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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记忆与文化表征

2022-05-12沈春鹏张瑞坤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文化景观

沈春鹏 张瑞坤

摘要: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体现出鲜明的风景意识。风景的“意义之网”构成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独特的文化景观:第一,作为历史记忆的风景;第二,作为文化中介的风景。文章基于风景背后的意象,在心灵与情感的基础上,主要从历史记忆、文化中介两个维度出发,探讨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中风景话语所呈现的意义空间,阐释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创作的多样性与复杂性,归纳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创作规律。

关键词:少数民族题材电影 风景话语 文化景观 意义空间

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作为中国电影类型的主要组成部分,体现出鲜明的时代特色和风景意识。风景中的“意义之网”构成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独特的文化景观。本文基于风景背后的意象,在心灵与情感的基础上,

从历史记忆、文化中介两个维度出发,探讨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中风景话语所呈现的意义空间。

一、作为历史记忆的风景

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中呈现的神奇瑰丽、千变万化的自然风景以及独特的民俗风情,折射出少数民族勤劳、善良、质朴、勇敢的民族性格。文化是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符号系统,自然风景与人类思想之间存在着一条界线,这条界线通过“文化”之桥进行以勾连,于是“风景”成为文化的一种表征,其背后体现着人们对社会生活方式、对人的思想和行为的重要影响。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之间相互渗透,为电影创作提供了可阐释的文化资源。从蜿蜒曲折的黄河到气势磅礴的长江,从茫茫的大草原到辽阔无垠的沙漠,从松软的沙滩到起伏的丘陵,银幕上上映着无数令人震撼的奇观景象。这些奇观景象作为一种文本表征正以复杂多变的形式客观存在着,分布在电影作品中的主题、结构、题材、叙事等内容的生产及传播过程之中。风景能够唤起人们对时代的记忆和历史的回忆,风景也能唤起我们对某种观念的思考。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作为一种特定的媒介文本,构成历史记忆进行影像表达的有效途径。

影片《草原英雄小姐妹》(1964)呈现了内蒙古地区两位蒙古族姑娘龙梅和玉荣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努力抢救人民公社羊群的故事。影片公映之后,在全国引起强烈的反响。1964年3月12日,新华社发表了《暴风雪中的一昼夜》,主人公龙梅和玉荣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变迁,人类记忆的车轮并没有停止。后来,文艺工作者陆续创作出有关草原英雄小姐妹的连环画、话剧、京剧、音乐剧、舞台剧等多种形式的文艺作品,这些作品通过对人物形象的再生产与传播,成为观众了解艺术作品的文化精神的窗口。草原英雄小姐妹的行为让人们看到了内蒙古人民的善良和勇敢。“在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成长过程中,外部的意识形态的传唤与自我的严格要求,使得草原英雄小姐妹在暴风雪中成长,并最终在少先队员慰问团的鲜花和掌声中获得荣誉。”a正是观影者的联想与情感赋予暴风雪特殊的意义。所以,观众对影片的欣赏是通过个人生活经验显现出来的,是对人的本质及其存在历史状态的影像呈现。

电影作品利用空间和时间施展艺术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着人民的审美取向和价值理念。“一个地方,一个区域,原来没有人的干预,是原始的自然景观。人来了,他们携带着特定的文化,他们开始在这个地方开辟生活,发展生产,于是使原来的自然景观发生了变化。”b自然景观在人的主观干预之下,又形成新的文化图景。影片《相约在凤尾竹下》(1984)讲述了改革开放时期西南边疆人们走向致富之路的故事。在影片中,竹楼下傣族青年约会,傣族表演歌舞的画面,彰显出傣族的文化基因。影片《阿凡提》(1980)讲述了阿凡提为新疆人民行侠仗义,见义勇为的故事。“我骑上小毛驴,乐悠悠,歌声伴我乘风走,虽说我们不能相识,我也為你平忧愁。”从音乐符号的生成过程来看,阿凡提唱着动听的歌曲行走在天山山脉,给天山增添了生命的气息。天山作为空间性意象,表现出浓郁的地域特色,在银幕上建构出新的地域共同体,从而塑造了一位善良、智慧和勇敢的人物形象。影片将人物放置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之下加以表现,彰显了影像的价值。影片《歌声的翅膀》(2021)讲述了新疆青年音乐人追求音乐梦想的故事。该部影片对奇异秀美的五彩湾、如诗如画的伊犁草原、风光秀丽的赛里木湖、壮阔苍茫的慕士塔格峰所呈现出的自然景观进行了影像化表达。从影片《相约在凤尾竹下》(1984)中的文化基因到影片《阿凡提》(1980)中的象征符号,再到《歌声的翅膀》(2021)中的秀丽风光,这些影片借助影像进行媒介叙事,唤起了观众的文化认同。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言:“一种文化对另外一种文化的观察,是具有发展性的积极观察。其最终效应就是开创一片相互认识的共同空间。”c

著名导演广春兰执导的影片《西部舞狂》(1988)是一部具有新疆地域特色的歌舞影片。该影片歌颂了新疆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所呈现的崭新面貌,描绘了边疆人民安定祥和的生活图景,成为人类追求美好生活的精神象征。除影片《西部舞狂》之外,观众亦能在《火焰山来的鼓手》(1991)、《戈壁来客》

(1995)等影片中看到导演广春兰运用“歌舞”场面的叙事技巧。“‘歌舞’场面,已经是融汇民族传统和现代精神的新时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狂歌劲舞’的叙事话语改写着‘十七年’电影中的边疆形象。新疆区域文化身份中一个新的主体在话语实践中成形。”d这对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形成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品格起到更新与积聚的作用。

二、作为文化中介的风景

影片中的风景总是以空间的形式出现在观众面前,这种空间可以让观众找到现实生活中的文化基因。也就是说,人类通过风景的映射,可以理性地思考自我的位置,思考人与风景的互动关系,思考人类彼此的行为,思考“作为风景话语”背后的意义。影片《大理行》(1959)是昆明制片厂和八一电影制片厂合作拍摄的云南第一部彩色风光片。该部影片不仅拍摄了云南的自然风光,还描绘了白族人民的劳动场景,导演运用影视语言展现了少数民族地区的地质地貌和民俗传统概况。“风景叙事不仅仅为文艺书写提供发生背景,还作为意义独立的单元,为民族情结提供文化联结。”e当下经济文化全球化出现“泛经济化”“泛文化化”的趋势,出现了经过过程和文化符号前所未有的融合趋势。电影作品具有社会审美和大众文化的双重性质,电影创作的本土化、全球化、民族化更要引起重视。于是,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更应该和国家主流意识形态保持一致,努力做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构过程中起到联结作用。

生态问题与人类的生存问题已经成为人类社会面对的主要问题。影片《季风中的马》(2003)通过对“草原”“城市”的空间对比,从现代文明感召下人们价值观的变化展开叙述,引发观众的思考,使得影片的主题得到升华。

20世纪90年以来,中国的电影发展呈现出多样化的发展趋势。现实主义影片的涌现、主旋律影片的加强、新生代电影的转向、喜剧娱乐片的迅速发展等改变了原本单一的市场。电影导演也更加注重对平凡生命、日常生活和人物心理的关注。对于电影创作者来讲,创作过程是一种艺术行为,需要投入创作者的全部热情,而其创作的作品质量的高度则是判断其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为了能够在多元化发展的潮流之中占有一席之地,部分中国电影导演也开始在“异托邦”的少数民族地区文化空间中寻找中国的本土精神价值。影片《东归英雄传》(1993)讲述了蒙古族土尔扈特部落人民回归祖国的故事。影片开场有这样一段道白:“让我们回归东方的故土吧,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进......”

同样是蒙古族题材的电影《猎场札撒》(1999)则以内蒙古大草原为叙事背景,通过描写草原人民对猎场札撒的遵守和违反,展示了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民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电影是一种时空艺术。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是一种社会关系,而非物质关系。无论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空间,还是影视作品中的虚拟空间,都需要人的视觉或者听觉作为叙事的基本元素来进行表达。草原、高原、雪山、竹楼、猎场、梯田等往往承担着空间叙事的功能。影片《碧罗雪山》(2010)讲述了云南傈僳族人民搬迁的故事。同样是面对现代文明与传统生活之间的矛盾,为了保护黑熊和红豆杉,傈僳族人民在政府的帮助下离开了故乡。美丽的碧罗雪山、奔腾不息的怒江作为表现叙事主体心理活动的“媒介”,折射出人物的思想情绪,象征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

著名学者段义孚认为:“风景是一种意象、一种心灵和情感的建构。”f回顾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创作历程,“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对照亦能通过各种意象来传递。影片《季风中的马》(2004)是一部描写草原生态环境的影片。影片开头有这样一段解说词:“九只雪白的羊,我们把它敬给你——神圣的苍天;九头健壮的公牛,我们把它献给你——万能的苍天。让拯救万物的雨水甘露,降落到这片干旱的草原上吧;让碧波万顷的绿色草原,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吧......”辽阔无垠的草原与干旱贫瘠的沙漠作为自然风景的“能指”呈现,在影片中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对比所创造的“视觉意象”,给草原人民面临的生存境遇带来新的思考。正如导演宁才所说:“我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也不是纯粹想说今天草原的事情,不仅仅想停留在这个事,我感觉到好多现代人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他们都在时代的潮流中丢失着什么,包括自身遇到很多迷惑的东西。”g影片《美丽家园》

(2006)讲述了中国哈萨克牧民面对传统与现代、草原与城市之间的冲突和心路历程。该部影片借助自然景观——草原,呈现出一个独特的新疆,启发观众对民族文化的根本进行思考,表达出人类的共同情感。万玛才旦是藏族导演的代表人物,“视觉意象”在他的影视作品中同样显得尤为突出。从影片《静静的嘛呢石》(2006)、《寻找智美更登》(2007),到影片《老狗》

(2011)、《塔洛》(2016),再到《撞死了一只羊》(2019)、《气球》(2020)等,这些影片中的寺庙、村庄、牧场、城镇、藏戏、电视机、迪斯科、摩托车等“视觉意象”的反复出现,渗透着“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之间的对照。尤其在2020年这个特殊的时刻,影片《气球》中对人物的记忆、梦幻和潜意识等“精神景觀”的物质化呈现,让观影者眼前一亮。万玛才旦在重新思考多元文化的碰撞之后,在现代化转型的无奈之后,努力去观照全球地方化和地方全球化之间的张力,让人们对生命的意义进行重新思考。

三、结语

当下,人类社会已经进入媒体融合时代,影视已经成为一门艺术浸润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影视作品可以直接作用于人的感官世界,以其强大的视觉震撼力和精彩的故事情节对观众产生影响,从而营造出另一种风景、另一种文化。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也建构了一种“风景景观”。“景观也提供一种社会文本,其构造常常令人赞叹不已。在景观里,人与自然面对面:人的象征,自然的符号。”法国学者居伊·德波在《景观社会》中写道:“在现代生产条件下占统治地位的各个社会中,整个社会生活显示为一种巨大的景观的堆积。”h诚然,观众在欣赏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所建构的“风景景观”之时,感受到的不仅是风景,更是风景背后的“意义之网”,这正是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要旨。

af年悦:《新中国少数民族电影筑梦之旅·内蒙古卷》,安徽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49页,第119页。

b唐晓峰:《文化地理学释义——大学讲课录》,学苑出版社2012年版,第198—199页。

c〔法〕阿兰·李比雄:《多元文化世界的相互认知》,见《跨文化对话(第11辑)》,上海文化出版社2003年版,第24页。

d张玉霞:《影像中的新疆——区域文化身份的影像表达与建构》,中国电影出版社2018年版,第94页。

e段义孚:《风景断想》,《长江学术》2012年第3期,第78页。

g〔法〕亨利·列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第二卷):日常生活社会学基础》,叶齐茂、倪晓晖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第498页,第498页。

h〔法〕居伊·德波:《景观社会》,张新木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3页。

基金项目:2021年度内蒙古自治区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项目“和谐的家园:生态美学视域下新世纪以来草原小说的文化价值与审美取向研究”(编号:NJSY21195);2021年度内蒙古自治区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项目“蒙古族题材电影的话语变迁与社会功能研究”(编号:NJSY21168);2021年度内蒙古自治区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黄河几字弯文化与传播创新研究基地”阶段性成果

作者:沈春鹏,文学硕士,河套学院汉语文学系讲师,研究方向:文艺学;张瑞坤,文学硕士,河套学院汉语文学系讲师,研究方向:文艺与文化传播。

编辑:赵斌E-mail:mzxsz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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