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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耻而构成散文的真实

2022-05-30黄海兮

美文 2022年21期
关键词:内陆父辈一代人

黄海兮

史话、神性、现实、梦幻、时代感、人物角色的乡土日常和精神,在历史和自然构建中,作为叙述者如何处理父亲这一隐秘的形象?向迅又是如何处理父亲这个角色的?他给读者提供了什么?在父亲与他共处的时代,他们经历了什么?父亲给他提供了什么样的日常和精神的向往?

《内陆之歌》所描写的乡村境况中的这些矛盾和纠葛消解后,也是乡土迈向新的观念的开始。向迅客观而冷峻地记录着他童年生活的艰难,在父亲内心的幽微处,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父亲年复一年地在贫瘠落后的内陆腹地,与他的祖父祖母、与他的叔父、与那个卖煤的马夫、与蛇鼠明争暗斗?这一困境形成的背后是复杂的社会原因。而父亲在一次次失败之后,又回到他最初平庸的生命状态,直至最后一只猫的偶然到来慰藉了他最后的生命……

这一过程,他的恐惧随之而来。在现实和幻象的交替中,他有自己的羞耻感。正是这种反思式的自我对视,使他能够客观而本真地表达,令隐秘的现实从斑斑驳驳的集体记忆中剥落下来,弥漫着一种从属于自己的力气。这一主题在今天看来依然具有当下的现实力量。父亲的个人史其实是集体和一代人的历史,有无数个这样的样本构成一个庞杂的背景,我们回头看时,忽然明白灰尘积满。向迅用力抚过之后,这些因为时间或某种原因被隔断的存在又重新呈现出来。

我想,即便逝去的船帆被风折断,但古老的航行没有改变。

父辈即将或已经离去,在土地上挣扎的他们、活着的人又回到平庸琐碎的日常。这是由他们亲手构建的种种陷阱,而他们正在经历苍老。我们需要参照的支点可能已经失重,原来的宽恕,原来都是有罪的。当所写的父亲也将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时,他将是另外一个人,这个沉重俯瞰我的人像一条河流,却没有消失在大海中,而是消失在一条更大的支流中,并且没有了名字。这是他们一代人的命运,他们因为渺小而构成真实。

当我们谈起父辈时,荣耀闪烁,情怀高涨,岁月流金,似乎在父辈的庇荫下,我们心安理得地接受馈赠。这种情感上的依赖和优越感,有可能令我们永久地失去甄别的能力,如巨婴一般对父辈仰望以及说些虚妄的颂词。作為写作者,我们面对的是每一个人的生存境遇,我们的审视和警醒应如医生一样,是对个体病例的把诊,而不是从情感上掩饰病灶。当英雄不复存在,平庸接踵而至。当父亲成为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时,“我”也就站了起来。浪漫的诗意是在诗意消失的时候,这样我们成长才有更丰饶的意义。

关于父亲的文学形象应是一个去蔽的过程。你包裹得越多,你的束缚就会越多。所谓父父子子、缺席和在场、背叛与抛弃、忏悔与爱恨以及精神的罪与罚等,这些父亲形象塑造的矛盾的对立面,甚至是混合体,已在文学经典中反复呈现了,那么《内陆之歌》带给我们的是什么?内省?甄别?割舍?回望?总之,向迅在写作中敞亮了自己对黑暗的想象、对光明的向往、对爱恨的宽容、对罪恶的理解……

父亲的逝去,是他在故乡遭遇的最后一击,但他对悲伤没有流连,没有诘问,他的梦及想象依旧在母亲的往事中得到延续。这些生生不息和空空荡荡的人和万物一起构成了他理解的故乡。

由此,我想到这些抒写的亲情和乡情之后,乡土剩下什么?是哪些因素构成父亲精神的图腾?父亲与他的时代究竟有什么关联?或者说父亲在他所处的时代完成了什么?在迷雾散去时,我们真能看清父辈那些佝偻的背影吗?真能分辨时间的积淀物吗?有一天,当父亲一样的庞然大物突然崩塌时,个体的经验也随之坍塌,那么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将由谁书写?我们理想中的父亲形象是怎样的?——我们可能正在接近问题的部分,而非答案的部分。

这些由个人记忆、时代阴影、集体记忆以及使命、理想、执拗、文学的表现力、形式、技艺等完成的进行时,正与我们并肩而行。

(责任编辑:孙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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