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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如斯等

2022-06-09谭叶雯方酩翔李佳翼薛冰莹

课堂内外(高中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新衣裙子姥姥

谭叶雯 方酩翔 李佳翼 薛冰莹

我倚着窗,听清明的雨水淅淅沥沥。

远方的墓碑,在烟火中迷离,在四月的雨雾里渐渐隐去。我伫立在雨中,你的坟前长出了新草,苍翠的在雨中招摇,我该怎样怀念你。

我踏上你曾走过的土地,一步一步。门前那大片的杨梅林早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单调的空地,时而有几株野草坚持冒出,却创不出一个奇迹。我忍痛推开尘封的木门,只有那吱呀的梦呓还记得你。

我抚摸过掉漆的红色方桌,像你曾呆坐着,盼望黎明。我穿过你的房间,雨水渗过木屋,“滴答滴答”声里只有死寂,我也终于知道,不会再有一个男孩会推开那扇门,低着嗓子吓我说“再不睡觉,狼就会把你抓走吃掉”。明明当时怕得蜷缩在被子里,现在却渴望你再说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躲起来,我想看看你。

你走的那天,我没能见到你,我仰着头哭泣,问大人们哥哥在哪里。只有那火盆里的火苗闪耀着,一点点将你的衣物吞噬。从那天起,你从这个世界消失,没有人再提及。人们朝前看,生活往前走,只有你还留在过去。

你看啊,木屋前也开了新的花,一团团,一簇簇,是怒放的生命。新笋的黑衣还来不及褪去,就已在雨中傲然挺立。夜那么静,我终于肯定,我最怀念的,不是那些终将逝去的东西,而是鸟鸣时的那种宁静。

雨声潺潺,我对你的告别在雨声里落去,让过去的都过去,人总要期待新生命。

我倚着车窗,任细雨拂过双颊,我望见群山烟雨朦胧里沉睡的墓碑,只有绢花点缀着一个安静的梦。我望见老人屈身拔去坟头的杂草,望见她离开,她踏着泥泞走向前方,没有停留,没有回头,前方的路漫长,望不到边际。她的步伐在细雨中持续,我听到她与我擦肩时的呢喃:今年的花开得真好啊。

我看到路边新长了黄花,是青翠田野中的一抹亮丽。我开始想,明天又会是怎样的新生。

游泳金牌的温度

圣皮埃尔,位于法属留尼旺岛的一座海岸城镇,风景如画,路上行人热情友好,可我却觉得自己和妈妈来到了一座孤岛——初来乍到,不懂法语,而那时我才9岁。

我想交朋友,渴望融入这里的生活。于是,在终于掌握了一些基本的词汇后,我迫不及待地报名了游泳训练班,尽管报名全程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在期待和忐忑中,我迎来了第一堂游泳课。泳池是露天的,纵身跳入荡漾着晚霞的水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畅快,先前对语言不通、体力不足、可能不被其他队员接纳的担忧也被水流带走了。也许,游泳就是这样一种与水融合,能让人告别烦恼的神奇运动吧。从此,我不再让杂念占据大脑,努力练习技巧,不会说就手脚并用地向其他队员请教。

如果努力的回报有实体,那便是教练带来的好消息——我获得了参加游泳比赛的资格!然而比赛当天,面对人高马大的对手们,我紧张得快要忘记呼吸,而他们也毫不掩饰对我的轻视:“就你这弱小的体格,必输无疑。”怒火中烧后,我被不自信淹没。听完我的倾诉,游泳教练安慰我道:“你很喜欢梅西,对吧?你看,梅西个头也不高,但他却成了世界最著名的球星之一。你的努力不會说谎,只要不输给自己,你就不会输给别人,我相信你!”教练的一番话让我重燃斗志。

发令声响,我全力跃入水中、拼命向前游,日复一日训练的画面在脑海涌现,直到触壁时刻,我伸长臂膀触到了终点。而后,我才注意到身边气喘吁吁的对手,岸上为我欢呼的教练和队友——我竟然获得了第一名!站上领奖台,我激动地接过金牌。金属的微凉传到手上,和我燃烧的热情交融,最终化作坚定的自信。

如今我已经16岁,回到国内念书,每当遇到困难、遭受挫折,我总会回想起当时夺得的那枚金牌的温度,记起教练的话——相信自己,超越自己比超越对手更重要。我还可以更加勇敢、更加自信。

TO:校园的叶

暖风捎来你的点滴消息,我在窗边捡拾起曦光漏下的疏影。高二,于时光淤塞的缝隙,提笔书信予我挚爱的你。

或许,很多人对高中的印象就是做不完的试卷,爬到最高层也望不见的外面的天地,还有永远姗姗来迟的下课铃声。而我则不同。每次考完试,老师执名单让我们挑位置时,我总是奔向靠窗的位置——奔向你。每当柔软的金色阳光倾斜射进半开的窗子,于桌角投下你摇曳的剪影,我便知道,你在。

你流动在四季的轮回里,风过时,轻柔低语。

白色的试卷在桌斗里铺了一张又一张,读书声盖过旧街巷晨时的喧嚣,前座的男生支着脑袋等待下课铃声,轻柔乐曲带走老师未尽的话语……谁都不知道这个夏天有多长,聒噪的蝉鸣是否会在下一刻化进夜色里。我唯一确信的是,下课后,学校的石子路上,有你等待在那里。我们像在奔赴一场谁也没说出口的约定,我抛下手中的试题扑向你,听树上的燕鸟唧喳啼鸣,嗅清新的木质香气。目之所及,是你小小的又无数的身影为我投下的一片庇佑的天地。

每当我抚过你的叶脉,指尖都仿佛触到一个沉静温柔的灵魂。你是我梦中诗人沉寂千年的思绪,在你绿色的光影里,我看见她含笑的双眸,一袭青衣飘飞风里,低头,向我絮语。我向你抱怨“作业好多、数学好难、名次下滑”,在我心里,你已是我寡言的挚友,青春旅途中的灵魂伴侣。我透过叶隙窥探远方天空,而你吻过我的四季。

未来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尽管我知道,离别将在下一个雨季。

如若有一天我们将别离,青春执六月的手渐行渐远;如若有一天你再也看不见那个呆呆抬头仰望你的女孩,请不要为此伤心,你要知道她虽已远走,却留了最珍贵的宝藏予你。

你要记得,你所在的石子路上,四季一刻不停滞,我便无时不爱你。

天上学来的手艺

春日,轻柔的槐花飘落在树下太姥姥稀疏的银发上。

太姥姥特别爱端正地坐在老家院子里的槐树下做新衣。我出生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太姥姥坐在槐树下缝制的。那时,太姥姥手脚利索,她把俏皮的老虎、七彩的蝴蝶绣到给我的棉布小肚兜上,在一针一线里藏着期望和疼爱。

穿着太姥姥做的新衣过春节,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太姥姥给我做的大红棉袄上绣着云朵、鸟雀,她是要用细针密线把天上人间的好东西都收拢来,放到我身上吗?看我穿着新衣穿梭在一群孩子中,太姥姥笑得合不拢嘴。大家伙都说新衣服好看得很,这时我总会咯咯地笑个不停,指着新衣说:“这是太姥姥从天上学来的手艺。”

小学六年级时,我回到老家,太姥姥欢喜得不得了,说要做一身新衣送给我。黄黄的花絮飘下,飘过太姥姥的眉眼,飘落在她的脚边。槐树下的太姥姥腰板已不再硬朗,手脚慢了许多。她不时眯缝着眼凝视天空,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手中的针线一动不动。太姥姥是在学天上的手艺吗?土黄色的裙子上绣着月宫,桂花树下蹲着一只兔子。太姥姥说:“到夜晚,玉兔就守着你的梦,就像太姥姥陪着你。”可是这么土气的颜色、老气的绣花,穿在身上会被人笑话的吧?我不愿穿,可为了不让太姥姥难过,我还是接过了裙子,只是转身把它塞进了箱子最底层。

那天,在家族群里看见太姥姥坐在槐树下缝新衣的照片,夕阳染红了她的银发,她手中的新衣小小的,是一件红色的肚兜,这是做给还未出生的小侄儿的吗?太姥姥曾说:“这一辈子,我只会做衣服,这是从天上学来的手艺。”是啊,太姥姥不善言辞,却用一针一线把爱织进了家人的血脉中。

我赶紧翻出搁置在箱底的裙子,针脚细密匀整,绣工精巧娟秀,哪还有比这更好的裙子?裙子很合身,今夜,会有玉兔守着我的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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