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草妖花

专属摇篮曲

司简发现秦颖的心情不太好，搁下手中的工作，轻声问她：“怎么了？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秦颖紧咬嘴唇，双眼通红，却没哭出来。她强压着情绪，沉默地望着男人。

司简又问：“前男友？感情问题？”

秦颖摇头，却没否认：“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最近我老梦见一个男人，梦见他被炸了。”

秦颖痛苦地双手抱头，将脸埋到双膝之间，声音闷闷的：“我一直以为那是梦，是噩梦。没想到，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司简没说话，听女孩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很快便理出一个大概。

他皱眉问：“你受过伤，失去了一段记忆？而在梦里被炸的男人，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小东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颖心底压抑许久的东西呼之欲出。

司简安抚她：“想破解这层心理障碍，就去找到真相。”

秦颖扭过头看着司简：“可万一真相比我想象中更残酷，我又该怎么办？”

司简说：“可你一直逃避就会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如困兽之斗。”

秦颖呼出一口气，沉默半晌才点头说：“好。”

司简也不知该如何劝秦颖，只说：“早点休息，好好休息。”

“简狐狸，你这是在关心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秦颖拿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笑着说，“我也不怕你笑。我从小就没了父母，是被闺密的二叔抚养长大的。”

“五年前我去叙合旅游，被困那个国家一年之久。二叔没有放弃我，带人来叙合找到我。我的脑袋受伤严重，回国之后便忘了在叙合经历的事。我曾经以为忘记了也挺好，可以像个正常女孩一样继续生活。可最近我老梦见在那个国家经历的事。看来有些事不是我想忘记就能忘记的，至少，有一些人我不能忘。”

说着，秦颖掀起衣服，给司简看自己腹部的伤口。

女孩的皮肤白皙，腰腹部满是疤痕。

各种伤疤交织在一起，凹凸不平，却并不可怖，像一幅杂乱的油画。

秦颖很快把衣服放下去：“我这人是不是挺不知羞耻的？居然掀开衣服给你看。”

司简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压着胸腔，呼之欲出。

他的喉咙发腥：“很痛吧？”

司简的反问让秦颖愣了一下，她说：“我不知道，我忘了。但我觉得，应该会很疼吧。”

应该会很疼吧。

这句话像一根根细针，密集地扎在司简的心上。

秦颖上床，缩进被窝后，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司简。”

“嗯？”

“我身上的疤是不是很恐怖？”

“我覺得很美。”

“我觉得你是在商业尬吹，刚认识的时候你虽然毒舌，但至少真诚。”

司简低声笑道：“那……以你现在的状态，是希望我说点毒话吗？”

“不要。”秦颖的语气傲娇，“女人好，女人好，女人可爱是个宝。是个宝就得拿甜言蜜语哄着，你懂吗？”

“懂。”司简面无表情地重复秦颖的话，“女人好，女人好，女人可爱是个宝。”

司简深觉哄女人真麻烦。

秦颖突发奇想得寸进尺，又问：“既然我们是朋友，那现在你的朋友我没有困意，你能唱《摇篮曲》哄我睡觉吗？”

“你得寸进尺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司简问。

秦颖小嘴一噘：“我就知道你是嫌弃我满身的疤。”

呵。都懂得卖惨了，能耐啊。

“我这种人活该没朋友，呜呜呜。”

司简拧着眉头说：“你给我好好说话！”

秦颖被他突如其来一通大吼，觉得更委屈了。

司简继续严肃地道：“你的腰身多性感，身上的疤有多艺术，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秦颖缓了一下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句“彩虹屁”。

司简到底是收了脾气：“你好好说话我就唱给你听。”

“真的？”秦颖立刻恢复正常，裹紧小被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司简，“开始吧，简狐狸。”

司简看着镜中那个得寸进尺的女人，居然没有一点脾气。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低声给她唱《摇篮曲》。他唱的不是中文，而是意大利语。

司简的嗓音低沉，又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磁性。秦颖枕着柔软的枕头，很快便睡熟了。

梦里。

秦颖躺在一栋陌生的废弃大楼里，窗外时不时地传来狙击枪的声音，让她无法入眠。有一个强壮的男人将她拥入怀中，贴着她的耳郭，低声唱着这首歌。

那声音将恐惧的枪击声掩盖，让她内心有了片刻安宁。

两心欢喜

等办公室里人都走干净了，秦颖办公桌上的镜子里突然燃起一道道璀璨的光芒。

镜子里也传来“噼里啪啦”的烟花声。

秦颖停下在键盘上敲字的动作，扭过头去看镜子。

只见镜子里的烟花绽开在天空中，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烟花炸开时发出的声响，还混杂着海浪声。

秦颖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烟花，可当那些五光十色往下坠落时，居然在空中形成短暂的一个字——颖。

这个字笔画复杂，不知要耗费多少烟花和多少精力，才能在短时间内折腾出这个字。

最后，那个“颖”字像坠落的流星，朝四处散去。

秦颖的心脏忽地收紧，狂跳不停。

司简把镜子面向自己，说：“小东西，圣诞快乐。”

城市已经禁放烟花好多年，这些年秦颖也只有春晚时在电视里看见过。她没想到，司简居然拿这些烟花拼成自己的名字。

秦颖还没回过神，就听镜子里的司简说：“不能送花给你，就送这些烟花给你。今天是圣诞，我希望你能和其他姑娘一样，有特别的礼物收。崔成送礼物给你了吗？”

“没。”秦颖也觉得纳闷。

这天是圣诞节，满朋友圈的姑娘都在晒礼物，崔成是怎么回事？说好了要追她，如今怎么连个表示都没有？

不过秦颖也不稀罕崔成的礼物，眼前这位的烟花她更喜欢。

司简又取出一个锦盒，当着秦颖的面打开。

里面躺着一个十分特别的手镯，玫瑰金环扣式手镯，上面雕刻着宛如萤火的星空纹样，以碎钻作为星光的点缀，被灯光一照，熠熠生辉。

秦颖望着手镯上的特殊纹样，心里很纳闷：“简狐狸，为什么你这个手镯上的纹样，看起来像萤火之森，又像是浩瀚星辰？”

“这是我梦里出现过数次的星空。”司简将锦盒递过来，又说，“有机会给你戴上。”

秦颖莫名地，鼻头有点发酸，感动极了：“司简，你身边优秀的姑娘不多吗？就因为跟我有这种奇幻的联系，你才喜欢我吗？如果我们之间没了这层联系，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司简非常笃定，“我喜欢的是你，并不是我们之间这层奇妙的联系。即使没有了这层关系，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而我们依然互相喜欢。”

秦颖的胸腔涨满感动，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呜”了一声：“简狐狸，你喜欢女孩居然可以这么甜吗？”

司简笑出声：“不够浪漫我可以学，我只想你开心。”

“我很开心了，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圣诞礼物。”秦颖收住感动，仿佛下了某种决定，问他，“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能再通过镜子交流，你甚至忘记了我的存在。你……”

秦颖将手攥拳，捶了一下胸口：“你的心还会不会记得曾经喜欢过我？”

司简有些犹豫，想象这种可能。

男人身后是沙滩并不明亮的灯光，是暗涌的海潮。

渐渐地，司简将手搁在胸口，用掌心感受心跳，思考数十秒才说道：“或许我的记忆会被抹除，为你跳动过的心却烙下痕迹。秦颖，即便你说的都将发生，我也都忘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重来，再相识，两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