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剑

电力公司原总经理，利用职务之便与他人“合作投资”，获得巨额分红。他辩称其非国家工作人员，且系“正当投资”。2021年11月30日，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的二审判决对此辨法析理。

所谓“投资分红”实为权钱交易

现年55岁的胡坚强，大学毕业即在四川省里伍铜矿工作。他从一线技术人员干起，一步步升至改制后的里伍铜业公司（国资控股）副总经理。2007年4月，里伍铜业公司成立全资子公司九龙县里铜电力公司（以下简称里铜电力），胡坚强被委派兼任总经理、执行董事。

胡坚强的老家在长沙，与当地做土建工程的包工头钟亮从小是玩伴。2008年6月，钟亮前往九龙县拜访胡坚强，问有没有项目可做。胡坚强说：“老兄，你讲迟了，目前的工程招投标快结束了。”原来，里铜电力正在实施三垭河一级电站工程，其中的土建项目体量庞大，由绵阳市某建设公司中标。胡坚强表示，以后有机会肯定会照顾钟亮。钟亮急不可耐地说，这么大的项目，“给根骨头啃啃也行呀”。于是，胡坚强亲自设宴，请项目经理章林和钟亮见面。胡坚强指了指钟亮说：“我这兄弟想找点事做，章经理要鼎力相助哦。”见对方的“一把手”直接发话，章林连连点头同意。

章林与钟亮签订了合作协议。钟亮负责工程现场协调、征地拆迁等事宜，建设公司按工程结算价的7%支付劳务费。时隔三四个月，钟亮如期完工并结算了劳务费，后送给胡坚强30万元。钟亮反复强调，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的工程继续合作，有福同享。胡坚强说，你的工程队不好参加投标，得挂靠有资质的公司。

2010年下半年，里铜电力建设色者电站工程。此时，钟亮已经找到挂靠单位劲某公司，该公司具备资质。色者电站工程C1标段土建施工项目由某代理公司负责招投标。胡坚强打着关心工程质量的旗号，直接到代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查看投标文件，装模作样翻了翻几家公司的标书，手指弹了弹劲某公司的标书说：“这家公司资质不错，价格也公道。”代理公司的负责人领会胡坚强的意思，附和道：“我也看好这家公司。”结果，劲某公司顺利中标该项目。因为项目需要交纳质量保证金，胡坚强拿出部分资金。钟亮说：“我们终于成了合伙人。”

色者电站工程建设耗时数年，土建工程跟着电站建设进度走，费用也是分批结算。钟亮陆续给胡坚强“分红”。其中三次送到胡坚强住处附近，即成都龙湾半岛地下车库，共计现金210万元。2017年11月和2019年9月，钟亮通过银行转账的方式两次共“分红”给胡坚强160万元。2020年4月的一天，胡坚强不在成都，钟亮将25万元现金交给了胡妻。其间，钟亮还全额退还了胡坚强先期垫付的质量保证金。最终，通过九龙县色者电站工程，胡坚强共收受钟亮395万元。

2020年8月9日，四川省巴塘县监察委员会在查处里铜电力副总经理王某受贿案时，发现胡坚强收受钟亮钱款的线索，随后将该线索报送甘孜藏族自治州监察委员会。8月22日，胡坚强被采取留置措施。

胡坚强在被审查期间，主动交代了其他受贿事实。2011年1月，四川省某电力建设总公司承建里铜电力三垭河朵洛电站和江边电站新建工程。同年下半年，工程完工，项目经理商斌为感谢胡坚强在工程协调、拨付工程款等方面的帮助，在成都市某酒店对面路口送给胡坚强现金50万元。

四川省某送变电公司中标九龙县色者电站三垭送电线路工程。2008年6月的一天，送变电公司项目负责人殷丰打电话给胡坚强，感谢工程款拨付等方面的帮助，表示要送其30万元。此时胡坚强正在出差途中，连客套话都没说，直接让殷丰将钱交给副手王某保管。王某将其中15万元用于购买一辆二手“风度”汽车和支付修车费等个人消费，将15万元现金放到胡坚强宿舍的简易衣柜里。胡坚强返回公司，王某告知衣柜里有15万元，胡坚强淡定地说“知道了”。

2007年至2012年，建筑包工头汪洋借用遂宁市某建筑工程公司资质，承建了8项工程。2011年12月的一天晚上，为感谢胡坚强多年在承揽工程、拨付工程款等方面提供的帮助，汪洋到胡坚强的住处拜访，放下20万元现金。

此外，胡坚强还收受某电力设备供应商9万元和建筑队2万元的“小意思”。

案发后，胡坚强退缴赃款196.47万元，并将其名下及其子胡哲名下房产各一套上交抵扣赃款。

2021年6月，九龙县人民检察院以受贿罪对胡坚强提起公诉，指控他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在承揽工程、拨付工程款等方面提供帮助，收受感谢费共计人民币536万元，还利用非法所得获得孳息35万元。

四川省九龙县人民法院认定公诉机关指控罪名和事实成立，予以支持。胡坚强非法收受他人现金人民币536万元，数额特别巨大，依法应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胡坚强利用非法所得获得孳息35万元，依法应当予以没收。据此，胡坚强非法所得及孳息总金额为571万元，已退赃款196.47万元。案外人王某某已退赃款15万元应予扣除，不再计入被告人胡坚强应予追缴的金额中。

2021年7月22日，四川省九龙县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胡坚强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胡坚强已退缴的违法所得人民币196.47万元予以没收，上缴国库，继续追缴其违法所得及孳息。

胡坚强不服一审判決，提出上诉。二审法庭上，胡坚强辩解称，一审法院将其身份认定为国家工作人员是错误的;自己未利用职务便利为钟亮提供帮助，一审法院将其与钟亮合作投资的利润分成认定为受贿也是错误的。

针对胡坚强的上诉理由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二审法院逐一进行评析。

首先，胡坚强具备国家工作人员身份。经查，在里伍铜业公司的股权结构中，国有股东合计持股比例为59.58%，达到控股比例，故里伍铜业公司属于国有资本控股公司。里铜电力为里伍铜业全资子公司，也属于国有资本控股公司。里伍铜业公司聘任胡坚强为里铜电力总经理，且胡坚强曾担任里伍铜业公司副总经理，主要负责公司电力工作，全面主持里铜电力工作，系对国有资产进行管理、监督，属于“从事公务”。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国家出资企业中职务犯罪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经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提名、推荐、任命、批准等，在国有控股、参股公司及其分支机构中从事公务的人员，应当认定为国家工作人员”的规定，胡坚强具备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符合受贿罪的主体。

其次，胡坚强与钟亮合作投资的利润分成应定性为受贿。从“合作”动因看，胡坚强作为该工程业主方负责人，按照相关廉政纪律要求，其并非本案适格的市场合作者。本案的“合作”在事先商谋时就已经是建立在意图以权力获取对价的不法动机之上;再从收益分成看，表面上是按照保证金的支付比例分享利润，但胡坚强并未参与项目实际经营管理，其与法律意义上的实际出资有本质区别。钟亮中标后，除了支付约定的履约保证金外，在工程建设中实际负责经营管理，并通过自筹资金的方式等维持项目正常运作，因此，该项目的实际运营风险由钟亮独立承担。在此情况下，胡坚强却能够享有对半的利润分成，如此低成本高回报的“合作”模式，显然不符合一般的市场投资规则。

二审法院还指出，胡坚强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并利用非法所得获得孳息，其行为构成受贿罪，且数额特别巨大。原判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

2021年11月30日，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终审落槌，驳回胡坚强上诉，维持原判。

（文中除胡坚强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