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炼”爱》突破了女性主题类电影中女性被设定的形式，采取了纪录片的拍摄手法，选取了五名各有特色的素人女性，真实直观地反映了中国新时代女性意识的觉醒，对女性意识类题材的电影极具启发意味。基于此，文章论述电影《“炼”爱》中被困于男权话语下的女性出路。

关键词：女性意识;纪录片;电影;写实;共谋性女性话语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18-00-04

2022年新上映的纪录电影《“炼”爱》，融入全新的纪实手法，直观记录当下社会女性面临的真实困境与她们对自我出路的追求，展现出现实社会中女性开始探索共谋话语的趋势。而本片取名“炼”爱有双重寓意，一指当下社会中女性追求婚恋过程中面临的现实环境的严酷性，二指当代女性经历过这一段艰难的人生坎坷之后将继续成长，浴火重生后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与爱情追求的统一。通过跟拍五名来自不同地域、职业、年龄、阶级的大龄单身女性，呈现都市中这类女性的意识觉醒进程，创作者向公众展现了可能导致女性陷入择偶困境的多方因素，远超被塑造的剧本创作类电影中单薄、刻板的女性形象与其面临的困境。在长时间的拍摄中，不断刷新真实女性生命写照与其对困境的反思，影片中的女性在结合自身最佳选择后依然在社会里向阳而生，展现出其积极正面的人生态度。未来将通过续集跟拍的方式，对她们后续的人生发展进行长期动态的记录，从而绘制出我国生态女性意识发展、嬗变的画卷。

1 困境中的霸权、规训与理想

1.1 初心不变的北漂白领：红梅

红梅是一名北漂白领，不同于电影中人为创作的灰姑娘与王子一见钟情的桥段，她虽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但现实中没有童话境遇的她频频参与相亲。她不似电影《小时代》中有各类人士帮助却同时不断跟身边人妥协的白领林萧，面对相亲男以偏概全的“男性本恶论”，她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相信男人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极端类型集合体，并继续踏上了寻找理想对象的路途。列宁曾说，正确的理想包括主观的要求，其要与外部的现实相符合[1]。受过良好教育的红梅，只希望遇到一个可以一起在城市打拼的异性，且双方都能坦诚接受对方的条件。红梅就是真实存在于现实中的人物，再现了北漂白领“人在异乡为异客”的日常，同时对美好生活心生向往，希望能在打拼的城市定居。

红梅在面对父母、亲友提出的男权话语和被父权制统治的传统婚姻观，大胆说出了自己的不满和诉求，阐述自己希望在两性关系中获得平等的权利与义务，她通过一次次的相亲寻找愿意与自己携手奋斗的男性。她的身上折射出了女性的坚韧与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同时她也代表着平凡但在为共谋性女性话语而努力的身影。

1.2 变被动为主动的精英女性：谈靖

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进入职场打拼，靓丽的女性白领成了都市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但是高强度的工作致使女性无法兼顾工作和生活，给女性造成了新的困扰。谈靖是一名金融行业高管，出于职业缘故时常辗转在中美两国间，虽有百万年薪，可高饱和的工作导致她一直没有时间结识工作以外的异性。谈靖不同于《三十而已》中早早进入婚姻结婚生子却无法平衡事业与家庭的女强人顾佳，也不同于《都挺好》中贴着叛逆、独立、坚韧的标签但性格表达自相矛盾的苏明玉。尽管年纪一点点变大，但谈靖没有被男性话语“再晚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不好”所诱导，而是站在对自身最有利的视角为自己规划。关于爱情，她将看似概念的内容理性化，一方面选择继续完成自己的事业追求，保证自己在市场上的持久竞争力，另一方面通过坚持锻炼身体、养成良好作息、保持健康饮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生育年龄问题，从而实现男女双方可以平等地坐在一张桌子上一同共谋人生的相处模式。

1.3 有情也有底线的音乐人：杜友月

爱情电影中经常出现“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桥段，却往往以女性的自我牺牲、无止境的等待作为代价，换取浪子回头。例如，《大话西游》中为爱执着却被心上人抛弃最后香消玉殒的紫霞仙子，以及《神话》（2005）中为爱在墓中苦守千年的玉漱。而《“炼”愛》中偏安一隅的杜友月对爱情也同样充满向往，她说“爱情那么珍贵，你可以不顾一切”，但她选择将一切建立在原则底线上。她喜欢浪漫的约会、燃烧般的爱恋，也绝不允许出现背叛与充满男性霸权的规训，即便和交往多年却被自己抓奸在床的男友分手也绝不拖泥带水。杜友月不甘心为男性所控制，在男性规训时她大胆展现了女性“自我”的想法，并提出在规训中男性对女性的长期迫害与索取是荒唐的，打破了女性必须为男性作牺牲和妥协的旧约。她不会被男权中心下的男性话语所禁锢，在久寻爱情不得后，也没有妥协，没有去找一个不那么合适的男性，而是主动拥抱蓝天、大海、音乐、朋友。

1.4 理智且清醒的独生女：董佳琪

中国曾经的生育政策，催生了特有的独生女一代，这种全新的现象加速打破了女性被男性凝视和规训的困境，女性需要什么样的伴侣不应该由“他”来定义。《三十而已》中的钟晓芹在面临婚姻、家庭、职场的多重矛盾时几经波折，草率地开始婚姻又草率地结束婚姻，最后迷失了自我，这隐喻女性形象即便发生嬗变开始走向主动，可始终跳不出感性的怪圈。但《“炼”爱》中来自北京的独生女董佳琪则完全不同，她从事着一份自己喜欢的文化工作，在面临父母催婚时也从容许多，古灵精怪地买了一款桃花符手机壳许愿爱情的降临，以此弱化父母眼中关于自己心智年龄的认知，缓和了家庭矛盾。董佳琪没有和观念传统的父母硬碰硬，而是用表面上的妥协为自己争取时间，一方面努力工作，另一方面坚持运动健身保持身体健康。面对暂时得不到答案的难题，她选择日后再议，同时坚定自己的择偶观不动摇，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就不盲目开始一段婚姻，打破了观众对独生女群体的固有偏见。

1.5 单亲母亲变身时间管理大师：李桃

在以往的影片中，单身母亲往往被塑造成被动放弃婚姻、无法独立生活、需要依附男性的形象。例如《漂亮妈妈》中的孙丽英，因儿子先天失聪便被丈夫抛弃，被动地成为一名单亲母亲;再如《万箭穿心》中的李宝莉，在丧偶之后她找了一份挑扁担的工作抚育孩子，可最后因为运输工具的迭代失业，不得不依附另一名男性生存。《“炼”爱》中的李桃抓住了互联网时代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双重机遇，本该一跃成为商业女精英的她，在事业蒸蒸日上时，被父母逼婚匆匆完成人生大事，后来丈夫以投资的名义骗取钱财致使其欠下巨额债务，而此时她偏又怀上了孩子。权衡之后，她主动提出离婚并与丈夫划清界限，慎重、理性地思考之后选择对还未出生的孩子负责，毅然决然选择成为一名单亲母亲。

李桃不仅做到了独立自主拥有自己的事业，在孩子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而且敢于大胆反抗无法容忍的男性失格行为，懂得及时止损。在兼顾方方面面之后，她也开始慎重考虑再次择偶的想法，不仅展现了新时代单亲妈妈积极、正面的形象，而且展现了女性在职场中也具有纵观全局的理性决策力，这正是共谋性女性话语的良好开端。

2 开辟共谋性女性话语题材电影创作的新思路

电影《“炼”爱》不仅开辟了共谋性女性话语的新思路，而且创新地采用了纪录片这一拍摄方法，对拍摄主体进行分类化跟踪拍摄，将时间的概念融入影片当中，积累了丰富的影像素材，同时也通过时间和社会大众补充对话，让大众参与到影片中，增强了电影的探索意味。

2.1 破除传统人物塑造中的刻板形象

影片需要故事，故事的叙述离不开人设和标签，而人物形象的设计往往隐含导演的意图，所以笔下的人物永远只是被他人叙述下的产物，不少影片在故事的情节设置上也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场合。如《白蛇2：青蛇劫起》《大鱼海棠》等改编动画电影，虽然女性的表层形象迎合当代主流价值观，如女性意识觉醒等，可无论是女性的衣着打扮还是剧情走向无不透露着男性凝视，影射当代女性自救不完整且还是需要男性的守护，让人窥探到对男性霸权的谄媚。现实题材类电影也频频出错，《“炼”爱》注意到并规避了这一点，为了避免导演主观情绪对影片的影响，制作组带着对两性的困惑，采取了开放式的对话形式，对五名女主人公的生活进行长时间的跟踪拍摄，完全将剧情的发展和走势交给故事的主人公，再现其人生經历，所以在人生落幕之前，谁也不知道后续会出现什么样的剧情，除了被拍摄的人是固定的，其他所有的内容都是未知的。故事中五名女性面临的困境都是社会中真实存在的，会随着空间的变化、时间的流逝而出现起伏。

女性走向独立不单是两性关系的推动，从空间维度下的个人视角看片中的困境，也与家庭、职业、阶级、教育背景、环境等因素相关。

《“炼”爱》中的五名女性诠释了“独立”的不同含义。红梅老家在县城却在北京学习和工作，她受老家的传统父权制思想的约束，又受北京大都市先进思想文化的熏陶，她需要在这两种相悖的理念中找到平衡;谈靖身为精英阶层也有自己的苦恼，为了工作，她经常辗转在中美两国之间，其困境来自中美两国两性观念的不同，同时高饱和的工作使她的私人时间相对较少，导致她无从向外社交，被迫沉浸在自己的“保护壳”里，只有当自己做了足够的背景调查和风险隔离相当完善的时候才会开启下一步计划;杜友月居住在四川，而川渝地区的文化氛围自古以来都偏向自由和诗意，消费时代的男女青年碰上诗意浪漫的男女青年，往往会因为观点不同而不欢而散;董佳琪身为北京“土著”，父母对其宠爱有加，当她被男性凝视时，也大胆回以凝视，但父母构筑的“五彩泡泡”梦遇上了大龄单身女青年这类严肃的社会论题，再加上身边人打量的目光和父母逐渐上纲上线的催婚会谈，“傻白甜”的她也开始犯了难;李桃的事业本来蒸蒸日上，但敌不过父母的疯狂催婚，迫于家庭的压力草率领证后经历了糟糕的欺骗，可为了孩子又不得不承担起单亲妈妈的责任。

社会中有关大龄单身人士的话题愈演愈烈，很多电影试图编造一个精妙绝伦的故事向观众展现最真实的现状，剧情的起承转合便是影片的故事线，可人为刻画的人物始终只是“艺术品”。而纪录片则使鲜活的人跃然纸上，更容易使观众和被拍摄的主体产生强烈的共鸣，时间是剧情推动的引力，是被拍摄主体的时间也是观众自己的时间。被拍摄者在女性困境中的挣扎和选择恰好也能被观众通过语言和行为在现实中间接验证，每个人都是这段历史的续写者和见证者，实拍现实中女性独立于职场的自我选择，以及女性即便暂时未能摆脱性别凝视的话语但依然勇敢坚守理想主义的态度，展现了持有共谋性女性话语的正面女性形象。

2.2 具有生命力未完待续的故事

时间的流逝往往呈现出线性和单一的结构，能反映和促进客观事物的发展，镜头在长时间的捕捉中，能更加清晰和准确地展现事情的发展脉络，记录最朴实的生活状态。该片从2018年开拍至2021年结束，历时3年，仅视频素材就有300余小时，期间人物心境因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嬗变，而这也是她们浴火重生继续寻找真爱和温暖的过程。红梅从对爱情有条条框框的要求，到平和看待自己的优缺点，不断寻找与自己最合拍的对象;谈靖为爱放弃美国百万年薪的工作，辗转于两国之间，渴求爱情的降临;杜友月从经历男友劈腿沉浸在爱而不得的悲伤里，到乐观积极地拥抱生活和自由;董佳琪从一开始骄纵天真的“傻白甜”变成了客观看待事物的独立女性;李桃从蜗居在小单间里化着浓妆直播带货拼命赚奶粉钱的单亲妈妈，到住进了更好更大的房子，生活开始慢慢变好。

对观者而言，片中主人公成长的时间也是自己成长的时间，能让人感同身受。同时这种将剧情走势交给时间的拍摄方法也能自然地制造出悬念，让人忍不住继续看下去，想知道故事情节究竟会如何发展。它所展现的不是导演为了情节而铺设的时间线的堆叠，而是现实中关于女性变化和探索的编年史，更是具有生命力的故事，即便电影结束了，她们的故事也仍在场外继续。

女性主体性的突破在影片中得到了良好的体现，被拍摄者在面临现实中的困境时，没有向现实妥协，反而希望与现实和解，选择从内部开始改变，摒弃了自己初期对感情和男性的误读，学会了换位思考，面对家庭的质疑也能够采用迂回的交流方式并且坚定地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不动摇，所以这种改变是由内而外的，与传统影视作品中割裂的女性形象不同。从影片中可以明显看出新时代女性思想的进一步解放，女性主体性的进一步完善，这部极具生命力和延伸性的纪录片在两性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

3 中国当代女性意识的局限性

在国产女性主题影片中，女性的刻画始终存在单薄、刻板的问题，而该片中的五名女性则向着共谋性女性话语迈出了可喜的一步。这一步固然带来了生态女性主义可持续的曙光，同时也有其局限性。

3.1 人物选择不够多元化

本片聚焦五名处于困境中的大龄未婚单身女性，对她们面临的困境分门别类地进行了细致的刻画，从而让人理解她们的苦衷，并且对她们的遭遇感同身受，为她们的勇敢和进步精神而心潮澎湃。可现实中并非只有这一类女性处于困境之中。从横向上来看，有未婚女性、已婚女性、离异女性等;从纵向来看，有一线城市、二线城市、县城乡镇女性等，她们同样是值得被记录的群体，她们正在面临的或者暂时未爆发的困境也同样存在。而创作者只节选了一部分女性作为共谋性女性话语的肖像未免以偏概全，这时宣判女性思想解放的新胜利为时尚早。女性本位的妇女解放，应该是主动且包容的女性意识的崛起，妇女话语权与身份地位的提升依旧任重而道远。

3.2 影片的互动形式不够灵活

导演、被拍摄者、观众三者应该互相融合，影片不能局限于被拍摄者的自白或其生活的单独呈现，应该丰富被拍摄者之间的互动。潘可武说，拍摄对象本身进行一种互动，同时也能够在同一阶级、同一生活圈之内形成对照，让观众看到阶级以外的影响因素[2]。本片的互动形式仅有创作者与被拍摄者之间的问答，虽然能一定程度上反映不同人物的看法，但創作者本身的问题具有导向性，使得影片的多维呈现不够灵活。因此，除了需要大量的个人采访外，还应该安排和穿插对群体的特写，以丰富纪录片的影响因素。影片的灵魂在于生命体之间的互相交流，应该构筑一种开放式、交互式的对话模式，让三种形式的生命体进行多维沟通。这种关系模式首先被应用在导演和被拍摄者之间，导演并不是用上帝视角来解构、杜撰他人的人生，而是在一次次对话中理解每个人在人生的岔路口中基于自身利益而作的不同选择，无论这种选择如何都应该保持尊重。导演的义务在于思考影片的拍摄意义，是否隐含“男女对立”“性别矛盾”等歧义，且被拍摄者是否符合大众眼中的刻板印象，被拍摄者的迷茫与困境也是导演在创作影片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反思的问题。

3.3 时代背景下女性精神存在固有局限性

父权制在我国传承千年，甚至直到今天仍有一些话语和思维带有浓厚的父权制气息。自古以来女性就处于男性的凝视与规训之下，时间不仅是个人的时间，更是社会历史的时间。尽管片中没有描述社会背景，但通过男女共同的追求和困境也能一窥社会的变迁。《“炼”爱》中的五名女性虽然自我独立意识开始觉醒，但是她们的诉求却依然受制于男权社会的压迫和凝视。

好在故事是未完待续的，观众能通过续集见证时代发展过程中有关父权制局限性的修缮，创作者也能通过续集跟拍突破其创作思路上的局限，反映我国女性主义的发展进程，创作者、被拍摄者、观众三者都能见证时代发展局限性的阶段性突破。正如宋瑜所说：“性别叙事新美学的建构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从‘隐形父权制的外部约束和自我束缚中走出，重新建立新的性别叙事以满足受众期待，是需要时间的累积与经验的沉淀的。”[3]虽然可以从本片中看到共谋性女性话语的曙光，可不同类的女性群体是否存在困境，依然藏在迷雾之中等待进一步探索。

4 结语

《“炼”爱》是一部长时间、多变量的女性主体叙述纪录片，以独特的时间记录视角跟踪拍摄者为主要特征，以年龄、职业、家庭、地域等变量结构叙事，运用开放式的结局客观阐述女性思想之复杂性、生活之多变性、生命之多元性等。时间对女性观念的冲刷，使女性不断思考两性关系和自我实现。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把握经济全球化发展大势，因此需要传播好中国女性的声音，树立中国女性的良好国际形象，让中国女性做共谋性女性话语的践行者，进而推动全球女性思想解放事业，构筑生态可持续发展的现代女性话语体系。公众既是观影者，也是参与者、亲历者，应跟随《“炼”爱》一起，关注女性的个体与群体，并加上时间的维度，由点到线、由线到面，进而描绘出我国女性精神变革的时代画卷。

参考文献：

[1] 眭依凡.大学何以要倡导和守护理想主义[J].教育研究，2006（2）：11-15.

[2] 潘可武，董金迪.长时间跨度纪录片的影像形态特征及人文价值：以《人生七年》系列纪录片为例[J].电视研究，2021（5）：89-92.

[3] 宋瑜.国产动画电影的新女性叙事困境[J].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39（2）：67-81.

作者简介：梁佳仪（1998—），女，湖北武汉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女性电影文化、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