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思洁

2022年5月6日，“时代楷模”发布会现场，中宣部副部长孙业礼为国家电网浙江慈溪市供电有限公司电力工人钱海军颁发“时代楷模”奖章和证书，台上的钱海军，穿着短袖，头发花白，胸前戴着党徽，与平日无异。而在上台前一小时，钱海军还在帮舞台灯光师傅检修电路，让人不禁感叹，钱师傅真是把志愿服务融到骨子里了。

自中宣部授予钱海军“时代楷模”称号以来，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这位电工师傅，钱海军也多了宣讲的行程。不在一线服务的日子里，他的电话依然很忙，他的回答依然简短：“好的，我们马上到。”

真诚服务揉进一张名片里

一直以来，钱海军的电话号码就没有变过。他自制的名片只写了“电话号码”“电力义工”“钱海军”这三行字。这张名片，有老人把它贴在冰箱上，有老人把它放在枕头下，有老人揣在衣兜里，还有老人甚至背了下来。

钱海军服务老人的起点在23年前。

1999年的一个休息日，他接到社区干部打来的电话，说小区里有一位林姓老先生家里的日光灯不亮了，让他帮忙去处理一下。钱海军放下电话，拿着工具包来到老人家里。进屋之后，他发现日光灯一闪一闪的。他从工具包里掏出工具，准备查看具体情况，同时安慰老人：“天气冷，日光灯有时是跳不起的。您别着急，我先检测一下。”老人摆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你帮我把启辉器的电容剪掉就好了。”钱海军惊了，碰上行家了！

原来，这名老人退休前是八级电工。可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无法登高检修，眼睛也花了，看不清电路，不得不请人帮忙。“老了，没有用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老人的脸上写满了落寞。老人失落的神情像针一样扎进了钱海军心里。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抄给老人，诚恳地说：“以后您家里的电器设备、线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直接打电话找我。”

回到家后，钱海军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不禁想到自己老了可能也是这个样子。”他萌生了帮助老人的想法。说干就干，钱海军自制了500张名片，利用社区服务的机会把名片送到老人手中，告诉老人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

陈文品老人是从门缝里接过名片的。“第一次见到海军，我是带着戒备心的。”陈文品说，“他说用电问题可以找他，我想可能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当不得真。”

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家中坏掉的电磁炉让陈文品想起了这张躺在抽屉里的名片，他拨通了电话。接到电话时，钱海军还在15公里之外的一名老人家里检修电路。45分钟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钱海军出现在陈文品家门口，快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后来，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钱海军与陈文品成了朋友。陈文品的房子年久失修，线路老化严重，钱海军给他拉上新的电线，换上新的电灯，并告诉他怎么用电磁炉才安全。见钱海军说得仔细，老人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下来了，他说，之前由于家庭原因很少与人交流，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像钱海军这样关心他、帮助他，这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事实上，作为电工的钱海军此前不会维修家电，但由于老人们只要跟电相关的问题都要找他，他不想辜负老人们的信任，就通过自学和拜师学艺，学会了常用家电的维修技术。

钱海军说，在为老人服务的过程中，维修可能只花十几分钟，但陪老人聊天有时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从过去到现在，钱海军的手机24小时开机，无论路途远近，还是逢年过节，只要接到电话，他随叫随到：“一年365天，可能这个老人就只给你打这一次电话。他们肯来叫我，说明他们相信我！”忙的时候，钱海军一天会接到20多个求助电话，甚至在凌晨两点钟电话铃声也会响起，连除夕夜钱海军都奔走在为老人服务的路上。

服务的时间长了，钱海军车子的后备厢俨然成为一个维修用的“百宝箱”，里面放着日光灯、启辉器、开关、插座、螺丝等各种零件。这些材料都是他自掏腰包买的，从不收老人一分钱。

23年来，钱海军结对了100多名困难老人，平均每周为孤寡老人上门服务20多次，个人累计志愿服务2.5万余小时。他始终牢记一位服务过的新四军老战士对他说的话：“当年，我打仗的时候是扛着枪冲在前面，现在你是拎着工具箱冲在为人民服务的前面，我们都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薪火相传从一个人到一群人

钱海军做志愿服务的前十年，连单位都不知道。

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主任傅立韵说，2009年，他还在国家电网浙江慈溪市供电有限公司党建部工作，有一段时间，办公室陆陆续续收到多封感谢信，甚至有老人亲自登门感谢。感谢的对象都是钱海军。“他们说要表扬我们单位的一个好人，也请我们劝劝他，钱还是要收的。那时候我们才知道钱海军一直在免费帮社区老人修灯、修家电。为了印证真实性，我们还特意到老人家中一一了解情况。”傅立韵记得其中一封感谢信里就写着“助人为乐，时代先锋”，“他现在真的成为‘时代楷模，你说巧不巧？”

2012年起，国家电网浙江慈溪市供电有限公司支持钱海军先后成立以他名字命名的共产党员服务队和志愿服务中心。钱海军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

唐洁是最早加入团隊的成员之一。当初公司宣讲了钱海军的事迹后，她就凭着一腔热血加入了，但她也不确定这腔热血到底能维持多久，毕竟要花业余时间、要自己承担服务费用。

2017年3月，钱海军牵头发起了“情牵夕阳·圆梦首都”公益活动，带着7位孤寡老人到北京天安门看升旗。唐洁负责陪伴照顾其中一位老人王承林。3月的北京很冷，看升旗的时候气温很低，唐洁隔着老人的手套给老人搓手，这时老人说：“孩子你也冷，让我给你捂捂吧！”唐洁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当时，我瞬间理解了钱海军说的话：志愿服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2019年，王承林老人去世了，唐洁想起了当时老人看完升旗后说的话：“我这辈子没有遗憾了。”

“95后”曲朝阳第一次见到钱海军是在2015年。“当时他来我们学校做讲座，听完觉得不太相信。后来我们每个人都要参加暑期实践，我刚好有个机会去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实习。我心想，不如利用暑假社会实践，亲眼看一看钱师傅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在那两个月的暑期实践中，曲朝阳经常跟着钱海军到老人家中服务，他发现钱海军做的比说的还要好。印象特别深的一次是，他跟钱海军到一户困难家庭改造线路。这户人家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飘出来，所有人捂着鼻子退了一步，只有钱师傅一人往前冲，还一脸笑意地跟人打招呼。“钱师傅拎着工具箱往前冲的那一瞬间，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曲朝阳说，毕业后，他加入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感觉心中有了目标，有了信仰。”

如今，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在册志愿者1200余名，累计开展服务超3万次，服务时长超21.3万工时，成为一支“平常时候看得出来，关键时刻站得出来，危难关头豁得出来”的队伍。无论是抗台抢险、疫情防控，还是电力保供，钱海军的团队总是迎难而上、服务到家。他们通过开展“星星点灯”未成年人社会体验、关爱空巢老人“暖心行动”、困难残疾人室内照明线路改造、“暗夜精灵”点亮楼道灯等一系列活动，温暖千家万户。

点一盏灯照亮更远的地方

有首歌的歌词这样说：“谁来燃起一盏灯，洗我前尘，快我平生，永不见黄昏。点起千灯万灯，点灯的人，要把灯火传给人。”对钱海军和他的团队来说，他们心中有着同一个愿望：希望点亮更多的地方，温暖更多的人。

2017年4月，国家电网浙江慈溪市供电有限公司周巷供电所副所长严晓昇作为援藏干部前往西藏仁布县供电公司工作。在与藏族同胞沟通交流过程中，他发现当地很多藏族农牧民用不起电，用上电的家庭也存在着线路老化、乱接乱搭等安全隐患，急需改善用电状况。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志愿者微信群里说起这事，紧跟着，一场跨越4000公里的“传灯”行动紧锣密鼓地排上了钱海军志愿服务的行程。

这是一个没有人做过的项目，钱海军却愿意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没有先例，我们可以摸着石头过河。”钱海军说，“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要尽己所能，确保他们的用电安全。”当年7月，在钱海军的带领下，志愿者们飞抵拉萨贡嘎国际机场，“千户万灯”项目如星星之火，点亮雪域高原。

在平均海拔近4000米的仁布县，严重的高原反应让志愿者们吃尽了苦头。头痛、失眠、疲倦、呼吸困难，其中，反应最厉害的是钱海军，直接进了医院。三瓶盐水下去，他觉得缓过来了一点，针头还在手背上，他就要起来：“走，我们马上出发！”

游牧点没有电源接入，也没有夜间照明，放牧一出去就是三四个月。夜幕降临之后，牧民虽然带着手机，但只敢三四天开一次机给家人报个平安，即便这样，手机电量最多也只能坚持大半个月。钱海军团队给牧民们带去了多功能自发电灯和太阳能移动电源。多功能自发电灯，可以用来营地夜间照明，而太阳能移动电源可以给手机充电。牧民们终于能安心使用手机，随时给家人打电话、发信息了。

多吉赤列的家在山坳里，地处偏僻，方圆几公里内总共只有两户人家，汽车开不进去，必须沿着高高低低的山路走上20分鐘才能抵达。室内照明线路改造所需的大件材料需要依靠一条空中索道，从盘山公路上顺着索道穿越峡谷滑向对岸。当房间里的灯亮起，多吉赤列激动地说：“我家这么偏僻，路又这么难走，我以为没有人会想到我们，没想到你们却来了。”这位藏族汉子说着说着竟湿了眼眶。

了解到仁布县的乡村电工并不具备专业的线路改造技能，钱海军和团队将乡里的电工召集起来，开展安全用电和线路维修培训，并为他们讲解线路安装和后期维修的各种细节，还为每位电工准备了一套专业维修工具，帮助他们更好地开展工作。

除此之外，钱海军与西藏仁布县供电公司合作成立了西藏仁布县志愿服务队，回宁波之后，他经常在线上与西藏志愿者分享专业的用电技能和志愿服务经验，让他们更好地开展乡村电工培训工作。

服务没有海拔，爱心没有距离。七年间，“千户万灯”项目的光明从东海之滨照亮雪域高原、偏远山区、扶贫结对和东西部协作地区，辐射浙江、西藏、吉林、贵州、四川五个省和自治区，惠及6万余人。北上西进南下，哪里需要光和电，哪里就有钱海军和他团队的身影。

如今，钱海军已年过五旬，但他仍然经常身着短袖衬衣，活跃在志愿服务一线，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也以不断变化的群众实际需求为导向，推出了对象更多元、类型更多样、内容更丰富的服务项目。

尺土，可以成塔；荧光，汇成火炬。钱海军有一个梦想：“把这一项志愿服务做成百年品牌。”他和团队已经坚持了23年，相当于一个百年的五分之一。将来，还会有更多人加入。“一百年，不就是一个个普通人一年又一年的接力与累积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