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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大街的影像传奇

2022-05-30刘政光

北京纪事 2022年8期
关键词:谭鑫培洋行照相馆

刘政光

大观楼

前门大街深藏着中国电影的诞生地——“大观楼”,他的创始人任庆泰是我的老乡。作为拍摄中国电影的第一人,很令关东人骄傲。

任庆泰字景丰,祖籍山东省莱州府掖县,1850年任景丰出生,他自小就聪明过人,看书过目不忘,但因家境贫寒,仅读了4年私塾。

13岁他便投到“鲁班”祖师业下,法库文史资料载他“生性颖悟,心灵手巧,幼习木科”。因为他勤奋好学,在当地木工行小有名气。

1865年(同治四年),清帝颁旨在法库县四家子乡公主陵村(科尔沁左翼世袭旗陵所在地)为因镇压捻军而阵亡的僧格林沁修建陵园。工程需招收一批伕匠,16岁的任景丰入选。修建陵墓,清庭从京城选派不少高级工匠,其中有雕刻技术高超的木匠班头金福堂。任景丰想拜金福堂为师,无奈没有成功。

想不到机缘不期而至,金福堂不慎身染重病,任景丰床前床后地细心服侍,还四处为他求医问药。任在丁家房访得一位名医,诊断金福堂患的是“中毒性痢疾”,经过及时救治,病得痊愈。

深受感动的金福堂,答应收任景丰为徒。在他的指点下,任景丰不仅学会了绘画、识图、雕刻和建筑设计,而且木工技艺大增,一时名闻乡里。

这时候任景丰又遇到一位改变他人生命运的大“贵人”——于子扬。于子扬是法库县十间房镇魏家楼村人,为富甲一方的乡绅,他捐四品顶戴,在沈阳、北京等地拥有铺户商号。于子扬易地建宅请任景丰主建,任以出众的能力统领施工、解决纠纷,深得赏识。家宅建成后,便被留用,升为管事,统管内外事务并且负责维修宅院。据说,于子扬还推荐任景丰到北京参与颐和园修建工程。

一次,于从上海带回一架德国相机作为消遣,因操作有误而不能成像,便让任景丰解难。任很快弄明白拍照、冲洗、显定影的关系和操作,于子扬喜出望外,随即在沈阳开了一家照相馆。任景丰先当柜伙,后擢升为相馆的股东。某日,英籍罗牧师来馆拍照,指出相片质量欠佳因药力过期所致,任景丰便出巨资委托罗在上海办理代购,此事颇受众人和于子扬非议,但不久药品如期邮来使相馆业务走红。于子扬十分赏识年轻有为且胆略过人的任景丰,把照相馆出盘给了他。

为了拓展生意任景丰在上海滩最繁华的四马路开设“丰泰相馆”,1870年还东渡日本学习照相技艺。1892年任景丰在北京和平门外琉璃厂土地祠开设了京城第一家中国人的照相馆。当时,北京琉璃厂迤南的新华街一带梨园、妓院较为集中。任景丰审时度势,最先为戏曲名家拍照,在橱窗添设摆放“戏装像”,时以京剧名伶田际云、朱素云、路三宝拍的合照最为有名。销售梨园明星照片,散发廉价肖像晒纸等,此举大为轰动。

丰泰相馆一时间众贵客纷至沓来:有庆亲王奕劻、大学士翁同龢、那桐、户部尚书荣庆等官宦皇亲,有谭鑫培等戏曲名角。庆亲王奕劻有一位福晋,深得慈禧太后喜欢,常被召进宫去,也就把任景丰的丰泰照相馆介绍给了慈禧太后。因为差事干得漂亮,任景丰被慈禧太后赏赐四品顶戴。颇具商业头脑的任景丰,除了拥有丰泰照相馆,还开办中药店保和堂、慶余堂(前外西河沿)、庆昌号(崇内石头牌楼)、畅观楼(在万牲园)等商行,并首创汽水厂,设临记洋行于棋盘街,还开有木器桌椅店等。

1902年,西班牙人雷玛斯在北京西打磨厂街福寿堂放映电影,首开北京电影放映先河。时年42岁的任景丰见电影生意好得不得了,遂产生自己摄制电影的想法。

1902年任景丰收购了马思远茶楼,原名“大亨轩茶楼”,1907年后改名为“大观楼影戏园”,它是南城最早的固定放映电影场所之一。1905年春节英美电戏公司租用大观楼表演魔术和放映电影,任景丰殷勤接待外国电影放映师,暗中学习电影技术。任景丰不放过任何学习电影知识的机会,一次他得知天津法租界有家洋行每周末放映西洋影戏,便赴津找到洋行老板,提出观摩学习的请求,不料遭到拒绝。他并不气馁,又托人找到这家洋行的放映师,设法获得学习电影摄制技术的机会。任景丰打听到东交民巷内有家德国祁罗孚洋行专售照相、摄影器材,遂经常光顾熟悉了更多的电影制作技术。就这样任景丰暗中按部就班地作着自拍电影的准备。任景丰向丰泰照相馆技师刘仲伦和盘托出自摄电影的计划,在得到支持后,他内心平添了几分底气。

说干就干,任景丰带着刘仲伦来到祁罗孚洋行,购买了一架法国造木壳手摇摄影机和14卷胶片。手摇摄影机像一个活动木箱,底下带四根腿儿,箱壁上有个手摇把,摇动把柄,木箱吱嘎吱嘎响,手摇驱动,每秒16格(今片为24格/秒),每格单孔(今片为4孔),安装上胶卷盒,就可以摄影了。任景丰想西洋影戏都是风景、戏法等观众都看腻了,要拍就拍中国人喜闻乐见的京剧。任景丰选中了《同光十三绝》中唯一的武生演员谭鑫培,选谭还因为与其的私交最深。经过一番筹划,于1905年7月在土地祠的丰泰照相馆开机拍摄电影。

事前进行分工,任景丰负责导演,刘仲伦负责摄像,他的哥哥刘仲琨负责接待谭鑫培一行人。谭鑫培带着跟包、琴师、敲锣鼓家伙的,还自带道具行头、服装饰品等,任景丰的妻子负责伙食茶水。拍摄的是京剧《定军山》的“请缨”“舞刀”“交锋”三场戏,由谭鑫培饰演剧中人黄忠。照相馆前后进露天院里,院头上两根廊柱上挂一大方白布幔做背景,手摇木壳摄影机固定在观看效果最佳的后墙的位置上。因为是利用太阳光拍,早、晚、阴天都不能拍,再加上对摄影机操作尚不娴熟,所以断断续续拍了三天。

中国影视的丰碑

拍摄完《定军山》后期制作完成后,任景丰便将其拿到大观楼让英美电戏公司放映,公司的洋职员都说拍得好。同年金秋10月,任景丰最先在“大观楼”为谭鑫培先生等挚爱亲朋放映了这部短片,意为谭60寿诞贺礼。谭是次年整寿,民间习俗是前一年祝寿。《定军山》有拷贝3本,影片总长在8至10分钟之间。之后在大观楼的商业演出吸引来大批观众,电影轰动北京。任景丰绝对想不到他的所作所为成就了划时代的壮举:中国人拍摄的第一部影片诞生了!

其后多年,任景丰经商虽坎坎坷坷,但其在京城开明士绅的地位始终未变。据载,任景丰乐于助人、乐善好施。1911年,有同乡参加革命党被捕,经他多方营救获释。民国初年,法库十字街北有聂姓者欲在县城开设照相馆,得到他的大力资助。他对家乡教育一直很关心,为发展学堂教育他曾联合本屯会首向县级教育主管部门上递呈文,请求增援师资力量。《开原县志》里提到他“晚年归乡休养,家称富有,子孙宦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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