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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知多少

2022-05-10江初昕

延河·绿色文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拐子棉桃阿梅

种植棉花很辛苦,从下种到育秧,再到结出花蕾了,棉农人得给它掐枝打杈,给它治虫防病,不知要经历多少道工序,棉花也知报恩似的,开了一茬又一茬,从初秋一直延续到初冬。棉农们起早贪黑,不就是为了这雪白暖意浓浓的棉花吗!

——题记

下棉种

长江流域平整而肥沃的河滩上,是种植棉花的最佳地域。在我的记忆里,老家农村有这样一句农谚:“清明前,好种棉;清明后,好种豆。”这是人们在农业种植季节上,在长期生产实践中积累的耕种经验。时至今日,老家的棉农播种棉花还一直是沿袭着流传下来的这句话。开春之前,用地膜打洞器插进土里,顺势一扭,拔出,用脚一踩,一块圆柱形的土块就整齐排列于地上,将土块移至营养钵内。把棉种用水和药剂浸泡片刻,再从水中捞出,播种在营养钵里,再将营养钵搬进大棚里。一段时间以后,就长出了棉苗,等长至半尺长的时候,就可以移栽到田间。

开春初夏时节,放眼河滩棉田,一垄垄棉花生机勃勃,满目翠绿。到了六月下旬,长成半人多高的棉花株树上就开始打苞,继而绽放出花蕾来,给寂静的乡村涂抹了娇艳的颜色,增添了绚丽的色彩。

清晨,我走过一片棉田,半人多高的棉珠在微风中摇曳身姿,薄如蝉翼的棉花瓣在晨光的照射下通透晶莹。枝叶油绿葱翠,虽相互纠缠,却也不失章法,像书画中的线条柔美而顺滑。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叶片上的晨露在绒毛间跳动,手掌般的叶片下,几朵早起的白花,随着晨风欢快地舞着,唱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歌,还有几朵红花倦意正隆,微闭双眼,或随手拿起一张绿叶,盖在身上以避清凉,还有几朵未开的花苞,似婴儿般蜷缩在母亲的怀里,慵懒地伸展着柔嫩的双臂,似一曲柔美的乐章,透着和谐的韵律之美。于无声处,这些可爱的花儿在浓密的叶片下,尽情地吟唱。也有俏皮的花儿,探出身来,把自己娇美的身姿显露在叶片上,微风拂来,更显娇羞和妩媚了。

沿着棉田的田垄上一路走着,脚步越来越轻,生怕碰碎这一地的静美。笔直的田垄,一眼望不到头。棉田里却是热闹的,白色、粉红色、红色,各色花儿开放在绿叶丛中,争奇斗艳。这棉花之花,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梨花带雨的娇弱,没有蜡梅的暗香浮动,平凡的近乎无人关注,但它们就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开放着,舞蹈着,我看不出它们有任何的寂寞和卑微,却让我看到了它们蓬勃的生机和恣意的坦然,它们无疑是快乐的,因为它们知道,生命的愉悦绝不在乎什么众目睽睽的风景区,而是只要展示它们生命的土地就足矣!

棉花只是在浓密的叶片下寂静的绽放着花儿,把花儿的美丽含蓄的表达,棉花就像是一位含羞的少女,内敛而含蓄。棉花是多情而善变的。开先,开放的是洁白花朵,等过了些时日,就会变成粉红色。等变成红色的时候,也是它生命最为绚丽的时候,生命的最后绝唱竟是如此的热烈。从初夏一直到深秋,棉花都在竭力地开放,棉田里呈现的五彩斑斓的颜色,你方唱罢我登场,仿佛是一场生命的接力赛,应接不暇,生生不息。

拾棉花

深秋,站在家乡的旷野上,一群群大雁正悄然向南方飞去,棉田里,棉花禾秆及叶子都变得枯黄了,枝头上的棉桃绽放一朵朵雪白棉花,星星点点一望无际。于是,拾棉花的日子便在我们面前。

从学校里放学回家,走在田埂上,高密的棉秆在我们的身旁掠过,虽时至深秋,但午间的秋阳还是挺热乎的,我们脱去的外衣,一个劲地在棉田里追逐打闹。听到我们打闹声,大人们就在棉田里呼唤自家的小孩,我也被母亲叫去拾棉花。母亲隐藏在高高的棉花丛中,只露出一顶草帽来。我正要把书包里的书倒出来,母亲说,不用你的书包,你父亲的布囊还在地里呢。我拨开密实的棉株,来到母亲的跟前。只见,母亲怀中的布囊鼓鼓地涨起,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我四处瞅了瞅,问父亲呢?母亲说,你父亲没有心性,只拾了一小袋棉花就说有事走了。父亲是个泥水匠,经常要走村串户外出做事,这也不能埋怨父亲。但说父亲是个没有耐性也是对的,父亲不甘于手上这种枯燥而无趣的活,轻盈洁白的棉花还是比较适合于女人的纤纤细手。

我把父亲的布囊系在腰上,母亲要我和她做搭手,分别站在一垄棉花的两侧。母亲身手敏捷,三指往前一伸,左右开弓熟练地采拾身边的棉花。一会儿,手里满了一大把,才放入怀中的布囊里,收获的幸福写在母亲脸上。棉花像雪花一样轻盈地附着在棉树上,毛茸茸蓬松的样子。而我伸手去摘,却难免会碰到如刺一般的虬枝,扎得人的手生疼,双手也会被划出一道道白白的划痕。傍晚时候,怀里的布囊里已经装里了不少棉花,蓬松而又沉重,秋阳一晒,一股芳香的太阳味扑鼻而来。母亲把布囊里的棉花规整好,拖着长长的身影,踏在弯曲的田埂朝家中走去。

拾棉花的季节里,不少棉株上还开着一些白的、红的花儿,薄如蝉翼的花瓣在秋阳下,格外的显眼,也算是田野里一处独到的风景。有的枝头上则刚刚接了一个青涩的小棉桃,用不了多久,就会吐放出雪白的棉花來。棉花拾了一茬,又会长出一茬来,所谓“拾不尽的棉花,打不完的芝麻”指的便是于此。

拔棉秆

“拐子拐,拔棉秆,棉秆断,拐子跌到河对岸。”这是流行在我们家乡的一句俚语,说的是田间拔棉秆的情景,也道出了拔棉秆的辛苦和劳累。

进入冬季,棉田里的棉花也进入了尾声,原来枝繁叶茂的棉花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枯枝上孤零零的几个棉桃,吐出的絮短而泛黄。也有的棉桃开了一半,就胎死腹中,整个棉桃变得黑黑的。如果说,拾棉花是细致活,那么,拔棉秆就是重体力活了。棉株是逐个栽种下去的,入土深,根系发达,整棵棉株深植于土壤之中,赤手空拳的去拔,是很费力的,而且手掌很快就会磨出血泡来。因此,拔棉秆就借助这种特制的工具。这种工具我们称之为拐子棍,顾名思义像拐棍,头上呈“u”字形,一头有眼,可斗进木柄当中。拔棉秆的时候,只要将拐子工具插进棉秆的根兜部,轻轻的往上一提,粗壮的棉秆就应声而倒下。虽如此,但干枯的棉秆刺楞楞的一不小心会划在你的手臂上,白生生的疼,还会划破肌肤,弄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用这种拐子拔棉秆时,一般也要两个人做搭手,一个在前面拔,一个在身后提起棉秆,抖去上面的泥巴,并把棉秆规整在一堆,用稻草搓成的绳子绑成一捆,然后用板车整捆拉回家,放在院场里晾晒。

每次自家的棉秆拔完,母亲就叫我帮阿梅家拔。阿梅的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的劳动力少。拾棉花的时候,阿梅就过来帮我家拾,邻里相互帮衬。我最喜欢帮阿梅家干活了,阿梅的娘对我十分体贴,常说我不但学习好,而且也肯舍得力气干活。每次给她家干活,都给我做好吃的点心,还叫阿梅和我做搭手。我拿着拐子棍,显得十分的卖力气。阿梅叫我慢点,不要太蛮了。我总说不累,戴在手上的手套早就摸破了,手掌也磨出了血泡。阿梅就会从口袋里摸出一双崭新的手套给我。为了能在阿梅面前显摆,我逞强着一根接着一根的拔。身后一片倒伏的棉秆。阿梅变得手忙脚乱了起来,总是跟不上我节奏。实在是累了,就坐在田埂上,阿梅在树底下取来水壶,为我倒水拿点心。看得出来,阿梅的眼光里充满了对我的敬佩。而我也因为有了阿梅在身边,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似的。也许这就是情窦初开的感觉吧。后来,我考取了地区师专,那棉田里拔棉秆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阿梅脑后不断晃动的粗辫子一直闪现在我的脑海中,这种感觉很微妙,至今也难以忘怀。

棉秆作为硬柴,深受乡下人的喜欢,不但易于燃烧,而且也比较耐烧。人们晒干储存在柴棚里,严寒冬季,足不出户,有了棉秆做燃料,炭火铲入火盆里,室内温暖如春。

棉秆拔掉了,就立即犁田翻土,平整田垄,挖沟修渠,冬种接踵而至。南方主要是种植油菜,开沟把油菜种下,之前还是苍凉枯黄的田野,瞬时间披上了一抹嫩绿,用不着多久,绿油油的油菜便成为冬季乡村里的一道亮色,来年春天,整丘满垄的油菜花更是绚丽多彩了。

江初昕,“70”后,江西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辽河》《创作评谭》《三联生活周刊》《骏马》《中学语文》《人民日报》《经济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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