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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钊、陈独秀未出席中共一大的原因

2022-05-07

全国新书目 2022年3期
关键词:教育经费李大钊陈独秀

中共一大召开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而主要创始人李大钊和陈独秀都没有出席党的一大。这是多年来不少人关切和疑惑的问题,有关论著在提及此事时往往以“因公务繁忙”一语带过。100年过去了,有必要把这个问题详细说清楚。

要说清李大钊、陈独秀未出席一大的来龙去脉,就要以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对当时的客观条件以及两位创始人所处的环境作具体分析。

先从李大钊说起,他未出席中共一大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北京党支部未选举李大钊出席一大;二是当时李大钊正在北京领导八所国立院校的教职员工,展开反对北洋军阀政府的“索薪斗争”。

1921年6月,北京党支部接到上海党组织的通知,要求派遣两名代表赴上海出席中共一大。当时北京早期组织正在西城区举办青年补习学校,于是就在补习学校里进行了出席中共一大代表的选举。当事人刘仁静回忆:“1921年暑假,我们几个北大学生在西城租了一所房子,办补习学校,为报考大学的青年学生补课。张国焘教数学、物理,邓中夏教国文,我教英文。正在这时,我们接到上海的来信(可能是李达写的),说最近要在上海召开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要我们推选出两个人去参加。我们几个人——张国焘、我、罗章龙、李梅羹、邓中夏就开会研究……有的人叫邓中夏去上海开会,邓中夏说他不能去,罗章龙也说不能去,于是就决定由我和张国焘两个人去出席一大。”

1979年9月14日和10月29日,笔者在两次访问刘仁静时,都谈到北京党组织选一大代表问题。他对此作了更为详细的补充:“那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一大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变,觉得只是各地组织派代表去上海碰个头,不必惊动大钊先生了。第一个提名的是张国焘,此前他去上海就住在陈独秀家,为李大钊与陈独秀联络沟通,并参加全国学联的组织工作,是一个很活跃的人物,因此获得一致通过。第二个提名的是邓中夏,他自己说要到南京参加少年中国学会年会,接着还要去四川演讲,时间上冲突了。第三个提名罗章龙,他也说暑期已安排好,不便改动。接着提名刘仁静,因没有特别的安排就定了,我就这样做了个不合格的一大代表。实际上当时并没有推举李大钊,大家心目中大钊先生是指导我们的,这样跑跑颠颠的事我们年轻人去做就可以了。”今天看来,会觉得这些理由牵强而幼稚,如果联系到党的初创时期,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实际上1921年上半年,李大钊正在紧锣密鼓地领导北京八所国立院校的“索薪斗争”,“索薪”表面上是为解决高等院校教职员工十分迫切的生活问题,而实质是反对北洋政府的黑暗统治。

那时大半个中国处于北洋军阀统治之下,各派军阀连年混战,政局动荡,法制废弛,民不聊生。1920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直系军阀吴佩孚在奉系军阀张作霖的支持配合下,与皖系军阀段祺瑞发生大规模战争,结果皖军大败,北京政府的统治权落入直系军阀手中,而受到最大伤害的还是平民百姓和教育界。1922年4月又爆发直奉战争。无论是扩军备战,还是战争消耗,都需要巨大的财物支持。那个时期军费开支占中央财政支出的40%-50%,而教育经费只占1%。当时规定国立大专学校由中央财政支出,中小学校由省市财政支出。北洋政府的精力财力都集中于争夺地盘、攫取统治权,将国计民生抛到脑后,连续数月拖欠教育经费,教职员工发不出薪水,生活无法维持。

1921年3月14日,北京国立八所专门以上学校(北京大学、高等师范、医学专门、工业专门、农业专门、法政专门、美术学院、女子高师)统一行动,经各校联合协议,发表《停职宣言》,当日停止上课。八校联席会议推举马叙伦、李大钊等人,前往总统府和国务院呈递宣言,交涉教育经费,并将每日活动情况由《晨报》刊登,向社會公布,争取舆论支持。

4月底,马叙伦患病离职,由李大钊代理联席会议主席。这时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北洋政府悍然断绝北京八所国立学校的教育经费和教职员薪俸,成千上万的教职员工及其家属生活陷入绝境。李大钊临危受命,勇于担当,发扬大无畏的革命气概和斗争精神,亲临第一线,带病带伤坚守职责,努力为广大教职员工争取正当利益。“索薪斗争”期间,八校联席会议召开76次,加上临时集会共达百余次。当局仍以种种借口应付拖延,拖欠教育经费始终未能解决。

5月22日,李大钊仗义执言,对各报刊记者发表谈话,尖锐指出:“世界上断绝教育经费,使教育陷入一片黑暗的这种状况,除了我国,恐怕再没有第二个国家了。”“这种政府只能说是胡闹,谈不到责任。在这样的政府之下,教育事业不仅现在得不到真正的发展,也绝无真正发展的希望。这种教育机关即使关门也没有什么可惜之处。我国不能安于这种政府,对之容忍姑息,而应当彻底改变它,这一时刻的到来已经不远了。”李大钊这次讲话的矛头直指北洋政府,而且提出了“彻底改变”的战斗号召。

6月3日,八校校长、教职员以及学生代表千余人冒雨前往新华门总统府请愿,从上午9时到下午4时,官员不但始终拒绝会见,竟然还出动大批卫兵、军警进行武力镇压,刺刀和枪托一齐猛刺狠打。“北大校长蒋梦麟受伤不能行动,法专校长王家驹、北大教授马叙伦、沈士远头破颅裂,血流被体,生命危在旦夕。李大钊昏迷在地,不省人事。此外受重伤者三十余人、轻伤者百余人,似此野蛮横暴虽土匪盗贼何以如此。”

北洋军阀政府无理拒绝高等学府教职员的正当要求,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手无寸铁的国家精英、知名教授痛下毒手,使人们进一步认清了北洋政府的反动本质,激起了社会的愤慨,纷纷对大学教工表示同情和支持。远在广东的孙中山先生也十分理解北京八校教工的处境,对他们的斗争表示声援,并电邀八校教职员南下就职,对此北京教育界深受感动和鼓舞。

1921年7月,“索薪斗爭”进入关键时期,北京政府在社会舆论的强大压力下,经过李大钊领导的八校教职员的坚决斗争,终于被迫接受了高校教工的合理要求,与八校代表签订了复课复职协议。这场“索薪斗争”终于取得了重大胜利,显示了社会正义的力量。

李大钊因领导“索薪斗争”,“此刻已经成为北京政府关注和监视的人物,他知道即使自己想去上海,此时也是无法离开北京的。因此,去上海参加中共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李大钊未能出席中共一大留下了历史遗憾,但他亲自带领八校教工队伍在总统府前英勇抗争,负伤昏迷后刚一苏醒,又带伤投入斗争。这种不畏强暴、甘冒风险维护广大教职员工切身利益的精神,激励了成千上万的教育界人士,并通过经济斗争达到了反对军阀统治的政治诉求。李大钊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站在斗争的第一线,展现了中国共产党创始人的光辉形象。

再说陈独秀,他未出席中共一大,同样有着身不由己的特殊处境和具体情况。

20世纪20年代初叶,中国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政治现象:一个国家两个政府。北京有北洋军阀政府,广州有孙中山领导的国民政府。

早在1920年1月初,广东军政府就决议,从广东海关余额中拨出100万银圆筹办西南大学,并慕名邀请陈独秀共同筹办。

那个年代,在俄国十月革命的激励和影响下,人们的热情很高,社会主义成了时髦的风尚和追求,连当时在福建漳州的粤军司令陈炯明也自我标榜为社会主义者,一度还与苏俄政府建立联系。1920年8月,粤桂战争爆发,陈炯明兵分三路攻打盘踞在广东的桂军,于10月29日攻克广州。11月1日,孙中山任命陈炯明为广东省省长兼粤军总司令,11月28日由上海到广州重建军政府(大元帅府),并于1921年5月就任非常大总统。

1920年11月初,陈炯明致电邀请陈独秀去广东,主持教育工作。陈独秀接电后,曾写信征求李大钊意见,大钊先生认为领导广东教育的同时,还有两个重要作用:一是可将新文化和社会主义思潮带到广东;二是可以在那里发动共产党组织。

建党初期以及后来的秘密工作时期,党员都不是职业革命家,党组织也要求党员尽量职业化、社会化,一方面可以隐蔽党员身份,另一方面也能维持本人和家庭生计。

陈独秀出于办好新教育新文化的社会责任感,对广东地区抱有希望,于是向陈炯明提出应聘的三个条件:一是教育独立,不受行政干涉;二是以广东收入的1/10拨充教育经费;三是行政措施与教育事业作同一之趋势。

12月11日陈炯明电促陈独秀来粤,并保证支持教育经费。于是陈独秀决定应聘,12月17日与袁振英等同行,由上海登船经香港转广州。在香港短暂停留时,还有个意外的收获:香港先进青年李义宝等三人慕名上船拜访陈独秀,并带来他们办的刊物。陈独秀鼓励三位青年深入学习钻研马克思主义理论。“三人听后回到李义宝家中即成立了马克思主义研究小组,成为香港青年团和共产党组织的创始人。”12月25日陈独秀到达广州,一开始住在大东酒店,后定居回龙里九曲巷11号三层楼房的第二层,并自撰“看云楼”,意指观察南国的政治风云。

离开上海时,陈独秀把上海党组织书记一职交给李汉俊(1921年2月由李达接任);《共产党》月刊由李达主编;《新青年》由陈望道主编。

陈独秀就此担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相当于省教育厅长)兼大学预科校长,其间会议、座谈、发文、演说十分活跃,“单是1921年1月间,大型演说就有七次之多”,以强烈的热情传播新思想、提倡新教育观。陈独秀上任后,仍保持惯常作风,观点激进,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先后制定出“教育委员会组织法”“全省学校系统图”“教育经费概算表”,均被孙中山总裁、陈炯明省长完全接受。同时,他还积极筹办编译局、宣传员养成所、贫民教养院、劳动补习学校等,大力传播新思想,倡导新文化。

陈独秀在广州期间,曾以不少精力重建和指导广州早期组织的工作。1920年底建立的广州党组织,主要成员都是无政府主义者,陈独秀团结带领谭平山、谭植棠等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这样,无政府主义者退出了党组织。在陈独秀的主持下,于1921年春‘开始成立真正的共产党,当时取名为‘广州共产党”。广州党组织的重建,实现了他与李大钊的约定。

1921年5月初,李汉俊、李达派包惠僧到广州,要陈独秀回上海主持党务或把党的机关搬到广州,陈均不同意。5月中旬,因李汉俊催返,加上教育经费延拨,陈独秀提出辞呈。陈炯明亲自登门慰留,并限省署10日内拨80万元开办编译局、宣讲所、第一师范,两个月后再拨20万作为筹备西南大学之用。

6月中旬,陈独秀接李达来信,请他回沪主持党的一大。陈独秀召开广州党员会议,表示他不能回上海,因为他兼任大学预科校长,正在争取建校舍的一笔款子,他要一走款子就办不成了。“可以派陈公博和包惠僧两个人去出席会议,陈公博是办报的,又是宣传员养成所所长,知道的事情多,报纸编辑工作可由谭植棠代理。包惠僧是湖北党组织的人,开完会后就可以回去。”

1979年4月至6月,笔者先后四次访问包惠僧,比较详细地谈到他两次去广州的情形:当时陈独秀抓广东教育的力度很大,提出一系列改革措施,遭到守旧势力的强烈抵制,在报刊和会议上几次围攻陈独秀,骂他为“陈毒兽”。陈独秀坚持己见,顶着顽固势力的攻击,一项项抓实,所以他觉得这个当口上不能离开。至于参加党的一大,陈公博代表广州,既然他去不了,委托包惠僧去吧。那时陈独秀的威望很高,一言九鼎,他定了其他同志也就认可了。

其实,陈独秀对党的发展和建设也是有思考的。他要陈公博带去一封信给与会各同志,提出四条意见:“一曰培植党员;二曰民权主义指导;三曰纪纲;四曰慎重进行征服群众政权问题。”并对发展党员、党内的民主生活、加强党的纪律和制度,以及发动群众、建立工农政权的准备等问题,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和建议。

中共一大选举陈独秀为中央局书记,马林多次提出要陈独秀回沪主持中央工作,并说世界各国共产党都没有领导人在资产阶级政府做官的先例。上海同志又派包惠僧去广州汇报,并接陈独秀回沪。8月17日,陈独秀再次向陈炯明辞职,当时陈炯明在广西,仍然慰留。9月11日,陈独秀以治疗胃病的名义请假回沪,包惠僧偕行,仍住在上海老渔阳里2号,主持中央局工作。10月4日陈独秀在住宅被法租界巡捕房逮捕,经各方面营救,于10月26日宣判罚洋100元结案释放。

李大钊、陈独秀虽然都未能亲自出席主持党的一大,但并未影响中共一大的召开,建党活动仍按原定的议题进行。

党的一大召开24年之后,毛泽东在延安作七大预备会议口头报告时说“他(陈独秀)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整个运动实际上是他领导的,他与周围的一群人,如李大钊同志等,是起了大作用的……陈独秀和他周围一群人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由他们集合起来,这才成立了党”,对陈独秀、李大钊作为中国共产党创始人的地位作用,给予充分肯定。

党的一大召开有力推动了各项实际工作的进展。8月11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成立,作为党领导工人运动的机构;9月1日,人民出版社创建,开始有计划地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11月,发出《中国共产党中央局通告》,这是第一个中共中央文件,对党团发展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并对工人运动、传播革命理论的出版工作以及青年、妇女运动作出初步规划。

1922年1月,以香港海员大罢工为起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运动掀起了第一次高潮,在一年多时间里爆发的罢工斗争达100多次,参加罢工的工人有30万以上。中国共产党以新的姿态,迈开了扎实的步伐。中国革命的面貌开始焕然一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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