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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房里玩出来的“京剧团”

2022-05-09舒培华

北京纪事 2022年5期
关键词:三岔口京剧团琴师

舒培华

京劇《三岔口》剧照

时轮回转到50年代到60年代初期的北京。不论你是走胡同,还是穿小巷,时不时就能听到悦耳的皮黄。那不知从谁家院飘出来的伴着京胡的清唱,让你咂摸着滋味的同时,打心底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悠然自得的怡悦。余正年少,穿街走巷时每闻京腔入耳,便有一股浓浓的京味酽在心头,或驻足聆听,或边走边赏,美和乐尽在其中矣。

那时的四九城,差不多隔几条胡同就有一处票房。所谓票房,就是几个京剧发烧友聚在一起,你拉我唱,乐此而不疲。就拿我住的西城辟才胡同内梯子(后改云梯)胡同来说,四号院内有名闻票界的“袁家票房”。界边儿胡同的郑王府夹道内有一票房,紧邻我家井院的东墙,唱的多是青衣戏。胡同斜对面的南半壁街靠北头的一户内院,也有一家。该票房的大拿是我八中同学的父亲,戏路宽,擅红净。从南半壁街往北不远,有条胡同叫前泥湾。胡同里这家票房之所以有名于当时,不仅该票房的一堂人十分齐整,有谭小培弟子张志平,李春恒弟子王永琪,高文静弟子袁庆枢,更因票房的组织者乃是赫赫有名的樊棣生先生。樊先生是“春阳友会”会长、曾襄助前四大须生之首余叔岩先生二次成名的“票界名鼓师”。仅与我家相邻不远的胡同里就有这么多票房,足见当时北京人对京剧痴迷到何种程度。赶上周末,在胡同里遛弯儿听上几句清唱,真不算什么新鲜事,堪称京城一景。如果运气好,保不齐您还能听上一段角儿的金嗓妙音或名师的琴声。1963年前后,我亲眼得见张君秋、陈志清、高玉倩及著名琴师汪本贞、张似云、高文静等京剧界的前辈大家,曾先后走进“袁家票房”,或说戏侃谈,或一展风采。

我家与“袁家票房”仅一墙之隔。上小学时,只要前院琴声一响,我便如离弦之箭飞也似的跑过去,浸淫其中,乐不可支。我的启蒙戏《铫期》,就是那时叶瑾良给说的。1961年,叶兄拜师裘盛戎先生的琴师汪本贞。由于他勤学苦研,琴艺突进,被尊为全国票房净行琴师之楷模。早期的袁家票房“一分为二”,老般大(北京方言,多指长辈)的在北屋;以袁庆枢、袁庆棻哥俩为首的小哥几个则在南房即倒座房。恰逢同学少年,也许是清唱不过瘾,有时就戴上髯口,持刀提棍,或用油彩在脑门上画道“英雄扦”,到院子里比划起来。记不得是谁的提议:“咱们组个团吧。”此言一出,同声相应,无不拍手叫好。袁庆棻(后下海为著名琴师)为此还专门刻了一方印章,取名“青青京剧团”。正值暑期,原本幽静的小院成了热闹的排练场。还记得当时袁伯母笑着指着我们说:“整个儿一群魔怔。”家里的刀枪把子、髯口、四个大方凳、四块厚红毯都是现成的。袁庆棻又用细麻刷上色做了副紫满和一副武丑戴的“上髭八字”。演出地点设在前院。道具摆放在作为后台的穿堂门里。没几天工夫,两个小学生、六七个中学生组成的京剧团就等开锣了。

郑王府

首场演出距今已有60余载,至今仍清晰地刻在记忆深处。开锣戏是我和马荫柏的《三岔口》。我饰任堂惠,马演刘利华。没想到的是,我在四句念白之后翻了两个车轮接着拧了几个旋子,竟然博得一阵掌声,心中好不得意!我和马的《三岔口》,半是模仿,半是发挥,黑夜开打,跳上蹿下,水平不怎么样,绝对卖力气。“帽儿戏”没露怯,总算是给拿下来了。第二出戏是杨迺煌的《真假李逵》。迺煌喜袁派。他的几句道白,一段“扑灯蛾”,声宏音亮且浑身是戏。难怪当年这位35中的学生后来成了话剧界的大腕儿。“压轴儿”是袁庆枢的《石秀探庄》。那扮相,那功架,把一个化装成挑柴农夫潜入祝家庄的梁山好汉石秀,演得特有范儿。“大轴儿”是袁庆棻的《时迁偷鸡》。打小练功的他有两个绝活儿。一个是“铁门坎”,即右手抓住左脚,右腿从盘起的左腿上蹦过去再蹦回来。再一个是“吃火”,就是时迁把代表鸡块的火纸点燃,然后放进嘴里,咀嚼间从嘴里多次喷出火星。那晚,演到“吃火”的时候,观众席上像炸了窝似的,掌声、叫好声、惊叹声响成一片,纷纷离凳前拥,挤满了半个小院。

青青京剧团前后演出加起来也就五六场。虽说戏码不多,可演得极认真,做派也讲究。脂粉勾脸,炭笔描眉,上衣斜穿,长巾缠腰垂带,耍刀舞剑,扑跌翻打,一水儿的武戏。如今想来,票房里玩出来的“青青京剧团”,不过是少年痴迷京剧的一个剪影,也是我生命画卷中难以忘怀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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