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蓉

9月4日，马格努斯·卡尔森爆冷输给19岁的后起之秀汉斯·尼曼，随后宣布退出奖金35万美元的辛克菲尔德杯赛。年轻人是否通过作弊的方式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这个问题在国际象棋界引发了热议。

卡尔森没有明确指责尼曼作弊，但他在社交媒体上引用了著名足球教练穆里尼奥的一句名言：“我不想说话，如果我说了，就会惹上大麻烦。”没过多久，两人又在一场线上比赛中狭路相逢，卡尔森只走了一步，就退出了比赛。赛后的简短采访中，卡尔森拒绝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不无讽刺地提到：“尼曼的技术确实不错，我想，他的教练马克西姆·德鲁吉肯定做了很多功课。”德鲁吉是一位国际象棋大师，曾经被指控作弊。

尼曼否认在与卡尔森的比赛中作弊，按照他的说法，“卡尔森对输给像我这样的青年选手感到尴尬”。尼曼承认在12岁和16岁时曾两次在网络对战中作弊，并导致账号被封，但如今早已改邪归正。然而，这个平台很快宣布再次封杀尼曼，原因是“对作弊的次数和严重性，他并没有全部交代”。

辛克菲尔德杯赛主办方分析过尼曼的比赛，没有发现任何不当行为。但在国际象棋界，很多人仍然认为尼曼作弊了。

国际象棋大师、网络对战平台的高管丹尼·伦施表示，基于线上国际象棋比赛的海量数据，他的团队开发了一套业界领先的反作弊模型，“与其他机构不同，我们是一家营利性的私人公司，有能力投资，为全世界每名职业棋手构建了一套被称为‘DNA犯罪现场分析的系统”。通过对数百万用户数亿场棋局的详细分析，这个模型能够检测出棋手涉嫌作弊的异常行为。

伦施说：“我们的系统偶尔会出现误判。但如果某个人身上疑点太多，之前收集过大量证据，那就很难相信他是清白的。如果有人说‘我用一只手举起了冰箱，人们肯定不信。”

伦施拒绝对此次事件进一步发表评论。不过，网络对战平台的首席执行官埃里克·阿莱贝斯特暗示，他可能会发布更多信息。这些信息将有助于解答这场争议中的核心问题：在国际象棋比赛中，检测选手作弊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近年来，电脑技术对国际象棋产生了巨大影响。最优秀的人类国际象棋选手就像艺术家、运动员和科学家的结合体，不仅拥有解决高度复杂问题所需要的创造力和精神耐力，还会花费数千个小时研究历史棋局，发明新的对弈方法。然而，国际象棋软件已经变得特别强大，以至于就连最优秀的棋手也无法战胜人人都可以免费下载的软件。考虑到这些情况，检测比赛中选手的作弊行为显得格外重要。

塔利娅·卡拉利是一项线上国际象棋赛事的首席裁判，据她透露，赛事的主办方主要通过监控来防止选手作弊。例如，主办方会要求参赛选手安装多个摄像头，以证明他们独自一人，身边没有任何其他电子设备。“有时我们会突然要求选手移动摄像头，展示整个房间。”同时，选手还需要分享屏幕，让裁判看到他们正在使用哪些软件，并将侧边的摄像头对准耳朵，让裁判查看他们是否戴了收听设备。

不过，卡拉利使用的最重要工具是世界国际象棋联合会采用的一款筛选程序。国际象棋大师、计算机科学家肯·里根说，2006年的一场世界冠军赛中，保加利亚棋手维塞林·托帕洛夫指控俄罗斯选手弗拉基米尔·克拉姆尼克作弊，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开发这个程序。通过分析棋局中所有可能的走法，这款程序能够预测不同水平的选手采用与顶级国际象棋软件一致走法的概率。

里根称在线上比赛中，选手作弊事件的发生率达到了线下比赛的“100-200倍”。受辛克菲尔德杯赛主办方邀请，里根使用软件模型分析了卡尔森和尼曼的比赛，得出结论——我什么都没发现。里根的模型显示，尼曼的表现在某些指标上“略微超出标准”，“但这种偏差偶尔发生，在正常的波动范围内”。

对于尼曼是否在与卡尔森的比赛中作弊，里根和网络对战平台的模型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究竟该信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似乎是个无解题。里根暗示，网络对战平台需要“透露或解释他们对尼曼采取进一步行动的原因”。

国际象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棋类游戏之一，过去几十年间，似乎与电脑走得越来越近，但许多职业选手并不喜欢两者的结合。1999年，前英国国际象棋大师马修·萨德勒宣布不再参加职业赛事，原因是他担心电脑的崛起会“杀死比赛”。如今，萨德勒已经是一位研究人员，撰写了几本关于国际象棋软件的书。

萨德勒透露，他偶尔能在几步棋中取得优势，但无法像顶级软件那样保持稳定性。“在一场60步的比赛中，软件的准确度是人类不可能达到的水平。软件特别擅长分析全局，并发现一些致胜招数，比如利用棋盘的三个角落来重新部署某枚棋子。如果发现人类对手这么做，要么是对方灵光一现，要么就是幕后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在国际象棋比赛中，如果没有复杂的技术工具，职业选手能否判断对手作弊？萨德勒表示，经验往往可以帮助棋手做出一些推测。“如果对手只用1分钟时间就准确判断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棋局，而大多数顶尖选手都得花15-20分钟，那就有点离谱了。如果在形势特别紧张的时候，对手显得异常冷静，又或者离开棋盘的时间太长，这就很值得怀疑。但也有例外，有一次比赛中我突然流鼻血，不得不总往厕所跑。”

那么，薩德勒如何评价卡尔森对尼曼涉嫌作弊的暗示？萨德勒说他不相信尼曼会在如此重要的比赛中作弊。“卡尔森依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国际象棋选手，但我认为在最高水平的比赛中，选手不会作弊，因为一旦作弊，就会失去太多东西。国际象棋是一份可以终生从事的职业，很难想象顶尖棋手会抛弃这一切。”

责编 陶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