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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温克语语言生态现状调查

2022-05-30苏宇王姝静

文学教育 2022年9期

苏宇 王姝静

内容摘要:随着政治、经济、文化、教育飞速发展,鄂温克族聚居区鄂温克旗的语言生态环境发生了深刻而显著的变化,鄂温克语的使用功能出现了严重衰退的迹象。在充分研究调查的基础上考察鄂温克语生态现状,分析鄂温克族人的语言态度,弄清鄂温克语内外生态特征及语言接触的内在规律,才能科学的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解决少数民族语言保护中的问题,促进鄂温克语言的保护和发展。

关键词:语言生态 鄂温克语 濒危语言

在普通话普及和英语全球化的大环境影响下,内蒙古人口较少民族语言正在不断衰变,使用人数急剧下降,语言生态面临严重破坏,有的甚至逐渐消亡。对内蒙古人口较少民族语言生态状况进行调查和了解,可以更好地保护濒危少数民族语言和发展少数民族文化。

一.内蒙古鄂温克族语言生态状况分析

(一)语言生态及语言活力

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学者豪根的“语言生态”理论将“语言生态”看成是“特定语言与所在族群社会、文化及地理环境之间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生存发展状态” [1],强调语言和环境存在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互动关系。语言生态学中,语言使用者人口比、代际传承、语言政策等生态环境因素对语言产生影响,也决定了语言活力。孙宏开在《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活力排序研究》中评估了我国少数民族语言活力,并将中国的少数民族语言分为六级次,分别从一级充满活力的语言降至六级无活力、已经没有交际功能的语言。鄂温克语被划分在第四等级,即“活力不足,已经走向濒危的语言。”[2]鄂温克语属于北方濒危语种范畴,其前景取决于在主流社会持续不断的同化压力下,如何对其加以切实有效的保护和推广。[3]

鄂温克族是我国人口总数不到十万的较少民族之一,根据2010年人口普查统计人口总数为30875人。其中有三分之二居住在内蒙古,鄂温克旗现有11787人,使用鄂溫克语的有八千多人。①其中生活于牧区的大部分索伦鄂温克人兼通蒙古语和达斡尔语。在鄂温克三种方言中,布特哈方言由于使用人口相对较多,分布地区广,因而使用情况较好。居住环境是制约鄂温克语保持能力高低的一个重要条件。其中,是否本土出生或是否长期生活在母语环境较好的乡镇村落更是制约个体母语能力的重要因素。鄂温克旗当地鄂温克族绝大多数出生并一直生活在原乡镇村落,该区域的鄂温克族均以本地居住者居多,即本地出生者占绝大多数,尤其是聚居区的鄂温克族居民更是如此。即使是处于城乡交界处,作为城镇区代表的巴彦托海镇的鄂温克族居民也以在鄂温克旗境内出生者为多。这种格局形式反映了鄂温克旗鄂温克族基本上仍沿袭着传统居住习俗。正是由于这种居住生态环境,才有了部分鄂温克语群体生存的空间。鄂温克族聚居区的鄂温克族自治旗辉苏木属于牧区,因交通、语言障碍等原因与外界的交往相对于其他区域较少,鄂温克语成为鄂温克族内部成员之间及与其他民族之间的主要交际语。鄂温克旗巴彦托海镇的鄂温克族居民由于与其他民族杂居,在日常交流中多使用双语进行交流,双语现象比较普遍,汉语成为主流用语,而鄂温克语则变成了处于弱势地位边缘用语,鄂温克语的交流范围不断缩小。

(二)鄂温克语生态情况调查

为了解现阶段鄂温克语使用情况,我们对鄂温克旗巴彦托海镇、辉苏木112人的鄂温克语使用水平进行了问卷调查,通过调查数据为鄂温克语使用者文化程度的分布依次为小学(33%)、初中(29.4%)、高中(18.7%)、专科(12.5%)、本科及以上文化程度(9.8%)。这说明随着文化层次的升高,鄂温克语使用率明显降低。从年龄层次上来看,会使用鄂温克语的人18岁以下(7.1%),19-29岁(11.6%),29-39岁(18.7%),39-49岁为(21.4%),49岁以上为(41.1%),可见,鄂温克族青少年和青壮年是鄂温克语使用人群中的弱势群体, 很多年轻人已经不会讲甚至听不懂鄂温克语了。老一辈的鄂温克族人是较稳固的母语使用人群。

社區范围内的鄂温克语使用情况随环境开放程度不断增大而减小,家庭中使用比例最高。大多数鄂温克族人只在亲朋、家人聚会的场合中使用鄂温克语,鄂温克族人使用母语的主要场景是家庭内部和生活圈周围;使用鄂温克语频率较高的地域范围是家里、村镇里。而在工作学习或集市上等社会场所开放性场所很少使用鄂温克语,可见随着社交范围的不断增强,鄂温克语的使用频率不断降低,在越开放的场所使用的情况越少。但这些场所中鄂温克语的使用实际上也由于居住格局的不同而不平衡。聚居区辉苏木的鄂温克人在村里和集市里的使用比例较高,说明这几种最主要的活动场所他们都在程度不同地使用母语。但家庭环境里主要使用母语即鄂温克语。而散杂居区的巴彦托海镇鄂温克人在双语使用上则除了具有聚居区的一般特点外,还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在家里的母语使用比例明显低于聚居区。说明散杂居区鄂温克人家庭语言环境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汉语的使用比例正在不断增加。综上,鄂温克旗鄂温克族语言环境中,家庭是母语的主要激励源,也是母语得以传承的重要寓所。从主观上,鄂温克旗鄂温克族绝大多数都将在家庭使用母语视为传统和习惯,并力图在该环境里更多地营造浓厚的母语文化氛围,使家庭所有成员都能够在这样一个传统而内敛的有限环境中既习得纯正的母语,同时也内化出一套鄂温克族传统文化模式。鄂温克旗的大多数社区范围是鄂汉双语的激励源,主要是鄂温克语和汉语这两种语言相互竞争的平台。访谈中我们还了解到,鄂温克族人使用鄂温克语的对象也不是固定的。譬如在村里,如果双方都是鄂温克族人就会使用鄂温克语打招呼,如果都会说鄂温克语,那么会优先选择使用鄂温克语;在镇上的集市等公众场所则不避讳鄂温克语和普通话交叉使用。这样看来,鄂温克语在鄂温克族人的语言生活中的交际功能变弱与交际范围缩小,功能性与流通性减弱。

大多数鄂温克人在学前通过长辈的口耳相传已经习得母语,基本都是在家庭环境中逐渐自然获得母语能力的。一部分人是在小学阶段或通过学校途径习得的鄂温克语。仅有少数人能流利使用鄂温克语,大多数鄂温克族人只是属于说的一般和不太好的交际层次。由此可见,鄂温克族人语言习得方式传统且母语水平仅限于日常交流。能熟练使用母语的年龄层次中,中老年占大多数,29岁以下的青年及青少年人很少,鄂温克族人的母语水平随着年龄层次的降低而逐渐减弱,鄂温克语代际语言传承出现断层。

(三)双语能力调查

鄂温克旗的语码混用人群主要集中在杂居区域。巴彦托海镇汉族人口占多数,汉语在城镇范围内占绝对强势地位。受城镇化影响,巴彦托海镇鄂温克族母语水平出现普遍下降趋势,母语精通者明显少于辉苏木。

通过鄂温克族人双语情况调查可知,大部分人采用语码混用,由此可见语码混用在鄂温克族人的语言生活中较为普遍。在鄂温克旗巴彦托海镇,鄂温克族居民的第二语言基本上为汉语,数据显示,汉语、汉字能力高的在80%以上,双语思维的语言也以汉语居多,由于是多民族混居地区,有的鄂温克族人除了会使用鄂温克语还通晓蒙语、达斡尔语等其他民族语言。通过鄂温克族人双语使用原因及态度可以看出,在经济文化交流加强、相对开放的环境中,各民族交往愈加密切,语言转用和借用现象频繁发生。随着语言接触程度的加深,鄂温克语活力不足并走向濒危。

从情感角度来看,鄂温克族人的语言态度变得更加开放宽容,愿意接受族外的语言进入鄂温克族社群。可以看出,鄂温克族家长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孩子学习鄂温克语的有80%以上,并且希望自己孩子的鄂温克语达到一定程度;另一方面,家长对于孩子不会鄂温克语言很无奈,因为处于杂居区的家长更能感受到汉语的强势冲击,家长往往会因为考虑到孩子升学、就业等方面因素而放弃对孩子学习母语的要求。对鄂温克族个体的语言态度调查表明鄂温克族人一方面对母语情感深厚,另一方面也需要通过学习一门实用价值更高的语言来帮助他们更好地工作和学习。在心理和环境的双重影响下,鄂温克族人兼用或转用汉语等其他语言的比率正在逐年上升,鄂温克语的生态平衡逐渐遭受到了破坏,鄂温克语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存在各种复杂的问题亟待解决。

二.鄂温克语的生态环境

语言生态环境分为外生态环境系统和内生态环境系统, 外生态环境包括社会经济、自然环境、历史地理、文化教育、风俗习惯等外在层面的生态特点;内生态环境指任何特定的语言单位与其他单位的关系。[4]外生态环境影响内生态环境,内生态环境反映外生态环境.鄂温克旗的自然生态环境也在某种程度上对鄂温克族的母语保持起到了一定保护作用。鄂温克族主要居住在大兴安岭西北区域,除了拥有平坦的草场外,还有低山、丘陵和纵横交错的河流湖泊。由于地域的阻隔使新中国成立以前鄂温克族社会与外界交流很少,此时鄂温克语的生态环境相对稳定。鄂温克语是内部成员及其他部族的主要交际语言,比如用来表述自然生存环境。鄂温克语中丰富的狩猎词汇,畜牧词汇以及特殊的生活用语用词都十分形象的揭示了鄂温克族生产生活方式,独特的自然环境为鄂温克语创造了与众不同的生态环境,这也形成了鄂温克语的生态特征。改革开放后鄂温克族人民的交际范围活动领域逐渐扩大,不同民族之间的语言接触更加频繁。鄂温克人为减少交流障碍,不同族际间的交往便会选择汉语蒙语等第二语言并使用双语或多语。不同地区的开放程度以及生产力发展水平也制约语言影响力的大小。比如,巴彦托海镇鄂温克人的汉化程度较高,他们面对的大多是讲普通话的汉族人和说蒙语的蒙族以及达斡尔语的达斡尔族等,因此鄂-汉、鄂-蒙双语人和鄂-汉-蒙、鄂-汉-达多语人很普遍。

巴彦托海镇是鄂温克旗政府所在地,是鄂温克旗最大的城镇,城市化进程开始较早,且属于典型的城市杂居区。巴彦托海镇的鄂温克族居民相对于农村聚居区文化素质较高,工作、生活环境更为开放。巴彦托海镇鄂温克族的母语保持和母语能力呈现出以下特点:

首先,家庭内部母语保持状况总体良好,在与年长的家庭成员间进行交际时会使用母语,但使用双语的比例也较大。其次,鄂温克语作为鄂温克人社区的交际用语总体使用频率不高,并且,随着社交场所开放性不断增强,鄂温克语的使用频率逐渐降低。在开放的社区中,鄂温克语已经或正在失去其族内通用语的功能。巴彦托海镇的鄂温克语保持和传承状态堪忧,有相当一部分人的母语能力出现了退化,年轻一代中转用汉语的情况比较普遍。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巴彦托海镇的鄂温克族语言的社会功能发生改变。由于汉语语言获得途径多样,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机会频繁使得汉语能力普遍较高,其熟练程度甚至超过了鄂温克语。人口数量、居住格局、生活和工作环境等对鄂温克族语言的选择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在巴彦托海镇,越开放的场所双语使用频率越低,汉语使用的比例随之升高。此外,随着年龄的降低与社会关系的疏远,双语交际中使用汉语的比例也不断升,在巴彦托海镇,汉语成为占绝对优势的族际通用语。

辉苏木地区以牧业为主,使用鄂温克语的人较多,母语生态环境较好,当地鄂温克牧民也有较强的语言意识,对自己的母语有很强的民族情感和认同感,大都可使用鄂温克语交流。

三.内蒙古民族语言教育与鄂温克族语言生态保护对策

语言是交际工具,语言的存在首先依赖于其使用者,内蒙古人口较少民族语言使用人口基数少,这必然导致民族語言在语言竞争中处于更加劣势的地位,更进一步加速了这些语言的濒危速度。经济文化发展程度各不相同,语言教育水平也不一致,导致各地区的双语教育发展不平衡。汉化程度较高的地区会看重学习汉语而轻视或排斥民族语言的学习和使用。这些都不利于鄂温克族双语教学工作的开展。实践证明,双语教学要以母语为基础, 科学有效地开展双语教学是发展民族教育、提高民族素质的重要措施。为此内蒙古实施了一些语言措施,为保护鄂温克语言生态做出了努力。例如鄂温克族自治旗相继在旗幼儿园、鄂温克第一小学、鄂温克中学开设鄂温克语课程,扎兰屯市鄂温克民族乡学校开设了鄂温克民族语言教学课和传统教育系列课程,根河市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小学开设了鄂温克语校本课程。2003年鄂温克族自治旗通过《鄂温克族自治旗民族教育条例》,2011年5月《鄂温克族自治旗民族教育条例》修正本正式公布,该条例对民族语言教育提出明确规定,旗政府毎年安排鄂温克民族专项教育资金,重点用于发展自治旗民族语言授课的学校。除此之外,政府应制定对鄂温克语言有力的语言政策和语言计划,提高鄂温克语所依存的语言社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经济实力,弘扬鄂温克传统文化,鼓励鄂温克人使用本民族语言,大力开发鄂温克语资源的经济价值。

通过上述分析可见鄂温克族人的语言生态环境在不断改变,如何构建和谐语言生态,保护语言多样性等现实问题日益凸显。内蒙古是多语言、多文化的多民族聚居区,要建立和谐语言社会,需要维护少数民族对母语文化的认同,在此基础上大力促进多语共同发展,实现符合现实状况的多语平衡。多语发展的前提是扩大弱势语言在各领域的使用。语言在各领域功能的不断增强,必然会提升语言使用者对母语的认同感,这对有效地保护语言多样性具有重要意义。可以在数量占优势的民族小学开设民族语课程,充分创造条件尽量使用民族语开展教学活动。其次把民族语言保护与文化保护、发展民族语言经济结合起来。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也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把语言的保护和文化的传承有效地结合起来,才能为语言的生存提供先决条件。语言是一种经济资源,可反复利用,内蒙古具有丰富的语言资源,这些资源具有广阔的开发前景,把语言文化的保护与地区经济发展相结合,采取科学有效的保护措施,及时改善鄂温克语的生态环境,鄂温克语才能在和谐的语言生态体系中平衡发展。

参考文献:

[1]杨朝军.生态语言学理论概述——兼论《语言:生态学视域》[J].外语教育,2008(增刊).

[2]孙宏开.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活力排序研究[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2006(5).

[3]杨虎嫩,严明.鄂温克语言的未来[J].满语研究,2002(2).

[4]李国正.生态汉语学[M]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

注 释

①鄂温克族自治旗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鄂温克旗统计信息网,2018年5月6日.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内蒙古跨境民族双语教育及其语言使用研究——以鄂温克族和达斡尔族为例”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8YJC880075.

(作者单位:内蒙古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