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僮生

租房户小程搬出去时，已是十月底了。房子一空下来，老张家还真有点急。毕竟，现在的房子出租远不如从前，随着城中村改造完成，楼堂馆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几乎家家都有富余的房子，谁还愁租不着房子呢。

转眼年关近了，可老张家的出租屋仍待字闺中。这天，老张买了捆红纸回来，接着，就比比画画、长长短短地剪裁起来。老伴以为他疯了，一下子买这么多红纸——吃又吃不得，喝又喝不得！

随着过年气氛越来越浓，老张精心准备的一份贺年大礼粉墨登场了。一大早，老张就把门前收拾得干干净净，搬出一张桌子，摆好几把椅子，临时铺出一个卖春联的摊子来。老张将写好的春联悬挂起来供人挑选，还应顾客需要，现场撰写符合顾客口味和要求的对子，可谓是量身定制，各取所需。老张的春联摊，生意红火，来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有顾客在欣赏老张的才华时，还特地跑到老张屋子里走走看看。攀谈中，得知老张家还有房子出租时，争相提供一些租赁信息，有性急者，还现场打起电话联系承租人。

一天，有位退休干部模样的人找到老张家，说是来看房。他先看了拟出租的房子，又跑到老张自己住的房子里溜溜。他感叹，这哪里是居室，分明是充满书香的工作间，房子里是书，过道里是书，甚至床上也躺着一些皱巴巴的书。？？？

“老先生，我家里有点凌乱啊。”老张嗫嚅道。“没关系……嗯，不错，书香味足……”老人摆了摆手说，“居住嘛，不仅要图个利便，还应追求点品位。”

“这样吧，你说说你家房子怎么个租法？”老人夸赞完，郑重其事地问道。

“哎，老先生，你见多识广的，还是你说说吧。”老张挠了挠头道。

“欸，还是你出租方先说为好。”

“啊呦，还是先听听你老的想法吧。”

就在两人你推我挡地谦让时，楼下忽然传来招呼声。

一个笑意盈盈的年轻人跑上楼来，径直走到老张面前问道：“你就是会写毛笔字的张老板吧？”

“你是谁？”老张惊疑地问道。

“程晓先——小程，你晓得吧，就是以前租你家房子，卖炒货的啊，我就是他介绍来的……”年轻人噼噼啪啪地说个不停。

原来，年轻人名叫程智，是程晓先的侄子，常年在外打工，考虑到孩子明年参加中考，最近把工作辞了，准备回到县城发展，欲租套住房，一来陪孩子读书；二来，也像叔叔程晓先那样，摆个炒货摊子，做点小本生意。

“你租我家房子？這里与市场有点远啊。”老张试探着说。

“这点路——不远，我听我叔讲，你人好着呢……你帮他写的那些炒货标记……因字写得漂亮，炒货卖得比哪个都快……你的房子，我是租定了！”

小程说着，就麻利地掏出钱夹子，说是要交租房定金。

老张挥了挥手，说是不急。小程说那现在就订合同……

那个老人见状，踱到小程面前问道：“你是禾旁程吗？”

小程点头答：“是。”

老人追问：“是什么辈分？”

小程回复道：“贤字辈。”

“哈哈，本家的……关系到族孙读书之大事，我还有什么说的……”原来老人也姓程，义字辈，比小程高两辈。老人叨叨着，自个儿离去了。

合同订好后，老张大声地读了起来。

合同写得很周到，租金也满意。

事后，老伴给老张抛了一个媚眼，嗔笑道：“看你平时迂得要命，想不到你……”

哈哈，老张大笑道：“想不到吧，这叫什么？这叫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