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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南昌的夜生活

2022-05-29李少豪

老友 2022年5期
关键词:洪都舞厅酒家

李少豪

大约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社会上出现了一个新名词叫“夜生活”。说起夜生活,人们马上就会和酒吧、夜总会、歌舞厅、夜市、小吃街等联系起来。可昔时南昌的夜生活却不像如今,它简约到极致,却令人向往;它平常到极点,却令人难忘。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南昌的各大饭馆就已经宾朋满座了。中山路人民电影院旁边的新雅酒家和胜利路上的东方红酒家是最受南昌市民青睐的大型酒店,常常是座无虚席。此外,中山路上经营广味的新桂圆酒家、民德路上的清真万花楼、胜利路上的北味时鲜楼等,都是南昌当时比较有名的酒楼。我参加工作第一次发工资时和七八个朋友在新桂圆“打平火”(平均出钱聚餐),一个人也才出了1元多钱,是当时收入的约1/20。

当时,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的情况非常普遍,所以除非是有特别应酬,或是偶尔享受下生活,大家才舍得去大酒家吃饭,平时聚餐多是到小饭馆。彼时南昌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比比皆是,邀上三五好友,到酒店小聚,五分钱一大碗的水酒,配以一角钱一盘足有二三兩的猪头肉,再加上五分钱的花生米,吆五喝六,划拳聊天,而后带着微微醉意,心满意足地回家睡觉。

夜生活的主旋律之一是看电影。当时南昌只有人民、爱国、百花洲、文化宫、儿童和洪都等几家电影院,因此晚上特别是黄金时段的电影总是客满,一票难求。

也有为数不多的舞厅,但都是跳交谊舞。那时候南昌只有文化宫灯光球场、八一公园露天舞厅和系马桩工人俱乐部等几家舞厅,尽管老人们看不惯,认为男男女女搂搂抱抱伤风败俗,但仍然阻挡不住年轻人喜欢的热度。其实舞会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场所,也确实有不少伉俪是因跳舞而走到一起的。南昌洪都机械厂是造飞机的大厂,但男职工居多,该厂工会每到礼拜六就用大卡车到另一女职工多的大厂——江西棉纺织印染厂(俗称江纺)接女青年到洪都来跳舞,意在为男女青年牵线搭桥。

那时的南昌只有两个公园:人民公园和八一公园。到了夜晚,树荫下、草坪上到处都是靓女帅哥的亲密身影,既浪漫又省钱,可惜到了晚上10点钟,公园就要清园。

夜晚的茶铺永远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一天的疲劳在这里被清醇茶水、坊间新闻、嚼牙膏(又叫“谈唾”,即谈天说地)及南昌道情的音乐或是说书人的精彩表演冲走了。

说书,南昌人叫说传,一个“传”字比“书”更传神,可见南昌人的精辟。一个好的说传人,只需一块惊堂木、一把折扇,就足可让听传的人聚精会神,或喜或忧,或哭或笑,如痴如醉。记得在厚福巷永叔路口一家茶铺就有这么一位说传人,大家都叫他涂先生,他说起传来是口若悬河、眉飞色舞,一下子就能把听众带到故事情节里去。他说传时,茶铺里坐满了茶客,外面还站满了“蹭传”听众。涂先生很会吊听众的胃口,到了关键时刻,总是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茶客们只得带着一肚子期待和想象回家睡觉。

这位涂先生还有一个本事,在说传过程中,可以说得天花乱坠而不离本传,一部《三国演义》一般说传人两个月说完,他起码可说三个月而听众丝毫没有厌烦反而感到津津有味。

那时,我们细伢子的幸福和快乐也是从夜晚开始的。我们没有补习班,也没有兴趣班,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字——玩。玩“蒙蒙躲躲”“清兵捉强盗”“木头人”等游戏,再不济大家围坐在一起,讲一些鬼啊神啊的故事,一直要到家长频叫“毛仔呀,来归困觉啰”,这才余兴未尽地回家睡觉。

那时夏天的夜晚至今仍然经常出现在我脑海里。大街小巷,人行道旁,摆满了竹床和竹床板。男女老少,手摇蒲扇,悠然自得,或坐或躺,或家长里短,或谈古论今,有些至今我还记得的故事、糗事或是鬼怪妖魔的传说,就是那些个夜晚留在记忆里的。

傍晚,不算明亮的路灯下,总是围着一堆人,大呼小叫,你叫“挺车挺车”,他喊“将军将军”,一堆“臭棋篓子”兴致勃勃地“杀”上几盘,到了10点钟左右,方才散去,赢了的兴高采烈回家做个好梦,输了的暗暗发誓明晚一定要扳本。

那时的夜生活是短暂的,甚至说不上是夜生活,但它却是紧张工作学习的缓冲、劳累一天后的调整。当戏园子散场以后,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地稀少了,人们经过短暂的修整回到家中,在时有时无的“五香茶蛋”“糖炒栗子”和“热糊羹”的叫卖声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光怪陆离,没有劲歌狂舞,更没有惊天动地的音乐声、汽车声及各种光扰,与现在相比,老南昌的夜生活是热烈而又平静、丰富而又简单、单调而又多彩、热情而又浓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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