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有一天，秦王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吃公鸡蛋治病，并把找蛋的任务交给了甘罗的父亲，若三天不能完成任务就要诛灭满门。大臣们面面相觑，都知道这很荒唐，可是谁也不敢出面劝阻。甘罗知道后，心生一计。三天过去了，甘罗按照约定来到了朝堂上。秦王问甘罗说，你父亲为何没来上朝？甘罗很镇静地说：“对不起，家父因生孩子，不能来上朝了，派我来跟大王请假。”秦王不禁哈哈大笑说：“胡闹，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孩子。”甘罗马上回复说：“大王言之有理，男人不可能生孩子，同理，公鸡也不可能下蛋。”秦王自知理亏，讪讪一笑，只好收回成命，赦免了甘罗之父。

伴君如伴虎。古时君王说翻脸就翻脸，特别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一言不对就要杀头。可是，出于责任义务与理念，大臣们又有劝谏的使命，不能由着君王任性胡来，若直接批评或进谏，可能会触怒君王，小命不保，还会株连家人。虽说“武死战，文死谏”是当时很光荣的事，可谁也不想因为给君王提了条意见就掉脑袋。于是，委婉暗示与旁敲侧击，便成了既要进谏又要保全自己的不二法术。

齐景公的爱马突然暴病而死，于是下令当场肢解马夫，并大声说：“谁敢为他辩护就杀谁！”晏子想解救马夫，又不能驳景公命令，就急中生智，走上前一把掀住马夫的头，右手举刀，问齐景公道：“大王，有个问题要向你请教。古代的尧舜肢解人时，是从哪个部位开始下刀的？”齐景公楞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晏子原来是在讽刺自己，于是挥挥手说道：“相国，别说了，饶了他就是了。”尧舜这些贤君是绝不会肢解人的，晏子明知故问，就是在暗示齐景公，你不是常说要学舜尧吗，他们是不会因部下一点得失而肢解人的。

一次，汉武帝因一件小事要处死他的奶妈。奶妈求救于东方朔。东方朔说：“皇上发怒，旁人若劝，他会更生气，你放心由他处置，到时你频频回头看我，我便设法救你。”奶妈依计而行，行刑前，一步三回头，说要看看皇上才死。东方朔大声说：“你快走吧，皇上如今长大了，难道还要你喂奶吗？”汉武帝听了，想到了奶妈的养育之恩，顿时良知发现，便赦免了奶妈。

劉备在攻打西川之时，因天旱缺粮，遂颁发禁酒令。明文规定，只要百姓家藏有酿酒器具，不管是否酿酒，就一律抓起来判刑。百姓怨声载道，臣下也有人反对，刘备一概不听。一天，刘备与大臣简雍一起到城外巡查，迎面走来一女一男，相隔数米。简雍对刘备说这两个人肯定有奸情，应该抓起来。刘备说，人家在正常行走，你怎么能乱讲淫乱呢？简雍回答说，因为他们身上都有淫具呀，这与百姓家有酿酒器具就有罪不是一样道理吗？刘备听后，醒悟自己的禁酒政策偏激有误，便下令改了过来。免去了百姓的无妄之灾。

平心而论，能听得进拐弯抹角的进谏，明嘲暗讽的批评，说明这些君王还不是那么昏聩、愚昧，还是有些胸怀和度量的。若换了那些昏庸糊涂又刚愎自用的君王，无论用什么办法进谏，人家都油盐不进，那就不要再浪费口舌了，等着看他的笑话吧。昔日，殷纣王用象牙筷子，大臣箕子忧心忡忡，给他讲道理劝喻说，用了象牙筷子，就会用犀玉之杯，吃旄象豹胎，穿锦衣九重，住广室高台，一路奢靡下去可不大好啊。这话也够委婉了，可还是激怒了殷纣王，把箕子囚禁起来，贬为奴隶。而商纣王也终因穷奢极欲、苛酷暴虐，走上覆亡之路。

可见，对于封建君王的雅量和气度千万不要估计过高。否则是会吃大亏的。被誉为史上最善于纳谏的唐太宗，就几次差一点杀掉爱提意见的魏征。而天才少年甘罗最后还是因为一点小事死于想吃公鸡蛋的秦王之手。

丫婵爸/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