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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楼听风雨

2022-04-27陆筱

花火A 2022年1期
关键词:花环糖葫芦师姐

陆筱

约图建议:女生站在大槐树下唱戏,男生在她背后拿着糖葫芦看她笑。

作者有话说:收到过稿通知的时候,我属实惊到了!感谢栗子带我上刊!

一直很喜欢江南,所以写下了这个故事,希望你们喜欢。

摘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楔子

人说江南应是一届女子,素雪娟裙,眉眼如画,温柔得不成样子。

余皖皖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苏御比似水如画的江南还要温柔。

1

余皖皖是在十九岁那年遇到的苏御。

彼时正值清晨,溪水潺潺地从桥底流过,柳枝上还滴着水,不得不说,雨过天晴的江南有种说不出的韵味,除了几个溪边洗衣服的女人,街上的人还不算多,桥头有些许小贩正吆喝着。

余皖皖特地起了个大早,赶忙跑来买上一根最新鲜的冰糖葫芦。

她是从院里偷溜出来的。

十九岁,跟大多数人一样,还是个被家里管得极严的小姑娘,彼时的余皖皖除了是余家唯一的女儿,还是余家大戏院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学徒,每日跟着师兄师姐们练功。

学了多少年余皖皖便在心底骂了多少年,十几年来,无一例外,不是余皖皖不喜欢承这份家业,而是她着实不喜欢被人限制着人身自由,于是每每在长辈面前练功时都故作叛逆地唱跑调,惹得大人们头疼不已。

这天,余皖皖照常在院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死生仙鬼都经遍,直作天宫并蒂莲……”不料,却被人抢先接了下句:“才证却长生殿里盟言。”

她疑惑地抬眼向门外望去,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走了进来,男生穿着一件白T恤,头发稍稍过眉,叫人瞧起来干干净净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就这么看着余皖皖,笑得温良。

那是余皖皖第一次见到苏御。

“不好意思啊,路过门口听见你唱,恰好会这一句,顺口便接了下去。你好,我叫苏御。”

“你唱得真好,学过吗?”或许是受余师傅的影响,余皖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若是瞧见有天赋的后生她总想拉来学戏曲。她比苏御矮了有一头多,跟他讲话时需要将头抬高,那时的苏御也不过才十八九岁的样子。

苏御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是专业人士,真的只是恰巧路过。余皖皖依旧表示疑惑,一个完完全全的外行人,不可能唱得气息如此足。

“我是专门来拍风景的,不信你看。”见少女不肯相信,苏御连忙解释道,一激动,白皙的皮肤瞬间涨红。

他放下自己的背包,拆开来看,里面是专业的摄像机还有些余皖皖说不上来的设备,她这才完全相信这么根好苗子居然不是练家子。

“既然遇到了,那就是缘分,我送你个礼物吧。”苏御被余皖皖这么盯着,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重新把背包的拉链拉好,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说着,少年便从包里掏出裹好的麻绳,剪下一截,又从墙角折来几朵说不上名字的小野花,坐在那棵大香樟树下编了起来。

“可是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呢。”苏御腼腆的模样,使得余皖皖哭笑不得,哪有人上来就送礼物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御生得太过好看,以至于余皖皖对这个方才认识了不到十分钟的陌生人竟完全忘了防备。

“我叫余皖皖,你从哪里来?”

“西安。”苏御抬眼望她。

“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拍照?”

“嗯。”

余皖皖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的:“这是在编什么?”

“花环。”少年又添了一句,“你猜,编它来做什么?”

“花环而已,除了好看还能做什么?”

苏御好脾气地笑着解释:“这可不一样,女孩子今生卖花,来世漂亮,戴花也漂亮。”余皖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双手托着腮,摇头晃脑地听他讲话,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苏御继续说着,“这还是我去拍照的时候,从桥头边上卖花的阿婆那里偷学到的,你看啊,每一种花的寓意都不同,比如说……”

他说了好多种,只是当时的余皖皖没用心,听得一知半解,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她的脑袋瓜转了好几圈,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他,喊道:“好你个苏御,感情你这是大老远地下我们江南折花来了!”

苏御笑着将编好的花环给她试了试,余皖皖很纤细,花环在她手上,着实大了些。有时候师兄师姐们也会笑她看起来不像是苗条,倒像是营养不良,不知道的还以为余师傅虐待她呢。

麻绳搭配上这蓝白色的小野花,竟有些说不出的美,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花,余皖皖自然也是,只是自己刚刚还在笑他下江南折花来了,总不能让人再重新做一个吧,她摇了摇头,和自己较量,嘀咕着“不好”。

小姑娘的心性,苏御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少女的自问自答惹得他忍不住想要逗她,于是他将编好的花环收进包中,假意起身离开,嘴里说着:“这是我的不是,余老师教训得是,我不该折花的。”

自己说出去的话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少女敛着心性,学着苏御直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佯装不在意:“不就是只花环嘛,我自己做一个便是。”

见她来了脾气,苏御也不忍再逗她了,只是他还约了人,不能耽搁太久,便告知余皖皖,自己暂且住在对面桥头边上的那家民宿,有空的时候再去找他做一只就是了。

“苏御啊,你当真不考虑学戏曲吗?”少年临走时,余皖皖还叹了口气,问他。

2

当天晚上,余皖皖便被告到了父亲那里去,余师傅对余皖皖从小就管得严,不仅在学习上,在练功上也是。余皖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余师傅。

她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不知道打小报告的人是谁,连出气也不知道找谁,只知道自己的‘罪狀是不好好练功,在院子里折花偷懒,余师傅罚她在院里背书,三日内不得出门。

背书倒也罢了,那些文章余皖皖看几遍便能记下,只是这三日不得出门可就为难她了,桥头边上的冰糖葫芦若是缺了她,这生意哪里还做得下去?

都怪苏御,花是他折的,怎的都来怪她?余皖皖内心已经将苏御暗杀了好几遍。

因为没什么盼头,这日子过得倒也快,三天的门禁生活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若不是苏御突然又出现,余皖皖还险些忘了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余师傅亲自将那个真正的‘采花大盗给领进的门。原来那所谓的告密之人根本不存在,三日前苏御来时余师傅便瞧见了,也跟余皖皖一样,他诚觉少年极有天赋,秉着好苗子不能浪费的原则,余师傅在余皖皖‘闭关的这些时日里找到了苏御,想请他来这戏院里住些日子,耳濡目染之余,若还是觉得没兴致,那他也不强留,毕竟人各有志,这是余皖皖从小提到大的借口。

不让余皖皖出门,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把前些日子跑出去吃糖葫芦而落下的功课念完。

苏御一进门便瞧见了槐花树下气鼓鼓的小丫头,一时间没藏得住嘴角的笑意。余皖皖皮肤白净,样貌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扑腾着长睫毛的眼睛水灵灵的,此刻的余皖皖在苏御的眼里就是只有小脾气的洋娃娃,叫人忍不住想捏两下。

余师傅跟余皖皖交代了一句“带他熟悉一下环境”便忙去了,余师傅前脚刚走,后脚苏御就把背在身后藏了许久的糖葫芦拿出来,递给还在一边踢石子一边嘀咕的余皖皖,轻咳两声:“给,瞧见便顺手买了两根,吃不完了。”

苏御口是心非地望着她,他哪里是吃不完了,分明就是猜到了余皖皖会惦记,特地去买来的。

“苏御,你是想通了要来做我的师弟吗?”尝到了惦念好些天的糖葫芦,余皖皖的小脾气都随风飘走了,笑着绕着苏御蹦跶了一圈,问道。苏御看见她脸上的笑,恍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不是吗,你可得对我多上点心啊。”说着,苏御笑着弯下腰来,凑近余皖皖,轻声接了句,“小师姐。”

后来余皖皖多次感叹,苏御就是苏御啊,明明脸上绯红一片,还能做到若无其事地调侃她。

余皖皖望着少年脸上的笑意,不知怎么回事,嘴里的这口冰糖葫芦,一下甜进了心底。

4

苏御初来乍到,余皖皖作为目前他唯一认识的人,自然而然地便承担起他在余家这些天的所有事务,余师傅也很放心,安排好了苏御的住宿后便离开了。余皖皖先是带他去放下行李,随即拿出她日常需要背的文稿,在院里一个一个地讲给他听。

“这首词叫作《长生殿》,是昆曲的著名曲目之一,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会的,”余皖皖指着其中几页,跟他说,“你这些天就记这个好了。”苏御接过文稿,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苏御一直跟着余皖皖,无论做不做功课,都跟着她,师兄师姐们时常打趣,说她随口唱了句词反倒捡到了只小尾巴,怎么都是不亏的。余皖皖一时间啼笑皆非,她也跟苏御说过,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院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帮忙,不用一直跟着她。

苏御摇了摇头,不听,还是要跟着她,理由就是:“我还不认路。”余皖皖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的性子来。

如果不是余皖皖再次被余师傅罚了,苏御说不定还跟着她。这次罚得似乎比上一次要严重些,因为这一次余师傅是真的生气了。

原因是余皖皖在镇上登台演出时又一次故意唱跑调,惹得在场的许多人开始质疑余家,有些有意愿送家中小辈学戏曲的,瞧了那场演出后,都纷纷吐槽。余师傅大怒,回家的路上一直眉头紧锁,气得差点将余皖皖赶出家门。在师兄师姐们的规劝下,余师傅这才决定罚她将《长生殿》的唱词抄上个五十遍,并且嘱咐不许任何人帮忙。苏御也很疑惑,他听余皖皖唱过,要说气息不足那还有得说,但说她跑调那是绝對不可能的。

苏御偷偷跑去看她时,她正在院里唱着那句:“死生仙鬼都经遍,直作天宫并蒂莲,才证却长生殿里盟言。”不仅不跑调,反而唱腔有力,连苏御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她功底不浅,谁也不懂她为什么要故意跑调。

“苏御,你去过西藏吗?”少女倚靠在香樟树旁,有些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叫人看不清情绪。

“去过。”苏御大抵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紧接着又说,“那边很好看,跟江南不同风格的那种好看。”

漂亮,有多漂亮呢?或许就像别人都说江南很漂亮,可她偏偏想要离开一样。

从余皖皖记事起,便一直和师兄师姐们住在余家大院里,从未离开过这个江南小镇。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余家唯一的继承人,要子承父业,却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

“皖皖喜欢戏曲吗?”苏御坐到她身旁,耷拉着两只手问她。

“喜欢啊,”她低眼垂眸,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可我不想一直留在这,我想要自由。”

“那我们换个思路想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到两个都要呢?” 苏御像个知心大哥哥一般,一边递了块糖给余皖皖,一边说着,“皖皖,其实有时候不一定非要舍弃一部分才能够获得另一部分的。”

余皖皖抬头看着他,随意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说:“你说得很对,但是苏御,这条路会很难走,现在还有多少年轻人肯愿意沉下心来吃这个苦呢?”这些年,愿意学戏曲的人越来越少,余皖皖见识过的。

“这可不一定,终归有人愿意的,缺的或许只是一个契机,”他绕着院子指了一圈,比喻道,“这就像江南有雨,却淋不到长安一样。”

从小到大,余皖皖身边的人很多,都是宠着她的哥哥姐姐或者长辈,但是所有人跟她说的都只有一句话:你要体谅你的父亲。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平衡现实和理想,苏御是唯一一个,换一种说法,那就是从这一刻起,苏御在余皖皖的心里便不是简单的存在了。

“好,我记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余皖皖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学着书里英雄人物的豪情万丈,咧嘴笑道:“苏御啊苏御,我宣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余皖皖的小弟了,我罩着你!”

见她露出笑容,苏御这才放宽心来,看着她笑,说了句:“好。”

“所以现在你再把《长生殿》抄一遍。”苏御突然起身,跑得离余皖皖远了些,生怕余皖皖出其不意给他一锤。

余皖皖瞬时无语:“你……”

苏御理直气也壮:“想不到吧,其实我是余师傅派来的。”

5

虽说苏御只是来体验些日子,但余师傅管理比较严苛,其他师兄弟们要练的,苏御也要跟着学一些,他也乐在其中,除了每日能看见苦着一张脸做功课的余皖皖,还能教这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小师姐编花环。

“绳子绕一截在手上。”他看着余皖皖手忙脚乱的,忍不住亲自上手。

“先放花,再扎绳。”

“错了错了。”

…………

要论起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前一天晚上说起,院里有些师姐知晓苏御会编花环之后,便隔三岔五地找借口偷懒,跑来找苏御。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哪里是真的想要什么花环,不过是见苏御生得好看,想借机跟他多说说话罢了。

余皖皖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找不着原因,但她还是气冲冲地扬言说要将这事告诉余师傅。

这哪还得了啊,她的一句话吓得那些个师姐们一时半会儿可不敢往苏御这跑了,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兄笑她:“小师妹,好东西得学会分享,可不能独吞。”

余皖皖跺了跺脚:“那是给我做的,不能给她们!”

听了余皖皖这句话,众人转头望向一旁笑得开怀的苏御,不禁唏嘘一声:“喔!苏御是你什么人呀?怎么就成给你做的了。”

“去去去,再不去練习,我可就告诉余师傅了。”苏御在一旁看着余皖皖被他们调侃得脸都憋红了,连忙出来解围。

“不就是只花环吗?我给她们编就是了。”余皖皖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正式跟苏御学起了编花。

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这样一只小花环没点耐心还真编不出来,余皖皖就是那个没有耐心的人。

余皖皖试了好几次,每一次不是打错结就是扎不稳。她实在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手里的半成品扔给苏御:“什么破手环,这么难学。”

苏御无奈地笑了,捡起她丢掉的半成品,细心地又教了一遍:“其实不难,你看。”

在苏御的耐心教导下,余皖皖终于学会了,只是还是会扎错结,改了几次改不回来,她选择破罐子破摔,就那样了,起码算是有个形了。

苏御替她找了个借口:“这叫特色,以后不管在哪,只要看见这个我就能知道是你做的。”

不过苏御终归不是正式学徒,比起他们,苏御的自由还是多一些,比如可以拿相机拍拍照,再比如每日被余皖皖差遣着去买最新鲜的冰糖葫芦。

“我要旁边那个,那个大!”余皖皖顺着院子里的那棵槐花树爬上了院墙,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纤细的双手上,白皙的脸憋得通红。苏御一边催促着她赶紧下去,一边抓着糖葫芦往回跑,生怕余皖皖抓不住不小心掉下去。

在墙上用双手撑着,趴了许久的余皖皖终于坚持不住了,她探头看好一枝树枝,倒着往回踩,勾了两三次都勾不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松开双手就要往下跳,她现在的位置距离地面也还有些距离,余皖皖已经预料到自己肯定要摔个屁股开花了,恐惧感油然而生,她索性紧闭眼睛,等着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余皖皖没想到,自己不仅没和地面来个背对背拥抱,反而落入一个宽而有力的怀抱中:“还不起来,小师姐是不是故意想占我的便宜?”苏御的呼吸还很急促,却也不忘调侃一句。

“才不是……”余皖皖羞红着脸颊,推开他,嘀咕道。

苏御低头笑着,用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余皖皖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下次别爬这么高了,快二十岁的人了,这么危险的……”听着苏御的教导,余皖皖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望着少年严肃的神情,她才点了点头。只是没过一会儿又硬气起来了:“我的糖葫芦呢!”

苏御目睹余皖皖的翻脸速度之快,被气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包好的冰糖葫芦,递给她:“真拿你没办法。”

余皖皖接过,转过身便拆开尝了一口,不知为何,此刻的余皖皖莫名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

一点酸味都没有,很甜。

6

这些天大院里的训练比较忙,苏御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正常练习,便自己带着相机出去拍照了。余师傅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余皖皖在这些天训练时格外认真。

苏御每天傍晚都会带着新拍的照片来跟她分享:“你看,这个是在桥上拍的船。”他用手指着,一张一张地给她解释,余皖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景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实在不知道意味在哪,但是从苏御的口中说出来,余皖皖竟莫名觉得很美,于是苏御翻一张她就用力地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好看!”

苏御望着她笑,故意问她:“美在哪?”余皖皖一头雾水,美在哪?她哪能说得出来,不过就是觉得是苏御拍的,夸就对了。

知道她欣赏不来,苏御便翻出别的图来给她看:“这是我第一次去西藏的时候拍的。”画面中是一片辽阔的草原,牛羊成群,放牧人也悠闲地躺在草地上。这是苏御在绿皮火车上拍的,那时他十七岁,独自一人踏上进藏的旅途,那是他向往的自由,同时也是余皖皖所向往的自由。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张照片,说:“苏御,听说西藏的星空很好看。”

是啊,很好看。

可她从未亲眼见过。

“好啦,今日份的图片分享结束,我们出去走走吧。”看着余皖皖眼里闪起又黯淡的光,苏御不由得生出一阵心酸,他收起相机,起身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

余皖皖抬头看着少年嘴角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

趁着余师傅不在,余皖皖跟着苏御出了院门,其实也就是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少女的发丝同路边的柳枝一般被风吹起,轻轻地抚过少年的脸庞,苏御嗅道一股淡淡的茉莉花清香,他停下来看她:“皖皖,花环会编了吗?”

余皖皖没明白他的意思,哪有人这个时候抽查作业的。她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少年笑容可掬,歪着头望着她:“那我再教你做一次,这次我们做茉莉花,好吗,小师姐?”

苏御这句突如其来的小师姐,惹得余皖皖瞬间涨红了脸,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

再次路过院门时,苏御嘱咐余皖皖站在门口别动,自己则快速进去将需要用到的道具拿了出来,苏御再次回到院门时,眼睛一瞥,便瞧见余皖皖像只小野猫一样,乖乖地蹲在原地等着苏御,小女孩软糯糯的模样一下子刻进了苏御的脑海里。

他笑着看向余皖皖,招了招手,唤她:“皖皖,过来。”

两人在桥头边坐了下来,苏御掏出白天拍照时特意摘的茉莉花,一步一步地再一次教余皖皖编花环,编好后一边将花环给少女带上,一边问着:“学会了吗?”

少女没直接回答他问的问题,而是眨巴着眼睛望他:“苏御,我想去看看西藏的星空。”余皖皖抬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话语里藏了四个字,“和你一起”。

苏御点了点头,说:“嗯,有机会就去看看。”

她轻声询问:“苏御,你说实话,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7

那天晚上,苏御到底是没回答她的问题,余皖皖也不再追问,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主动告诉她。

夏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树叶枯黄的季节,只是今年的余家大院不像往年那样景气,来报名学习的人越来越少。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低落,余师傅更是为了这件事忙来忙去,直到被医生通知他不能再过于操劳时,他还在叹息:“这老一辈留下来的东西,可不能在我这辈失传了啊。”

余皖皖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恍然觉悟,曾经一味地想要逃离的自己幼稚不已,苏御说得对,不是什么事都非要舍弃一部分才能够获得另一部分的。

在眾人都一筹莫展之时,苏御表示,可以试试把余家写进新闻报道里,利用媒体的力量来呼吁众人。虽然不懂具体的做法,但大家都表示同意,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候还能有人站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余皖皖望着苏御,小声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苏御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皖皖,保护优秀的传统文化,不是谁一个人的任务,而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该为之努力的事。”

苏御的做法是用相机将他们平时训练,以及镇上演出的过程记录下来,这一次的表演,余皖皖主动举手。

这一次,她不再像上次那样故意唱跑调,认真得像是换了一个人。苏御将镜头对准正在练习的余皖皖,聚焦在她的脸上,说:“皖皖,你长大了许多。”

是啊,长大了。

也该长大了。

表演当天,余皖皖花了两个多小时化妆,描眉时,她望着一旁坐着发呆的苏御,说:“苏御,你能再帮我做一只茉莉花的花环吗?我想带着它上台。”苏御不解,却也按照她的意愿临时做了一只给她。

六点过后,来的人逐渐增多,还没到七点,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人。余皖皖平静地踏上戏台,一句:“一代红颜为君绝,千秋遗恨滴罗巾血,半行字是落命的碑碣,一抔土是断肠墓穴。”唱得台下掌声连连。只有苏御看着,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

余皖皖卸完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不等余皖皖出来,苏御已经离开了戏台。有见到他的人说,苏御站在原地,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直至众人散去他才转身离开。

余皖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那串茉莉花花环,入秋的凉风来得不合时宜,吹得余皖皖的头发有些散乱,她从台下望着台上,嘴角微微翘起,隔了好久才说了句:“苏御啊,再次见你的时候是不是该穿长袖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8

转眼已是深秋,院里的香樟树掉落了一地,余皖皖不紧不慢地拿扫帚扫着,从上个月起,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增多,不清扫干净实在不好迎客。如今,她也算正式继承了余师傅的衣钵,不再每日被逼着练习,但也很少再跑出去买冰糖葫芦了。

彼时,一位新来的小师弟扯了扯余皖皖的衣边,奶声奶气地叫她:“师姐,外面有人找你。”

余皖皖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是个男生,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他招了招手,问:“你好,请问你是余皖皖吗?“

余皖皖疑惑地点了点头,望着她一头雾水,男生解释道:“你好,我叫林湛,是北京来的记者。“在林湛的解释之下,余皖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日子来报名学戏曲的人越来越多,是因为苏御在电视台发了一篇报道,呼吁大家一起保护传统文化。

男生表示,媒体对这件事有很大的兴趣,想要对负责人做一篇专题采访,余皖皖告诉林湛,她只是协助,余师傅才是真正的负责人,采访也理应采访余师傅才是。

林湛“嗯”了一声,又问:“不知道余姑娘方不方便让我留下来拍几张照?用在报道上。”

余皖皖点头表示同意,林湛放下包,笑着朝着门口喊了一声:“苏御,进来吧。”听见熟悉的名字,余皖皖猛地抬头: “苏御?你……”她刚想问一句你去哪了?便被来人打断了,余皖皖顺着林湛的目光看去,苏御假装不认识余皖皖,笑着跟她打招呼:“余老师你好,我叫苏御,是个摄影师,我看你生得很是眼熟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双手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包好的糖葫芦递给她。

余皖皖一下子没忍住,被他逗笑,随即又收回笑容,问他:“可不是嘛,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呢。”余皖皖的变脸速度之快,让一旁看戏的林湛连连惊叹,不愧是学戏曲的人。

苏御:“那天时间有些赶,没来得及跟你说,”他弯腰从她手上咬了一口糖葫芦在嘴里,呢喃道,“以后不会了。”

其实余皖皖早就猜到了,采写编评,哪里又是能随随便便就做得到的呢。

林湛莫名吃了把“狗粮”,啧啧两声,替苏御向余皖皖交代了一切。苏御原本是名记者,借着假期来到江南,结果一待就待了差不多两个月,后来上面点名要求他参与一些项目,他这才不得不赶回去。赶了好久的车,谁知道这家伙路上没补觉,反而写了一路的新闻稿,第二天经过审核,立马发布,一刻都不带停。再后来,苏御就把工作给辞了,理由是:想每天都能早起去替一个人买最新鲜的冰糖葫芦。说到这里,林湛转头看向她,笑着说道:“那个人就是余姑娘你吧。”

“这次,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来拍风景咯。”苏御摊了摊手。

“苏御,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在之前就盯上我了?”

“可不是嘛,相思疾苦啊,”他真诚地发问,“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余皖皖佯装不在意,傲娇地仰头,道了声:“看你表现咯。”

苏御,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让我的人生不再一路辗转,平静淡然。

如果秋天卷着凉风来了,那就把短袖换成长袖,平静地拥抱夏天里未完成的遗憾。

尾声

苏御刚下到江南的那一天,雨落在江南连成片。他拿着相机,躲在路边的屋檐下赏雨。彼时,一位手里握着糖葫芦的少女跑进了他的相框里,东张西望地盼雨停。

方才应了那句:水从石上流,人从心上过,有人等烟雨,有人嫌雨急。

编辑/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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