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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青游记

2022-05-31刘乙暄

西藏文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尘埃高原西藏

刘乙暄

一、天外天的尘中花

从四川走国道进入西藏,特点就是沿途景色丰富,而路况多变凶险。

四川境内的山,郁郁葱葱,总之,没什么特点。告别了高速公路,就进入山路中。

唉,好绝望啊,阴霾的天,沉重、压抑的山,扯不断的蒙蒙细雨,都把心情逼迫到一个角落,喜也不是,哀也不是,就是在这样拉扯着的郁闷中,我的西藏之行已经进行了两三天了,可是,这样的行程,实在让我沮丧。

二郎山的两重天

在名字叫做“二郎山”的一座山中,有隧道要通过。而这个隧道,是我此次四川、青海、西藏游记的序幕,真正的旅途由此开始。

一条两公里的隧道,就是两个世界。隧道的这边是阴雨不散;而隧道的那一边,是可以让你“哇——”一声然后跳起来,穿越到另一个超乎想像的美好境界,不知是自己走进了它,还是被这个世界暗藏的一个惊喜所征服。哦,置身幻境与置身世外,不知身在哪个仙境中,进入了天外天,天地外面有天地。

这个可以叫做绝处逢生,或者就是,电影《爱丽丝梦游仙境》或《地心历险记2》里面所展示的那样,经过一个树洞或者一段山洞,真的是有天外天的天地。可最重要的是,这不是爱丽丝在梦游仙境,这不是在看《地心历险记》的电影,这是我亲身进入!融入!

我没有注射过兴奋剂的经验,可是,进入这样的地方,对我来说,那可不仅仅是如注射兴奋剂的内在刺激,而是蜕变,是重生,是天人合一的實现。

因为我置身在其中。

远处的山,是青的,是绿的,是通透的,是明亮的,而置身在此处,是心的穿越。天空与空气是清澈的,是干净的,也是晴朗的,不止是天气的晴朗,更是心情的乌云散开,日出归来。

不一样的多种蓝

就像北朝民歌《敕勒歌》中所描述的那样“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空真的是在此地时时刻刻看到的笼盖在四面的山地中。没有楼房,没有工业烟雾,没有噪音,只有清净的自然,而自然自成仙境。

在惊异中,有意外的发现,看头上的天,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多种的蓝吗?深蓝、浅蓝、天蓝、靛蓝、淡蓝、宝石蓝……有白云像棉花那样散落在无边的蓝天中间,这些,这一切,不是形容,不是知道,而是看见!

同一片天空上,有这么多种的蓝同时出现!

是蓝,可是,那是不一样的多种蓝。

天哪,这还是我所认识与我所知道的天吗?这是我一直不知道的天哪!

天哪,天怎么可以蓝成这样的?多种不一样的蓝,竟然在同一片蓝天上出现!

5008的月牙儿

第一次经过海拔超过5000米的地方,就算自己不怎么激动,还属冷静,但也会被沿途正在行路的游客或者之前走过的行人所留下的一些文字所感染,不由得也就有所同感,感觉不一样了。

到了海拔5008米的山头,正好是晚上10点钟的样子,下车举头望天,那一片夜间的深蓝就征服了我一直不断被震撼的心灵。

哦,悄无声息的夜幕,在这个高原,距离天空是如此的近,却还是依然那样久远。夜幕深蓝的天,永远神秘、庄严。

而把我的灵魂激活的,是初六晚上的,在我头顶上不远的地方悬浮着的月牙儿!

看,那个月牙儿,它是活的!

不仅是白的、亮的,它还是笑着的。

而它也是通透的,水灵的。

它在空中摇晃着,表情灿烂,笑颜嫣然。

我必须得确定,它真的是个活物。甚至在这个5008米的高原上,它跟着举步的我,在打转!

它在我的注视下,还在空中飞舞,旋转,花样不断,天哪,这就是5008的月牙儿!

月牙儿,如此明朗,而月光,似乎就屏息凝视,无声散落,淡然躲藏。此处的唯一亮点,就聚集在月牙儿上。甚至也没有星星,只此月牙儿一样。

天上繁星VS海边细沙

翻山越岭,进入西藏之后,当我在谷底下车,不抱任何幻想的习惯性抬头看天时,我不禁惊呆了!

满天的繁星,就像散落在黑底蓝纱背景下的钻石一般,天是环绕着地面的,而星之所以被我称为繁星,是因为它实在是看不完了。

星星闪闪的,亮晶晶的,放着光明的,满天的,无法用任何别的事物来比喻它,因为别的诸如萤火虫之类的发光体,在这片繁星散落的星空下,显得太黯淡了。还能用什么来形容这满天的繁星呢?珠宝?钻石?珍珠?不,这一切都太黯淡了,更要命的是,这一切都太有限与稀少了,而此刻的抬头,获取的是生命与灵魂的惊异,原来这么多!怎么这么多!

单从数量上,就无法判断了。更何况这近的、远的、立体的、重叠的,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视线只能看到远方的一个平面,而后面的,我只能从它们轮番闪亮的空隙中,有限地发现与判断。原来,立体的视线,对我而言,竟然只是个传说而已。

那用什么来形容我要爆炸的感触呢?

有故事说,超越人们想象的全能的上帝,曾经把一个人当作是自己的朋友,上帝对那个人说,要祝福他,会让他的后裔像天上的繁星那样众多,像海边的细沙那样无数。以前听这个故事时,我总是在心里冷笑,海边的沙子是数不清的,可是,夜幕降临的晚上,好不容易看到天上一颗动着的亮点,本想欣赏一下难得一见的星儿,却不料会突然扫兴地确定,原来所看到的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架飞机!

只有在这里,我才发出感叹:天上繁星VS海边细沙。我也笑着服了,原来故事还真有其真实的自然景观的背景。

此刻想到幼时唱的一首儿歌,就自然地勾起记忆:“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哦,满天的小眼睛。

林芝傍晚的三重天

在傍晚时,到了名字叫做林芝的地方,遇到了一场小雨。可是短时的阵雨过后,看天,却又被电击似的深受震撼。

一片天空是落雨,一片天空是乌云,另一片天空是傍晚的桔色太阳所照亮的一方晴空。

近山是绿的草与林,远山是高高的雪景。

甚至,在雨后的那方天空中,竟然出现了双彩虹。是双彩虹哦,虽然稍纵即逝,可是,毕竟是遇见了。

彩色湖水入梦幻

怒江一如其名,似乎是因为发怒,水流湍急、激烈,所以,黄色的泥沙滚滚,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雅鲁藏布江的水是绿色的,自然也不奇怪。因为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似乎谁都不会不      知道。

意外的是不知名的水,会不时遇到那么一潭,应该是湖水,它是蓝色的。

水映蓝天云朵,自成仙境一般。

还有个叫做姊妹湖的两潭水,坐落在山脚下,远观,近看,都不是人间的景观。

而在过唐古拉山时,那里的措那湖是彩色的。水面像彩虹那样的多姿多彩,我一直在怀疑我眼花缭乱看错了,可是事实上,存在就是存在的那样:措那湖是彩色的。

尘埃堆砌的花

路况真的是多变。既要过柏油路,也要过水泥路,当然还要过石子儿路,还有山上会下碎石的路段,最麻烦的要属全是土的路面,那个尘土飞扬的状况,使人恨不得想让车子变成会飞的交通工具飞越过去。因为这种路段,人会置身在像雾弥漫那样的灰尘里,完全没有视线。

有一段这样的土路,有会车。我所乘的车子就如蜗牛般慢行,我向车窗外看,发现在靠山的这一边,有一小片树木草丛,那是惨不忍睹的注视与发现。

路邊的草木已经是皆惹尘埃了。一片尘埃灰色的小世界,触动心底的悲哀。过往车辆所扬起的灰尘,无可避免地由草木承担着,不悲      不喜。

那朵开放在路旁的花,不知道是什么花,大小有拳头那么大,或者说像开放的玫瑰那么大,花瓣是多层的,层层叠叠,花心也能看见,感觉有点像小号的牡丹花。后来,听久居西藏一个做生意的汉族同胞说,格桑花一共有十八种。也许它是其中一种格桑花吧。还有人说凡是开在野外的花,都统称为格桑花。

我根本没有办法看出这朵有着漂亮的形状的花朵,它的本色是什么颜色,我猜爆脑袋也想不出来。因为它是彻彻底底地被尘埃给覆盖了,被灰尘给堆砌住了,看它的时候,有点一闪而过的泥塑的感觉,可是泥塑的东西毕竟是表面光滑的,可以看出来是泥塑作品的,而它,它,它,它是灰尘堆砌的花,是尘埃彻底堆砌的花,是四面八方、三维、三百六十度被尘埃彻底附身的花,而尘埃与灰尘是那么的细小,精微,就重重叠叠、层层幢幢地堆砌与附着在身上,让我的心头一阵酸疼。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诗仙李白在一千多年前就以诗公告,自古以来花是需要露水衬托艳丽的。如今的这朵花呢?

可以想象,从一朵小花苞起始,这朵小花就被尘埃给覆盖了,从它含苞未放时,到它在我的眼前绽放出现为止,它经历了多少?一直、不断、大量地蒙尘,蒙尘,再蒙尘。

知花者,谁人也?

是该问了。

可是问谁呢?

不知花的人会想:花何等的悲哀啊。

花根在地,也许只有地知,还有叶知,而叶也同样蒙尘,不得而知。

地知。

地知花。

地知花的色,本我的颜色,纵使那样地被尘埃给覆盖,可是地知花。

花的生命在根,花的根部在地,而地知花。

那就开出一片灿烂吧。纵使在外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被蒙尘,那也由封闭的小花苞,开到全然,开到花心也见天日……因为花根在地,而地知花。

地也不会因花朵被动地蒙尘而弃花不顾,地会不变地养花,照顾花,看它开出它的本色与形状,纵使灰尘堆砌,也不离不弃,依然如一。

不知花的人会觉得:花会怎样地悲忧呢。

而知花者自知:花亦何求!

地知花,尘埃堆砌的花。

二、高原反应:我且喜且痛的爱之成伤

总有那样一个地方,穿越头脑的理智之后,盘踞在心房。在那里最重要的一席之地,驱之不去,魂牵梦萦,占据着梦想。

心有多少次向往,直到确定告诉我:始于足下,是我的内在动力。

唤醒心里的梦想,放飞那一个渴望。

而这一个梦想,宛如已经放手的鸽子,衔着希望的橄榄枝曾经远去,我已经对它不抱回头的希望。然而事实上,当鸽子返回时,我就只愿跟随它的翅膀,飞去我的天堂,飞向我的梦想。

而我的那个梦想,它在远方,那里是西藏。

好像来赴一个千万年的约定,待我到来,有情人不知还在不在?安慰我的是如斯美景,舒畅心怀。

惊心动魄地坠入仙境……

西藏,我梦想的实现!

这种惊喜,这种际遇,不外乎如所有落入俗套的灰姑娘的故事一样,我就是灰姑娘,上演一场进入大自然的宫殿的经历,惊心动魄。对我而言,未必是绝后,却一定是空前。

是谁?穿越了空间,向我的心所向往的方向召唤,轻呼我的向往,指向西藏这一个地方。

于是我应之,于是我来之,于是我在之。

我的脚淡然淡定地穿入水晶鞋中,我的身自然而然地套入白纱裙中,我的容颜理所当然地滋润饱满。

而我心,已镌刻镶嵌在此地此景中。有烙为证,有印为鉴。我心满满,烙印恒久远。

从华中的平原地带,进入到西藏的高原,不可避免的就会有高原反应,这个反应,甚至是致命的。

第一天晚上到雨城雅安,找到宾馆登记好,进入房间,我一看到里面的床,就觉得亲切之极,想念之深,不禁在心底深处暗暗喊:“啊,床!!!”有想一下子扑到床的怀抱的冲动,因为我太需要它了。从来不知道,游玩的赶路也会需要如此拼命争分夺秒。所以,我累得看到床的时候都激动地把它当作我缓解劳累的唯一途径。

听说高原反应是欺强不欺弱的,身体好的人,到高原上会反应更强烈。所以,我就放一百个心了。仗着我自己是有名的手无缚鸡之力,我想凭着自己从小就小病不断的经历,肯定不会出事的。

果不其然,开始的几天,我都好着呢。

只是后来的一天,在我感觉累得要死的时候,在我晚上十一二点才找到急需休息住宿的宾馆后,在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那个时刻,我才发现,睡不着了。这个情况很是不妙,在最累、最需要休息的时刻,在所有条件都充足的情况下,睡不着,实在是一件挺沮丧的事情。

我不知道,更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朦胧在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才发现,我身体的痛苦是超过我的头脑所能承受的程度的。

头疼、头晕、头胀,并且头重脚轻,总之,身体哪里都不舒服,我才知道,什么是“难受死了”。而这个时候,还在四川境内,并没有进入西藏。幸好遇到有人提醒我,喝点抗高原反应的药,我才服用了我一直拒绝服用的红景天冲剂。而那个冲剂,在我喝下最后一口时,因为是药渣,难以下咽,勉强硬着头皮喝完最后一口后,我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天哪,我的眼泪都出  来了。

赶到车上,我彻底没精力了,昏昏沉沉,一直清醒不过来。半天都是这样子,忍住不要自己吐出来,难受、难受、再难受、只有难受。

一直到中午时,我的恶心劲儿才过去,身体有如大病一场似的,虚弱不已。

午饭后,我慢慢好起来了。而下午被一路沿途的仙境风景给熏陶得像武侠小说中被输入内力一样,我的意识就慢慢地清醒了。

我兴奋得难以言表,甚至在休息的时候也打开手机跟着音乐一起唱着歌,只唱这一首《草原之恋》:“……恋你眼清澈,恋你水蜿蜒,恋你这如画的纯净蓝天。如果我是天边那朵白云,草尖上的露珠是我滴落的思念。恋你心坦荡,恋你山连绵,恋你这如诗的灯火炊烟。如果我是天边那只孤雁,下一个春暖花开我回到你身边。”

在高原缺氧的自然环境限制下,随便动一动都会有反应,可是我才不管呢,就算有不亚于在平原上超时、超限的激烈运动后最痛苦的反应,甚至可能会有生命的威胁,我也要跳一跳,歌一歌,甚至舞一舞,难受我也不在乎,因为,我心雀跃。

高原反应的身体痛苦是一种事实存在,不管如何兴奋,如果稍微动一下,就会喘不过气来。我才不管这些呢,我宁愿身体痛苦,也要倾泻出我满溢的兴奋与幸福感,似乎身体的痛苦也成了一种或大或小的享受与踏实感,这些提醒我,不是做梦,有小小的痛苦为证,这是事实。

而伴随着我身体上小小的高原反应的痛苦的,是我灵魂上强烈的如火焰般洪流倾泻的完全的幸福。一如爱情一样,势不可挡,猛如死亡。

所以我一路唱着,至少在心底尽情宣扬。

所有这些太刺激了!又漂亮又危险。太好玩了。

到拉萨后,发现列车居然全是观光的,时间安排也全是白天,所以坐火车经过可可西里,是另一番景象。

上火车后,在全封闭的氧气车厢里,温暖如春,完全与车窗外“一日共四季,十里不同天”的高原气候隔绝。

车厢里是封闭的世界,而车厢外,是另外的世界。

而我,从我自己生长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甚至祖祖辈辈世世代代所不曾离开的地方,进入到这另外一个世界里,而在另外这个世界里,何尝不是在自己的空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同样任时光蹉跎成云烟?

隔窗,这另一个世界,就是可可西里,藏羚羊还未如期待的出现。

出现只是时间,视野里的必然。

終于看见,看见了一群不认识的动物,听同车的人说,那是黄羊,旁边的是野驴,我就被这叫做“野驴”的不大不小的动物迷住了。因为它长得实在太迷人了!

在我的脑海存储器里从来没有接触过野驴,在今天,这个景象,活生生地就出现在我所乘火车的车厢外面!

隔窗而望,那个生灵吸引我的视线与心田,它似乎不是凡间的生命,而是别样的生灵。也许在印象中还有模糊的藏羚羊,可是这样的一个生灵,在逍遥地展现它与生俱来的优越,然而它不自知,它陶醉了另一个世界的我。

隔窗而望,它那如用最精细的画笔一笔一划勾勒出的飘逸的毛,看来是如此地轻巧。似乎来一阵微微的拂面轻风,也能将它根根飘散。

隔窗而望,看它那迷住我的模样,我甚至不敢随意大声呼吸,生怕呼出的气吹散它的生命,或许会惊吓住了它,让那一根根精细的有生命的毛慌张。所以,我在车厢里,也小心翼翼地呼吸。

车厢里是供氧的,而窗外,是生命在属于它们的世界里徜徉。

车厢里是供氧的,而窗外,是雪山在接天的高原上仪态万方。

隔窗遥望,任凭无限的叹息,也是喜悦的开阔与舒畅。

隔窗就是距离,而汝等何等自由,我辈又何等无知猖狂?

……

一路走来,从四川到西藏,再到青海,就差不多了。

子夜的钟声如期响起,我的豪华马车就变成了大南瓜,车夫也成了老鼠,且抱头鼠窜,了无踪迹,我的华服,顷刻间成了褴褛衣衫……所有的一切,梦境,已然惊醒。

我这个灰姑娘就此别离了大自然的彩色宫殿,重返从来处来的灰色世界里。天空是灰色的,白云是灰色的,呼吸的空气也是灰色的,浸透了我的身体与灵魂,造就我灰色的心理。我又成了彻头彻尾的彻底的灰姑娘。

灰姑娘。

一共十天的西藏之行,在我返回华中的家里后,最初的两周内,我神思恍惚,心神不宁,一如害了相思病,晚上整夜梦的都是回到西藏,回到我那得到十天而又失去的地方。告别了那里,而今,居然只能唯愿长梦不醒。

回到家里之后,再看天,也有蓝天,也有白云,灰色倒是真的……但是没有心情了,没有专程去看蓝天白云的那份淡定,那份从容,那份理所当然,更没有那份惊喜与幸福了。

我不得不偶尔散步在马路边,看被污染的天,看死气沉沉的白云,看路边栽种的植被,那有太多人工的痕迹,而心思全部恍惚在那让我如痴如醉的十天。

在我童年与少年的时空中,就在脚下的这个空间里,曾经的那一片片麦田,内中阡陌交错,小径蜿蜒。田地的边儿上,野花野草被灰尘附体,显得灰溜溜的,可还是依然坚持开放在每个春天。有蝴蝶出现的季节,我会拿着夏天的帽子,去抓蝴蝶,将它捕获后,夹在书里,既成了标本,也做了书签。

如今,也就十几二十多年的工夫,这些田地全成公路,机械呆板。

我,自然就成了在花店里等待出售的鲜花,看似光艳,却早被斩断生命的根,痛到极致,痛得不知道自己痛了。若日后告别花店,无论被插在哪个地方的哪个花瓶里,都是末日的飘摇,脱离树根的供养。生命的源头,再灿烂的垂死挣扎,那也是瞬间的烟花,昙花一现之后,只有虚无的空洞,虚空的无聊,一切了无意义。

我回忆的根基,在哪里?已然无法在现实的环境中找到。事实上,它已经被毁。

我已然断了回忆的根基。

有人告诉我,幸福的秘诀就是知足常乐,有衣有食就当知足。更有智者云:“不要让我太贫穷,也不要让我太富有。免得我太贫穷就偷窃,太富有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想我不是智者,因为我有太多的欲望。而欲望的无底洞欲壑难填,哪里是满足的边儿呢?痛苦的根源就应如此吗?

欲望的方向导向痛苦的源头,蓦然回首,我面对自己的心灵,才发现,我久成伤。我被欲望伤害着,而欲望,被谁伤害着呢?

这伤,不是昨日起始。而是以往,追思以往忙碌的时光里,我曾有注视过自己内在心灵的健康吗?我曾有留意过自己内在心灵的受伤吗?当我觉察时,心已然支离破碎,且经久重伤。

我发现,我走离得太远了,已然忘记,我需要的是什么。不知何时起,我陷入欲望无法自拔。偏离心灵的方向,太久,太远,太淡忘。

我的心灵……

我的心灵,就请你原谅,原谅我曾经对你的忽视与掳掠,原谅我只顾满足自己虚荣的欲望,而随意践踏蹂躏你,以致你对我无限失望……

我的心灵。

爱上,是爱上。不可避免地爱上。我的心爱上了西藏,爱上了那个地方。

一颗心究竟有多少,可以够得起伤?心很大,大得过天空与海洋;心很小,经不起一场高原邂逅的伤。

致命的一场邂逅,意外的失恋神伤。唉,西藏,我高原反应的爱之成伤。

责任编辑:索朗卓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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