础。

〔参 考 文 献〕

〔1〕方勇译注:《庄子》〔M〕.北京:中华书局.

〔2〕郭庆藩.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3.

〔3〕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上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52. 〔责任编辑:侯庆海〕

收稿日期:2022 — 01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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