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霖

一

老黄在县城的数码街上开了一家电子数码店，主营各类电子设备，同时兼营各类品牌电脑，并且还有组装电脑、安装路由器以及监视器等业务。

但凡人们来到老黄店里，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则巨幅的“招聘启事”。这则启事印在红底色且大尺寸的宣传牌上，上书几个大字，“招聘启事”。在这几个大字之下用略小的黑体字写道：“招技术员，5名，工资5000以上。招学徒，人数不限，每月补贴1500元。”其中金额还特意加了粗。这则招聘启事在老黄店门口这么一放就放了一年多。

说来老黄也是个白手起家的励志好榜样，他出生在县里最偏僻的一个农村，祖上都是农民，家里底子薄，虽然算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确实拿不出任何闲钱。老黄十几岁时便外出谋生，后来只身来到南方某个大城市的数码城，在一家电子设备公司里，也是从学徒做起。

由于从小干着农活长大，老黄能吃苦，干活勤快，各门技术很快便练到了家，像什么家电维修啦、各类电脑拆解组装啦、电脑主板维修啦……之后，老黄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公司的技术员。干了十来年，到了成家的年纪，老黄便回到老家县城，一开始在朋友公司里担任首席技术员，结婚有了孩子后，他就自己在县城数码街上开了个小店做起了生意，当起了老板。

不过，小县城的数码街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数码城那样车水马龙，但沿街的店铺也可谓鳞次栉比，老黄的小店算不上起眼，生意多年来也一直不温不火。但说来奇怪，自从去年这则显眼的招聘启事摆出来之后，老黄小店的生意却呈现出了爆炸式增长，前来采购的顾客络绎不绝，其营业额也直线上升。

没有人知道老黄这一年多来赚了多少钱，但沿街的同行从老黄店里的人流量和仓库出货量来分析，他的销售额虽然很难说已经冠绝整条数码街，但在这条街上也绝对排得上前三强。在和同行聚餐时，老黄还放出风来：“现在客户太多啦，得多租几个仓库啦，店面也得再扩大一两倍啦……”老黄俨然成了数码街上的“体面人”！

老黄的店里人流量大，但是走进老黄店里的人，可不一定都是来消费或者做生意的。有的人进店也许只是纯粹地想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因为老黄的“招牌启事”格外显眼，从这条街上路过的人都知道他要招人，何况老黄给出的待遇也很诱人，就连学徒每个月都能拿到一笔不小的补贴。

启事刚摆出来的那阵子，整条数码街上的技术员都蠢蠢欲动了，甚至已经有不少的老技术员开始私底下向老黄打听：“黄老板，听说您这儿正在招人，招滿了没有呀？”

遇到这类情况，老黄往往是抬头先看上一眼，如果发现是这条街上的熟面孔，他一般都会说：“哎哟喂，您可是整体街上最出色的技术员了，哪里看得上咱们这种小店啊！”如果人家再继续追问，他就叹口气，然后略显难为情地回答说：“兄弟，实话告诉你吧，其实都招得差不多了！”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老黄家的店里进进出出的除了顾客外，就只有那么几张熟面孔，哪招到过什么新人！但人们转念一想，似乎也能理解：这些技术员都是这条街上的老人了，各位老总或者店主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他哪好意思去挖别人家的墙脚。所以久而久之，数码街上的技术员们也就断了跳槽的念头。

二

不过，对那些从别处来求职或者是从外地返乡就业的人，老黄也不一定真要。有一次，一位从沿海大城市回到老家县城找工作的中年人，想来老黄店里谋一份差事。

中年人进门之后，老黄一见是生面孔，便热情上前，笑着说道：“这位老板，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兄弟我很高兴为您服务呐！”中年人见了之后，微微笑了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老板您好，我看到了门口的招聘启事，您这儿还招技术员吗？”

老黄听到对方这么问，微笑渐渐从脸上消失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中年人，只见他穿搭时尚，头戴运动帽，背着一个潮流背包，背包后面延伸出一根数据线连接着手机的一端。像这样时髦的中年人在老黄所在的小县城里可不多见，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便试探性地问道：“以前在哪儿上班啊，干过这行吧？”

听了老黄的提问，中年技术员赶紧回复说：“干过，以前在上海的电脑城干过这行，各类数码电子设备都能上手。”老黄的眉头却突然微微皱了起来，明显是有些疑惑，顿了顿想说啥。中年人显然是从老黄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疑惑，赶紧解释道：“人到中年不容易啊，上有老下有小，在上海也是打工，没法照顾老人、孩子。想着今年回家找一份工作，生活成本低些，还能照顾家里人。”

听了这位技术员的解释，老黄看了他一眼，便用颇为遗憾的口吻说道：“您是从大城市里回来的高端技术人才，咱们家庙小，哪容得下您这尊大佛呐！”中年人突然有些焦急地说：“老板，您看您生意做得这么大，又正好需要技术员，我从事这行多年，技术绝对可靠，就给个机会喽？”

老黄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烟给中年人，又掏出个打火机递给了他，顺道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烟，老黄那消失的笑容又渐渐回到了脸上，接着，他看着这位失落的中年人说：“我很能理解兄弟的心情呐，我年轻时也是在大城市打工，后来回到老家创业。”

中年人似乎看到了希望，脸上的焦急感也有所缓解，并用着期盼的眼神看着老黄。老黄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所以，我觉得您是个人才，手头有技术，又有经验，完全可以自己开个店或者开个公司啥的，兄弟我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小店张罗起来的。所以这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而是我怕自己这个小店把您耽误了。”

说罢，老黄随手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这位中年技术员，说：“如果您创业的时候有进货采购或者安装电子设备的需求，欢迎随时‘骚扰我，我一定给您整得妥妥帖帖的，包您满意！”中年人见老黄这么说，便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接过名片，说了声：“谢谢！”然后落寞地走出了老黄的店门。

三

还有一次，一个年轻人路过数码街，看见了老黄店门口的招聘启事，又望见老黄店里的顾客来来往往，生意颇为火爆。

于是，他走进了店里，站在一旁等候了小半天。直到饭点时，老黄才忙完这一波，然后打开茶杯喝了一口水，抬头看见了这位年轻人，斯斯文文地杵在一旁。老黄有印象，这位年轻人在店里已经站了许久，于是便略带疑惑地问：“小伙子，请问你需要什么吗？”

年轻人有些羞澀地说：“老板您好，我是一名大学毕业生，看见了门口的招聘启事，想来您这儿应聘技术员。”老黄听了，脸上露出了微笑，接着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上装了一杯水递给这位年轻人，然后问道：“小伙子，你学的啥专业？”

“我学的是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在大学也接触过许多电子设备方面的知识，正好看见了贵公司在招聘，特来面试，想获得一个就业的机会！”年轻人回答道。

老黄的儿子小黄见了，拉着老黄的衣袖说：“爸爸，这个是大学生呢，一定非常厉害，爸爸你就收下吧！”老黄却拍了拍小黄的小手，说：“别闹！”接着打开茶杯又喝了一口水，颇为沉重地说：“大学毕业生可是天之骄子呐，哪能来我们小店呢！这不太浪费人才了嘛！”

听见老黄这略有些模糊的表态，年轻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腼腆地说：“现在大学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愿意从底层做起，靠自己勤奋的双手，为自己拼搏一个光明的未来！”

老黄打开手机划了划，然后眼睛突然张大，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便将手机屏幕对着年轻人说：“你看看，你这专业是管理科学类呐，就业方向是政府、事业单位和大中型企业中的信息管理部门或信息中心啊！”年轻人见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黄却似乎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小兄弟呐，一方面是专业不符，另一方面是你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特别光明，前程似锦，我实在是不敢误了你的好前程，你应该去找一个更好的平台！”

说罢，老黄又拿起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这位年轻人，说道：“如果你需要换新电脑或者电子装备，欢迎随时光临小店，我一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眼见老黄如此表态，年轻人只好将端在手上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水杯丢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去了。

除了招不到技术员之外，老黄连学徒也招不上。附近，甚至整个小县城里的人都知道数码街上的老黄生意最近一年来火爆得不行，正好县城有些读不进去书的年轻人，家长们可为孩子的前程操碎了心，恰赶上老黄招学徒，家长们便突然感觉一下子为孩子找到了一条好的出路。

老黄生意好，说明技术也一定是过硬的，加上顾客多，上手锻炼的机会也就多，孩子在老黄这儿一定能够学到一手好技术。更何况每个月还有一笔不错的补贴，不用担心孩子生活费问题。对于初出社会的孩子来说，能到老黄店里谋得这样一份学徒工也着实不错，孩子指定不会吃亏。

于是，常常有家长带着孩子和烟酒礼物走进老黄的店里，想让自家孩子拜老黄为师：“我家孩子能吃苦，听话，一定可以成为黄师傅的得力助手！”好话说尽，家长们希望老黄将孩子收下，留在店里当学徒。谁知道老黄到最后还是不答应，无非就是用“屈才啦”“店太小啦”“不能耽误了令郎的好前程”之类的原因搪塞过去。

四

就这样，老黄的“招聘启事”放了一年多了，还没有撤走，店里也没有招到一个技术员和学徒。

开始，大家以为老黄开的待遇好，要求也高，所以一直招不到人。每次街上见了面时便略带调侃地打趣说：“黄老板是眼界太高啦，怎么一年多了，就连学徒都还没招到一个？”

老黄听见朋友和同行们这么调侃他，也就顺着说：“哪有啥高眼界啊。现在的年轻人呐，都不肯吃苦，要不就是眼高手低，想一步登天，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所以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呐！”大家听了，更加肯定老黄招不到人是因为眼光太高。而且每次说到最后，他还得加上一句感慨：“这届年轻人不行呐！”

后来，连经验丰富的“海漂”返乡人员和大学毕业生都被老黄拒之门外了，人们才感觉到这则“招聘启事”没有那么简单。于是，见了面便疑惑地问老黄：“老黄呐，看样子你也不咋缺人手呐，咋还天天在门口摆着个招聘启事啊？”这时，老黄却诡异地笑笑，然后说：“天机不可泄露。”

渐渐地，连老黄的儿子小黄也感到非常奇怪，便问老黄：“老爸，咱们家在店门口打出个招聘启事，人家来应聘你咋又全部不要呢？老是让人家热情满满地进店，最后又失落地离开！”

老黄望了小黄一眼，轻轻拍了拍小黄的小脑袋瓜子，说：“小孩子懂什么。知道咱们家生意这一年多来为啥这么好不？”小黄疑惑地说：“还不是老爸你能干，经营有方！”

老黄得意地笑了笑，说：“这当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但也离不开这块招聘启事的功劳啊！”小黄睁大了眼睛盯着老黄，不明所以。

看着小黄的表情，老黄嘚瑟地笑了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就是我的‘天机。你看看这数码街上，有些数码店开着开着就关门大吉了，老顾客在店里买了产品，过一阵子回来一看，人家店倒闭了，到头来连售后都找不到去处！”

眼见小黄还是一脸困惑，老黄又点拨道：“电子设备这样的产品和其他产品可不一样，电子产品用久了总是难免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所以总得有地方保修。所以做咱们这行的，必须知道客户最看重的就是售后服务了。”

“嗷！这块招聘启事并不是给求职者看的，而是给顾客看的！”小黄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听了小黄的话，老黄肯定地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说：“没错！所以这块‘招聘启事说到底只是个道具，顾客们来数码街上采购，见咱们店要招这么多技术员和学徒，工资待遇还好，就会认为咱们店里生意好，货品质量信得过，一定会长期营业，售后也就没烦恼了，自然也就吃下了‘定心丸，愿意来咱家店里购买产品了！”

小黄这才恍然大悟，老黄看着他，“用心良苦”地说：“你小子可要多学着点，以后得像你老爹一样聪明，才能在社会上立足呐！”

五

过了几天，老黄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数码街上的招聘广告渐渐多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隔壁老牛家的店门口贴起了显眼的招聘广告，上面写道“招聘技术员，包吃包住，人数不限，月薪6500元”“招聘学徒，人数不限，包吃包住，每月补贴1800元”。老黄见了，心中一惊：“难道是自己的‘商业机密被别人知道了？”但他也不敢确定，为了了解老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装模作样地走进了店里，说：“老牛啊，听说你要找技术员呐，你看看我咋样？”

老牛抬头一看，原来是老黄，赶紧起身相迎，笑着说道：“黄老板说的哪里话，兄弟也是这阵子人手紧，所以才打了个招聘启事，您可别笑话兄弟啦！”老黄在老牛店里坐了半天，可老牛嘴很严实，什么有效“情报”都没有透露，老黄也有些怀疑：“可能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可不管怎样，总不能让隔壁老牛把自家的风头给抢去了，于是赶紧重新制作了一张新的招聘启事。格式并没有多大改动，只是给出的待遇直线上升：“技术员，人数不限，包吃包住，工资7000以上。招学徒，人数不限，包吃包住，每月补贴2000元。”

原本以为大事搞定，万事大吉，一切照旧。可没想到，紧接着“招工潮”便蔓延到了整条数码街，许多数码店和电子公司门口都出现了显眼甚至是巨幅且绚丽多彩的“招聘启事”。有几家财力雄厚的电子公司还专门设计了美轮美奂的海报，让路过的人眼前一亮。

还有一些店铺或者公司开出的条件甚至比老黄家的还诱人：“学徒20名，每月补贴2500元”“技术员10人，月薪8000保底加提成”“工资自己说了算：随便干6000元/月，努力干8000/月，使劲干上不封顶”……到后面，整条数码街一眼望去便全部都是“招聘启事”了，老黄家的‘招聘启事在众多新启事的反衬下反而显得相形见绌了。

老黄的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郁闷至极，自己的“商业机密”肯定是被别人知道了，不然这数码街上的店铺和公司好几年都没有大规模招工，如今却无端地全部想起来要招工了呢？而且待遇好得离谱。可自己的“机密”究竟是如何泄露的，老黄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老黄正在纳闷，没想到小黄却纳闷地对他说：“老爸，你说的方法也行不通了。我前些天玩耍时跟隔壁家的阿牛说了你的经营方法，阿牛家也贴起了招聘启事，可是他却告诉我，也就开头几天生意好点，后来生意又和平时没啥两样了！”

老黄听了之后差点儿气晕过去了，把刚刚吃进嘴里的饭又重新吐进了碗里，没想到自己的“商业机密”竟然是自己儿子给泄露出去的：小黄在玩耍的时候将自己的“制胜奇招”告诉了阿牛，然后阿牛又告诉了他爹老牛，紧接着又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所有店铺和公司都学到了这个吸引顾客的好手段。眼下，整条数码街都在使用自己的方法引客，而自己的生意势必会大受冲击。

想到这里，老黄不由得怒火中烧，饭也吃不下了，抬起头来便气冲冲地瞟着小黄，然后撸起袖子气呼呼地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儿子，竟然把自家的‘商业机密告诉别人，你可气死我了！”说着就要举起巴掌，想给小黄两个耳刮子。

没想到这巴掌还没拍下去，自己的手却被拽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老黄的媳妇阿蓉。只见阿蓉一边用双手拽住老黄的右手，一边大声地劝喊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打孩子。孩子还那么小，他懂啥嘛！”此时小黄也赶紧逃到了店面的角落里躲了起来，饭碗里的饭还剩了大半碗。

见此情景，老黄的心也就软了下来，坐在饭桌旁，却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六

老黄认为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不是个办法，自己也得想着转型，想出个新花招来招揽顾客。

不过，让老黄意外的是，还没过几天，数码街的“招工潮”却逐渐退了潮，许多店铺和公司的招聘启事都逐渐撤去了。老黄一见事情有转机，心里不免感觉舒畅了不少。为了了解事态的最新走向，他又独自走上数码街打探“情报”。

走到一家数字公司的门口，老黄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年轻人，愣了一下，他突然想了起来，这位不就是上回来自己店里找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嘛！

这位大学毕业生刚从公司里出来，转头也望见了老黄，便向老黄招了招手。老黄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你来这儿购换新的设备吗？”

“哈哈，哪里，哪里。總得上班了攒点钱，再去换设备！”大学生回复说。老黄便好奇地打探道：“那你现在是？”

“还得感谢您的教导啊，我现在在这家公司上班！”

“哎哟！不得了啊，这家数字公司可是咱们县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啦，小兄弟不错，好好干，相信一定前程似锦呐！”

和大学生道别后，老黄心想：没想到前阵子的“招工潮”里，还真有公司招聘了人。不知不觉，老黄来到了数码街的另一头，发现这边有一家数码店刚刚开业，店门口还放着两排开业花篮。为了了解自己的潜在对手，老黄惺惺作态地双手靠背，假装闲逛地走进了这家新店里，仔细地研究着店中的产品。

“黄老板！欢迎光临小店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啦！”

老黄抬头一看，这不是之前来自己这里应聘过的那位中年技术员嘛！只见此时的他穿搭依然时尚，不过没有戴运动帽，秃顶的脑袋露了出来，俨然是一个“地中海”发型。老黄赶紧搭话：“哎呀，是您呀，兄弟！”心中却在思索着：怪不得他找工作时要戴帽子，原来是怕影响形象！

这时，中年技术员掏出一支香烟递给了老黄，老黄接过来，中年技术员又给他点着了，又顺便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还得感谢您的鼓励啊，我才想到要自己创业。从您那儿出来之后，我又去一个朋友的店里学习了一个月，然后东拼西凑，凑足了开店的本钱，把小店给张罗了起来。”说着，技术员吸了口烟继续说，“您看看我这店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吗，还望您给小弟提点儿中肯意见！”

老黄说：“您这店新装修的，门面可比我那小店耐看多啦，我该向您多学学才是！”说着又四周打量了一圈，接着问道：“话说您这招人吗？”

技术员用手指了指门口：“哈哈，前两天还在备货的时候就招了两个学徒，门口那两个正在组装电脑的就是！”

老黄一时不知道如何应话，只好说了句：“挺好！”

“上回我在您店里看见过您的产品，很多和小店的产品都是能够互补的，咱们以后可以多多开展合作啊！”中年技术员从桌前的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老黄，说，“欢迎您随时来‘骚扰我，不管是什么产品，只要是小弟能搞定的，我一定给您整得妥妥帖帖的，包您满意！”

老黄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中，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可嘉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郝召仁。老黄将名片放进裤兜里，回道：“好的，郝兄弟，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一下，为咱们将来的合作做一下准备。”

从郝召仁店里出来之后，老黄心里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没想到一则“招聘启事”，没有招来人，倒是给自己招来了新的对手！

在回去的路上，经过老牛店门口，老黄发现他家店门口的招聘启事已经不见了。老黄便走进阿牛家的店铺，问道：“老牛啊，你家的招聘启事咋撤啦，是不是招到技术员啦？”

老牛却叹着气说：“嗨！别提了，咱们又不是真缺人，招聘启事挂出去，生意没起色不说，还有一堆找工作的人进门咨询，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说要招人吧，其实咱又不缺人，说不招人吧，但咱又挂了招聘启事。想来想去，还是不干这事儿了，省得难为情！”

老黄一听，心中窃喜，但脸上却故作深沉地回道：“对啊，老牛你说的有道理啊！”据老黄估计，数码街上的招聘启事将会越来越少，自己也用不着再想什么新花招了。

七

果然不出老黄所料，过了几天，数码街上剩下的那些招聘启事也都陆陆续续消失了，到了最后，依然只留下了老黄家店门口这个巨幅的“招聘启事”还在坚守着岗位。

老黄心里可乐开了花，因为想着自己的生意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的繁荣了。然而，他并没有等到客似云来的场景，店里的生意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曾经门庭若市的小店，如今甚至一整天都没有一个顾客光顾。

这让老黄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为啥如今只剩下自己还在打着“招聘启事”，顾客却反而不来自己店里消费了呢？

为了了解情况，他又装模作样地来到隔壁老牛家的店铺里刺探“情报”。此时，老牛正在店里忙着为客人修理一台老旧的台式机，门口还有几位顾客在等待着组装电脑。老黄很是纳闷，便走向店门口的顾客，悄悄地问道：“这位老板，你们买电脑怎么还排队呢？多浪费时间呀，您看旁边这家店这会儿不是得闲得很嘛，咋不进去瞧瞧呢？”

这位顾客往老黄店里望了几眼，轻轻地用手遮挡着嘴说：“嗨！您还不知道啊？那家店最近可火得不得了啊，简直成了‘网红店！”

老黄一听，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店成了网红店，便惊讶地说：“如果是网红店，大家不都应该抢着去消费吗？”

这顾客又说：“您看您，没关注网络吧。”说着顾客便掏出手机划了划，然后将手机屏幕对着老黄说：“最近有个大学生在网上发了条帖子，说前几个月去那儿面试，结果没被录用。前阵子这条街都在招人，后来大家都招满了，唯獨这家店依然还在招聘，人数待遇都没变。这个大学生就在网上发问，觉得好奇，你猜怎么着？”

老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啊，后来发生了啥事？”

这顾客接着说：“没想到有一大串跟帖的人呐，原来这么多人去这家店面试过都没被录用。而且据说这招聘启事放了一年多了，招聘人数从来没变化过，店里的店员也没变过，这不是很蹊跷、诡异吗？或者是老板太刻薄，人们不愿意去，或者去了没几天就被逼走了？你想这老板如此待人接物，谁还敢去他那里买东西呐！”

老黄一听，简直两眼冒起了金星，甚至有些颤抖地说：“这？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您认识那家店的老板不成？”这顾客疑惑地问。

老黄没有闲情回复，转身朝着自己的小店方向走去，只剩下几位顾客惊讶得目瞪口呆。

老黄一边走还一边想：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在网上发帖子质疑自己的“招聘启事”呢？想来前阵子也只有那一个大学生来过啊！

老黄不由得感慨道：那大学生表面看起来也是个斯文人，没想到啊，斯文人却不一定干斯文事！回到店里，老黄赶紧将自己的这块“招聘启事”移走了，丢在仓库的一个小角落里。

从那天起，人们从老黄店门口经过的时候，再也没有看见过“招聘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