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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画录》中未见录艺术史画家考略

2022-05-30李松石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画家

摘 要:遵循李放《八旗画录》的体例,针对满洲八旗、汉军八旗(尤其是汉军八旗)的一些尚未见录于艺术史但又相对在绘画领域有所建树的画家进行大致考略,并对《八旗画录》中引用最多的《绘境轩读画记》一书的作者进行考证。

关键词:《八旗画录》;未见录;画家

基金项目:本文系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一般项目(L19BZW013)阶段性成果。

李放的《八旗画录》专录清代八旗画家,共有288位。在书中,李放虽然对帝王绘画多有赞誉之辞,但关于一些人,单凭其他书籍中对其有“善画”“工画”等只言片语的描述就将其录入,未免有求全之嫌。从整体上看,《八旗画录》一书是一份十分重要的美术文献,具有很高的艺术史研究价值,理应引起广大美术研究者的重视,但从目前的研究来看,人们对于其的研究还处于初步阶段。《八旗画录》中记录的众多八旗画家,有的已经在绘画史上被反复提及,如清代的多位帝王及其他宗室成员,俞剑华在其著作《中国美术史》中就单列了一节,薛永年在所著《清代绘画史》的前言中也有所提及。再者,以高其佩为首、朱伦瀚及李世倬等人继起的指画创作者,唐岱、唐英等供奉内廷的画家们,他们也大都在诸多版本的美术史著作及单篇论文中被介绍过。这些都极大地丰富了人们对清代美术史发展流变等问题的研究。

本文以《八旗画录》为文本对象,针对一些尚未见录于艺术史但又相对在绘画领域有所建树的画家进行大致考略,遵循《八旗画录》的体例,对八旗画家进行分类探究。需要说明的是,《八旗画录》所录以满洲八旗、汉军八旗画家居多,尤其是满洲八旗,故本文在考察诸位画家的时候也主要是以以上两类画家为主。虽然在《八旗画录》一书中,李放博引诸书(笔者初步统计有近四十本著作),但其中引用最多的当属《绘境轩读画记》。又因在《八旗画录》中,李放并未详细交代其作者,故在本文之首,笔者将简单对《绘境轩读画记》进行考证。

一、《绘境轩读画记》作者考

《绘境轩读画记》是《八旗画录》一书中引用最多的一本书,李放在引用其他书籍时,首次引用都会写明作者,只有《绘境轩读画记》没有标明作者是何人。虽然有些学者或书籍中默认此书作者是李放,但也有很多论文、书籍在引用的時候没有标明作者,或者对其进行了猜测,如认为是如松(清朝宗室,满洲正白旗人,别号素心道人)。笔者在发表的论文中已推定李放为《绘境轩读画记》的作者,但当时限于行文篇幅,故未作过多阐述,兹就《绘境轩读画记》作者问题,再添以下资料证据:《八旗画录》序文尾有“已未闰月辽西李放原名充国自题于津邸绘境小轩时年三十有六”,此据一也。李放的另一部著作《画家知希录》的开篇序言中有“予辑绘境轩画董既卒”,在序言结尾又有“自序于津邸之绘境小轩”,此据二也。《八旗画录》后编卷中引《绘境轩读画记》:“文忠与先光禄幼同学,长同榜,交谊之笃,不啻弟昆。放只知其为中兴贤相,从未闻其擅长艺事……”在这段话中,李放也提到了自己,且类似的表述在《八旗画录》引用时还有很多,此据三也。由此可知,“绘境轩”为李放的“斋号”,《绘境轩读画记》就是李放平时鉴赏画作的记录,虽业已成书,但未能出版。

二、未见录艺术史之满洲八旗画家考略

在《八旗画录》中,李放所录满洲八旗的画家上至帝王、宗室,下至僧道名媛。中国绘画史论家俞剑华先生在其著作《中国绘画史》中表示,皇帝宗亲绘画“多是附庸风雅,无甚杰出之人才耳”。在今天看来,清皇室成员在绘画领域并非没有“杰出之人才”,如被称为“本朝宗藩第一”的胤禧,高塞、硕塞、蕴端,还有“永”字辈的永珹、永瑆等人,可以说在诗画方面建树颇多,因其多有文章论述,故本文只拣重要且在美术史中被提及较少的宗室画家进行介绍。

高塞:号敬一主人、敬一道人,又号霓庵,清太宗皇太极第六子,顺治九年封辅国公。有诗集《恭寿堂集》,但已不存,王士禛《池北偶谈》中载其诗15首。《清史稿》卷219记其“居盛京,读书医无闾山,嗜文学,弹琴赋诗”,虽善诗画,但画为诗掩。《八旗画录》中引王士禛《池北偶谈》有:“常见其仿云林小幅,笔墨淡远,摆脱畦逕,虽士大夫无以踰也。”另引永璥《益斋集》:“诗拟二亭(博问亭、赛晓亭)还独步,画增双室(红兰室、香松室)并三人。”我们现在无从知晓高塞绘画的具体资料,但从一些记载来看,其诗法王维,画法云林(元倪瓒)。高塞久居辽宁医巫闾山,虽是皇子身份,但似乎于政治并无大兴趣与关涉,只喜在府邸接文纳士,如江南文人蒋珑等。很多人的诗歌作品中都有记载当时的情况。即使是被清廷视为“忤逆”的诗人函可,也是高塞的座上宾。清初辽宁地区经历战火,文艺发展本身就遭到很大限制,但高塞能以皇族宗室身份宴请文人,从这一点上说,其对辽宁文艺的初期发展可谓贡献巨大。其兄弟硕塞亦能画,但此不详述。

瑛宝:清满洲正白旗人。《清史稿》有载:“其后传其佩法者,有傅雯、瑛宝。……瑛宝,字梦禅,满洲人,大学士永贵子。以疾辞荫不仕,诗画自娱。指墨以简贵胜,深自矜许。”关于瑛宝的记载,以赞其指画居多,昭梿《啸亭杂录》、蒋宝龄《墨林今话》、杨锺羲《雪桥诗话》都认为其指画是“高其佩后一人而已”。李放的《绘境轩读画记》记载瑛宝的书法亦佳,并指出因其书法与挚友刘墉相似,世传刘墉作品实多为瑛宝所作。2020年,瑛宝的作品《蝶仙图》在西泠印社春季拍卖会上拍卖,作品中有刘墉、成亲王、张问陶、法式善、英和、铁保、裕瑞等跋文,颇为有趣。与瑛宝一样以指画在当时闻名的满洲八旗画家还有西密杨阿、耆龄、如山、荣晋、庆保、永恩等人。

庆兰、庆保兄弟:父亲为尹继善。《八旗画录》中记载三兄弟皆善画能文,尤以庆兰为最。在康乾时期,社会发展或可称为盛世,但在皇室乃至八旗尤其是满洲八旗群体中,政治倾轧与迫害造就了一个不染官尘、清心寡欲的群体。笔者曾经对满洲八旗的雅号做过简单的探究,大部分都和隐居有关,或许是其性格恬淡使然,但政治因素不能不考虑在内。可以说,清代的政治之于绘画的影响比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加深刻。此问题与本文主题相去甚远,故不作进一步论述。

除了上述的满洲“旗籍”画家 以外,李放《八旗画录》还多记载,如善画兽而且吸收西洋画法的阿尔稗、善山水花卉的联壁、噶辰禄、晋昌等人,可以说,满洲“旗籍”的画家在清代是重要的创作群体。20世纪八十年代左右的论文多从民族角度来探讨这一群体的绘画艺术创作,但从目前笔者所接触的资料来看,较多的还是介绍类的,相比而言,在清代的诗歌及文学研究领域,上述群体的研究要较之绘画研究广泛而深入得多。可以预见一下,如果从政治角度入手 ,去研究这一与皇权最近的群体 ,可能是未来研究的一个方向。除了上述笔者介绍的画家以外,在《八旗画录》中记载的满洲“旗籍”画家还有三十余位,还包括一些女性画家,但其中多为李放简单地以“存人存史”的目的而录入,名字与作品早已随时代湮没,今已无从查证,故上文就目前美术史提及较少的代表性画家作以简单考略。

三、未见录艺术史之汉军八旗画家考略

《八旗画录》中所载的288位画家,如果从数量上来说,汉军八旗的画家人数次于满洲八旗,但影响也较大。通过《八旗画录》的记载与引述来看,汉军八旗的画家们有三个特点。其一,先世为汉族且有军功,多为辽宁籍,但因“随龙入关”后,多为官寓居辽宁以外。一方面,辽宁是清朝的“龙兴之地”;另一方面,辽宁是其籍贯、故乡,故在作品钤印时多有“长白”“十三山”“辽东”乃至“沈阳”“铁岭”“襄平”等具名字样。其二,在绘画上具有鲜明的家族传承特点,如铁岭的高氏、沈阳的甘氏、营口的卞氏、辽阳的朱氏及曹氏。前文说,这一群体的先世多以军功起家,但入关以后,康乾以降,大多实现了从武向文的转变。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现象。其三,在这一群体中,既绍承传统又敢于创新,如高其佩的指画就是其中的代表。在这类群体中,诸如高其佩、朱伦瀚、朱孝纯、傅雯、唐岱、唐英、年希尧、英廉、曹霑等人,或早已为美术史、文学史等研究者多次论及,故不在本文论述范围之内,下面针对这一群体中在绘画创作上有特点的画家进行简要论述。

耿昭忠:《八旗画录》引徐乾学所撰《墓志铭》云:“擅文章,工艺事,善鉴别。……今世流传之宋、元名迹,其上每有耿氏藏印。”关于其绘画,《八旗画录》所言不多,但时下拍卖会字画都有其收藏印鉴。

强国忠:汉军旗,字大年,钤印“长白强国忠”,今辽宁沈阳人,官至郎中,以画供职内廷。《八旗画录》有两则记载:一则为善写细笔山水,曾画《班世图》,后有御笔题诗;一则为强国忠与王原祁、孙岳颁作品合为一卷。王原祁与孙岳颁都曾以书画谱馆总裁官身份供职内廷。清代供职内廷的地方是如意馆、造办处,代替了之前的院画机构。笔者认为,供职清代内廷的画家文化程度高,多有官职且不低,这一点与前代有所差别,加强了文人画的属性。当然,文人“复古”的思想加之皇帝的个人喜好,也促进了清代绘画摹古之风的盛行。

马长海:满洲镶红旗人,辉发那拉氏,字汇川,号清痴。镇安将军马期子,不仕,以布衣终。于易州之雷溪筑大钵庵,自号大钵山人。马长海工诗善画,但画名为诗所掩。李放在《八旗画录》中引《绘境轩读画记》说:“大钵工诗,与李豸青、陈石闾、戴遂堂称‘辽东四诗人。”马长海籍贯吉林,李锴今辽宁铁岭人,陈景元今辽宁海城人,自明以来,四人按籍贯也可以说是“辽东人”,故李放称其“辽东四诗人”有其道理。因文学史上“辽东三老”“辽东三布衣”等说法多有瑕疵,笔者认为,李放之说比较妥帖。

漢军八旗画家在《八旗画录》中所占比例较大,除了已经为美术史所记载和上述笔者论述的几人外,其他人物资料甚少。李放《八旗画录》中有多人只是一句或寥寥数语,如:杨岱彭,汉军旗人,清稗类钞误作满洲,《八旗画录》记载其人精翎毛花卉草虫,曾画西湖全景图、浙江观潮图并进;杨书绩,官至南恩安(今昭通)知县,工书画,曾自创“箸画”,李放认为其有“大小米”之韵味;李进泰,在陕西石碑洞绘有关公像,署名“白山”。此外,还有善画云龙的吴凤池与娄少昆、善画虎的唐俭……总之,在《八旗画录》中记载的汉军八旗画家虽不少,但湮没无闻的也有很多。大胆推测一下,如“关公”“龙”“虎”等题材,虽早已有之,但在清代的民间更受欢迎,反映了清代绘画走向市民、走向通俗的特点。另外,《八旗画录》中的汉军八旗画家虽在政治上有别于当时的“民人”,具有一定的特权,但在八旗子弟当中还是处于弱势群体,且此后经历了汉军八旗出“旗籍”的事件,如郎如贽后入民籍。

四、结语

本文依据李放《八旗画录》的体例,对满洲八旗、汉军八旗画家群体中尚未引起学界重视且在艺术创作上有显著特征的画家进行了简单考略,这只是蜻蜓点水式的初步论述。限于篇幅,蒙古八旗的主要作家如莽鹄立(初为蒙古正蓝旗,后改满洲镶黄旗)等人并没有在本文的论述之列。清代的绘画如果纵向与前代比较,所谓“追宋凌元”的大家似乎不多,而且还有很重的拟古气息,但如果我们像对待清代诗文的研究那样深入研究清代绘画,尤其是把清代的政治因素、商品经济发展等因素对绘画的影响考虑进去,或可对清代的美术史研究有所裨益。还有重要的一点,所谓的八旗画家若以今天的民族概念来说,可以说都为满族画家,其满族的诸如亲近自然、尊重女性、追求本真等民族审美特质,应该在清代绘画研究中被重视,这样就能很好地解释除了绘画艺术本身的发展惯性以外,为何到清代山水等自然题材被迅速接纳,也能更好地解释为何清代女性画家乃至以女性为创作题材的后宫画像得以发展。简言之,李放的《八旗画录》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美术史研究资料,同时也为学界研究清代美术提供了一个相对崭新的视角。民族文化视角或可是理解、阐释清代美术发展的一把钥匙。同时,相关专家学者应对李放的《八旗画录》《画家知希录》等作品进行系统的研究,且对清代美术史的研究不能只是对作家作品线索的研究,而是要找到其时代特有的流变因素,从而使相关的研究更加丰富、多样。

参考文献:

[1]李放.八旗画录[M].台北:台湾明文书局,1982.

[2]赵尔巽.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98.

[3]金毓绂.辽海丛书[M].沈阳:辽沈书社,1985.

[4]俞剑华.中国绘画史[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6.

作者简介:

李松石,博士,鲁迅美术学院基础部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学、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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