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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衍衍(二)

2022-04-27岁见

花火A 2022年1期
关键词:外婆

岁见

陆辛语的父母在苏辛言还没出生前曾经因为陆奶奶的缘故离过一次婚,当时离开陆家的沈清还不知道自己怀着孕,带着陆辛语直接回了平城。

离婚之前,陆辛语的父亲陆闽北和沈清对彼此都有着很大的误会,中间那几年没有任何联系。

也就是那段时间,沈清在平城生下了苏辛言,孩子跟了外婆的姓。

外婆家并不是很富裕的家庭,家里没有男丁,全靠沈清一个人养着,苏辛言三岁的时候因为高烧抢救不及时,导致右耳听力中度损伤,到这一刻还靠戴着助听器才能完全回到正常听力水平。

苏辛言七岁的时候,陆闽北意外查清当年和沈清之间的误会都是陆老太太一手造成的。他后悔当初没能信任沈清,在得知事情真相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沈清。

恰好那段时间苏辛言跟着外婆去了乡下,沈清怕陆老太太和陆闽北责怪自己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索性就瞒下了苏辛言的存在,只带着陆辛语回了陆家。

小小年纪的苏辛言就这样被抛在平城,抛在外婆身边。

她还不懂什么叫抛弃,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外婆,妈妈和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淑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骗她说下一年。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直到苏辛言十二岁那年,她在学校的报亭那里看到一张最新的城市快报,上面最中间的版面上登着一则“华瑞地产的陆氏夫妻为爱女庆祝十八岁成年礼,包下A省最大观景酒店”的标题。

标题的另一侧还有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陆辛语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头戴皇冠,脚踩小皮鞋,左手挽着陆闽北右手挽着沈清,笑得幸福又动人,像一个真正的公主。

而彼时十二岁的苏辛言还穿着不合身宽大校服,脚上踩着布满灰尘的帆布鞋,鞋边隐约有开线的迹象。

她在小城穿梭,为外婆的身体担忧,为下学期可能拿不到的助学金而发愁,而她以为有一天会来接她的妈妈,却早就把她抛弃在这里。

也是那一刻,苏辛言才真正地意识到,她的母亲和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梦碎了。

人也醒了。

苏辛言睡得迟醒得也迟。

她躺在床上眯了一小会儿,等到那股困意过去之后,这才起身下床。

她拉开窗帘,昨日还闷热躁动的天这会儿却在淅淅沥沥地飘着雨,阳台上的盆栽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倒省得她浇水了。

下雨天总是容易使人犯懒,苏辛言在窗边站了几分钟后,又重新躺回床上,拿起手机看消息。

昨天和施雯聊了之后,她看出苏辛言是真的不想参加这档综艺,这天早晨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施雯:“这综艺多少人抢着要上,我都给挡了回去,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施雯:“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下午有空来趟公司,你的合约有些条款我要和你重新商量一下。”

苏辛言当初和畅玩签的是五年约,合同上关于薪资福利以及直播收益的分配额度已经不符合她现在的流量,要不是她嫌麻烦,早在一年前就该换合同了。

她回了个“好”,继续躺在床上玩手机,快三点了才起床收拾。

出门时,外面还在下雨,苏辛言坐上车时,鞋都湿了一半。

畅玩直播的总部设在环城影视的大楼里,签约的这几年里,除了每年年会,她基本上很少来这里。

和施雯一碰面,她嘴里念叨的还是综艺的事情:“我这辈子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把你捧出道。”

她转头看着苏辛言,摇头轻啧:“我真对不起这张脸。”

苏辛言:“呃……”

她挽着施雯的胳膊:“雯姐你别逗我了,娱乐圈好看的人那么多,我顶多也就算是矮子里拔将军,凑合着看罢了。”

施雯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怒其不争:“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脸有什么错觉?”

“啊?”

对于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苏辛言其实一直很清楚,毕竟从小到大,她听过别人对自己最多的称赞就是和外貌有关。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真正用这张脸去得到些什么。

和畅玩签约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施雯感慨道:“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露在镜头前。”

施雯至今还记得三年前和苏辛言的第一次碰面,那会儿环城刚收购畅玩直播,她过来坐镇,负责经纪签约管理。

苏辛言是她在微博上刷到的,当时她还在b(哔哩哔哩)站更新,人气却已经比很多签约主播还要高。

关于主播,施雯其实很清楚,大多离了美颜和滤镜,也许就是另外一张脸,对于苏辛言,她本来没抱太大希望。

只是她没想到,苏辛言长得比直播镜头里还要漂亮。

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含羞带笑,说话也温柔。

施雯在娱乐圈混迹多年,手上带过的女艺人无数,皮相美骨相佳的皆有,可见到苏辛言的第一眼,她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惊艳。

当下,她就决定签下苏辛言,甚至将她未来几年的发展计划都规划好。只是施雯没想到,苏辛言来当签约主播,只是想賺点快钱和有一个稳定的直播间,对于出道进娱乐圈,一点想法都没有。

然而更令施雯吃惊的是,苏辛言竟然还是位高才生,在平大建筑系读书,未来的发展和她想要的规划截然相反。

施雯没有强求,签约这几年,苏辛言也确实如她所料,以最快的速度火了起来,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现在的发展或许还会更好。

但对于没能带她进圈这件事,施雯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苏辛言的合同根据她现在的流量重新进行分级,收益跟平台的分配额度达到最高。

施雯在其他方面也给了她最大的利益空间,苏辛言看完合同就签字。

从畅玩会议室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六点,苏辛言进电梯前和施雯说了句:“雯姐,过几天你休息,我请你吃饭。”

施雯笑道:“行,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

到了楼下,苏辛言跟着楼里下班的人流往外走。

陆辛语和她约的是晚饭,吃饭的地点和这里是两个方向,她没敢耽搁,出门拦了车就往那边赶。

恰逢下班高峰期,苏辛言在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陆辛语以为她还没到,打电话过来,苏辛言边接电话边撑着伞往前走:“我看到店招牌了,马上就到。”

“好,不着急,我是怕你找不到地方。”

苏辛言笑了一声:“我在平城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临川阁。”

临川阁最初只是一家做快餐的路边摊,在这十多年里逐渐发家,成了平城最大的酒楼。

来往的宾客也从工地民工换成平城赫赫有名的商贾政客。

这里隐秘性强,味道又好,也有不少明星爱来这里打卡。

陆辛语是这里的常客,在六楼有固定的包厢,苏辛言过去的时候,包厢里只有她一个人。

苏辛言抽了张纸巾擦脸,叹道:“外面的雨真大。”

“早知道我叫人去接你好了。”陆辛语给她倒了杯热茶:“你姐夫他们在路上了,等会儿就到。”

苏辛言握着茶杯:“他们?还有别人吗?”

“还有顾衍川。”

苏辛言“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一阵暴雨过后,雨声逐渐变小,苏辛言起身走到窗边。

包厢的窗口正对着院里曲折回转的长廊,雨滴顺着廊檐往下滑落,连着一道道雨帘。

两道修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这雨帘之后。

走在外面的那个穿着妥帖修身的白色衬衫,西装外套搭在手里,不时地侧头和身旁的男人说话。

随着他侧头的动作,走在里侧的男人露出大半个身影。

他仍旧穿着一身黑衣,宽大的休闲衫被风吹起细微弧度,灰色长裤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侧脸轮廓在雨帘之中若隐若现。

风里有着湿润的水汽。

苏辛言突然想起。

她第一次遇见顾衍川,也是在这样下着雨的傍晚。

十二岁的苏辛言站在人来人往的报亭前,看着手中的那份报纸,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和外婆提起母亲什么时候接自己回家,外婆总是欲言又止。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被抛下的那个。

苏辛言买下那份报纸,不顾一切地往家跑,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外婆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停在门口,看着外婆佝偻的身影,却迟迟没敢进门。

沈淑贞一抬头看见苏辛言,愣了两秒忽然明白什么:“你这个点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逃学回来了?”

苏辛言从家里到学校有很长的一段路,她每天都是骑车去学校,这一天跑回来好像也没花太多时间。

她满头大汗,眼睛红着,沈淑贞以为她在学校受到欺负,起身擦着手走过去:“怎么了,言言?是在学校出什么事了嗎?”

“外婆……”苏辛言一开口,嗓子干涩沙哑,“妈妈她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沈淑贞一愣,随即又拿以往那套说辞来搪塞她:“你妈她工作忙,等你长大就会来接你的。”

“她不会了。”

“她不会来接我了!”

苏辛言将攥在手里的报纸丢在地上,情绪突然爆发:“她不要我了!她为什么不要我!我也是她的女儿,我那么想她,给她写了那么多信打了那么多电话!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

她失控一般地哭诉着。

沈淑贞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乖宝不哭,乖宝不哭。”

老人也红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只能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念叨着“不哭不哭”。

苏辛言哭得失去力气,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却始终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她为什么不要我……”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

苏辛言从沈淑贞怀里站起来,突然跑进卧室。

沈清每年都会寄东西回来,顺带也会给苏辛言写一封信,信不长,只有寥寥几语。

无非是交代她好好学习,要听外婆的话。

但每一封信的结尾,都会写着同样一句话——等你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接你。

这句话,苏辛言从七岁听到十二岁,她把每一封信都好好地收起来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每天晚上睡觉前都看一遍。

有时候甚至还会做一个美梦。

沈清真的回来接她了。

直到今天,她的梦醒了。

都说十八岁是长大成人的分水岭,而这一天却是苏辛言长大成人的分水岭。

她不再做一家团圆的美梦,也不再幻想沈清有一天会回来接她。

她的十二岁,不再充满童话般的快乐。

苏辛言撕掉了所有的信件,仅留下一个写着沈清地址的信封,不顾沈淑贞的呼喊,径直跑出了家门。

她想当面问问沈清,到底为什么不要她。

从平城到溪城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巴,苏辛言只知道沈清住在这里,但溪城实在太大,没等找到沈清,她就已经迷失在溪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上。

夏季的天变幻莫测,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开始打雷。

黑压压的乌云朝着这座城袭来。

苏辛言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流泪,先前想要找到沈清的冲动也随着眼泪一起流走了。

找到又能如何?

沈清已经选择抛弃她,不管理由是什么,结局早已注定。

苏辛言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察觉到暴雨将袭,匆匆地跑到巷口一家超市门口。

店门口人来人往,却不像正在营业。

苏辛言探头探脑。

有人扛着机器从里出来,看到陌生的面孔,忽地大声喊了一嗓子:“这谁家的小孩,怎么跑这里来了?”

苏辛言被他这么一吼,脸倏地一热,外面已经开始落雨,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手无意识地抠着指甲。

“今天谁负责场地的?”原先扛着机器的男人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旁人,走到门口往四周看了两眼,大约是没找到人,又看向苏辛言,“你从哪里来的?”

汪直是北方人,人长得五大三粗,嗓门也大,看着有些唬人。

苏辛言整个缩在角落,手紧紧地揪着裤缝,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屋里又传来一声。

“汪叔,你别吓着人小姑娘。”

那嗓音清澈干净,像是夏日橘子汽水里的冰块,叮当作响地碰着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辛言转头看过去。

男生坐在角落地沙发里,原先是背朝着这里,说完话突然站起来,身影随着脚步地挪动愈发清晰。

他眉目漆黑,额前碎发垂落,个子比苏辛言高出很多。他说话时,会低下头看着她,一张好看的脸凑在她的跟前,话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苏辛言眼神乱飞,说话仍旧不利索:“我……我……”

他笑起来,眼里像是盛着星河:“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也不会赶你走。你是过来躲雨的吗?”

苏辛言点点头,终于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我等雨停了就走了。”

“那哥哥陪你一起等。”

他拎起裤脚蹲在门旁,苏辛言那时还没长开,站着也没比他高出很多。

暴雨倾盆而下,雨滴砸在店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溅出朵朵水花。

汪直见有人看着这不速之客,转头进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苏辛言等他走了才慢吞吞地蹲在男生身边。

顾衍川扭头看她,主动搭话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十二……”顾衍川算了算,“该上初中了吧?”

苏辛言点头,她比别人早入学一年,正在读初一。

“在哪个学校?”

苏辛言报了个学校名,顾衍川不仅听过还知道位置在哪儿,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学校在平城,那你这个时间跑来溪城了?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不是。”她低头看地上的水迹,“来找人。”

“那找到了吗?”

苏辛言摇头。

顾衍川看她情绪不高,又问道:“你要找谁啊?要不要哥哥帮忙?”

“不用了。”苏辛言说,“我不找了。”

顾衍川没再多问。

那天的雨没有下太久,不过半个小时就停了,傍晚暮色笼罩,顾衍川送苏辛言走到路边。

路口有卖糖葫芦的小贩,顾衍川买了两支糖葫芦递给她:“早点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知道了,谢谢哥哥。”

车来了,苏辛言上了车,打开窗户看见顾衍川往回走的身影,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直到很久之后,国内上映了一部青春电影《斑马》。

那一年,那部電影横扫各大奖项,身为男主的顾衍川更是一举拿下了那一届金像奖的最佳男主角奖。

后来,苏辛言在网上看到一张顾衍川领奖时的照片。

他右手拿着奖杯,左手轻扶话筒,高挑的身形微微躬身,眼里带着笑意,英俊又耀眼。

那一刻。

她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美梦。

顾衍川出道时间很长,但黄金期很短,拿下人生的第一个影帝后,他在两年时间之内又拿下金马影帝这座奖杯,一时风头无两,前途不可限量。

可谁也没想到,在接下来几年时间里,顾衍川接连又拍了五部电影,但每一部都票房惨淡骂声一片,他也从“双金影帝”逐渐被网友戏称为“票房毒药”。

两年前,顾衍川在拍完最后一部电影后宣布暂时不接任何新工作,等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娱乐圈更迭迅速,没有流量没有作品没有实绩的人很快会被大浪淘沙地更新模式替换。

顾衍川那条说要去调整状态的微博,也被他的黑粉当成是退圈博在首页转了好几遍。

这几年里,圈里对于顾衍川这个人的评价也都是些江郎才尽、过气影帝等等之类的负面词语。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苏辛言始终相信他会回来的。

今年年初,沉寂许久的顾衍川工作室突然发了一条祝大家新年快乐的祝福,而后没多久顾衍川便上线转发了这条微博。

苏辛言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那天看到这两条动态时的心情。

她知道。

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会儿,苏辛言看着那道愈走愈近的身影,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这几年,她和那些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粉丝每天风雨无阻地在他的微博底下打卡,每年都卡点给他发生日祝福和节日祝福。

大家虽然都没有明说,但心里都有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如果他真的不回来,她们这群人又该怎么办。

但好在,他回来了。

苏辛言低头揉了揉眼睛,走到桌旁坐下。

没多久,傅廷和顾衍川便推门走了进来。

苏辛言下意识地要站起来,陆辛语笑着拉住她:“又不是见什么长辈,你不用拘谨,你姐夫也不是外人。”

傅廷笑着道:“一直都听你姐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苏辛言也笑了一下,嘴里跟着叫人:“姐夫好。”余光看到刚坐下来的顾衍川,犹豫一秒,还是说道,“顾老师好。”

顾衍川似乎对她叫自己老师这件事已经麻木,坦然地应声。

傅廷挨着陆辛语问:“点餐了吗?”

“没呢,这不是等你们吗?”

傅廷抬手卷着衣袖,看向苏辛言,语气温和:“言言,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

“没事,你们点就好了,我没什么忌口。”

陆辛语拎起茶壶要给傅廷倒水,傅廷立马伸手接过去,她把自己的杯子也推了过去,嘴里说道:“你还跟你姐夫客气啊?”

“没有,我就是——”苏辛言也不知道怎么说,妥协道,“那好吧,我来点。”

她话音落,顾衍川已经把菜单转到她面前,嵌着亮金色丝线的封面在包厢里吊灯的映照之下熠熠发光,苏辛言眨眨眼,伸手拿了起来。

她点了几道平城有名的特色菜,实在不知道再加点什么便把菜单放在桌上转了回去:“你们再看看吧,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顾衍川看了眼她点的菜,顺口夸了一句:“会吃啊,都是平城的特色。”

苏辛言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愣了两秒才说道:“我毕竟在平城生活了二十多年,哪些东西好吃不好吃总该明白的。”

他一笑,眉目在柔和的灯光里软成荡漾的碧波:“也对。”

临川阁的餐品口味偏重,顾衍川没吃几口就停了筷子。

“怎么了?”傅廷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倒了杯热水给他:“又不舒服了?”

“没事,就是突然没什么胃口。”顾衍川喝了口热水,抓起桌上的打火机就准备往外走:“我出去透透气。”

“你等等,又出去抽烟?”傅廷眼尖,瞥见他的动作,冷声说道,“坐下,我不是让你戒烟了吗?”

“这不是正在戒吗?”顾衍川輕声一笑,指尖把玩着打火机,“凡事你都要讲求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人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我也不可能一下就把烟戒了啊。”

傅廷睨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苏辛言从他如墨色的眼眸中瞥见星点的无可奈何,而顾衍川将打火机搁在桌上后,垂眸盯着桌上的水杯,也没什么动作。

气氛僵持中,苏辛言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比平常手机都要响的铃声,引得一桌人的目光都朝她望过去。

她有些尴尬地举起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正好,我们一起。”顾衍川突然站起来,率先朝外面走去,苏辛言愣了一下,回头看了陆辛语一眼后拿着手机也跟着走了出去。

电话是施雯打来的,明天晚上八点畅玩有个直播活动,问她有没有时间。

“本来准备下午跟你说的,太忙了就给忘了。”施雯说道,“你看你时间能不能排开。”

苏辛言想了一下:“应该可以。”

“行,那就先这样。”

苏辛言挂了电话,在外面多等了几分钟也没见顾衍川回来,又不好一直等在那里只能先回了包厢。

大约过了好一会儿,顾衍川才回来。

苏辛言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又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苏辛言吃东西很专心,吃相斯文也让人很有食欲。

早前刚跟畅玩签约的时候,很多路人粉丝都是看她的吃播入的坑。

苏辛言一旦吃起东西来就有点旁若无人,丝毫没注意这桌上的三个人都停下筷子在看她吃东西。

她还是因为觉得太安静,才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对上顾衍川的视线,人有些蒙。

陆辛语手托着下巴看她,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温柔:“言言,看你吃东西真的好幸福。”

苏辛言忍不住又往顾衍川那边看了一眼,见他还在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口水才说:“你们都不吃了吗?”

陆辛语摇头:“我得保持身材,吃不了太多。”说完,她又道,“没事的,你吃你的,看你吃东西也挺享受的。”

直播时被人看吃东西是一回事,现场被人看吃东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辛言没了之前的胃口,喝完碗里的粥,擦了擦嘴说道:“我……吃饱了。”

傅廷道:“真饱了?”

“真饱了。”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刚好就打了个嗝,“呃……”

坐在对面的顾衍川端着茶杯蓦地笑出声。

苏辛言顿觉丢脸,拿手扶在眉毛上遮脸,主动岔开话题:“姐,那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回剧组?”

陆辛语点头:“嗯,我们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陆辛语十分坚持:“都这么晚了,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苏辛言没辙,正要松口,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人放下了茶杯,好似要说话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停住话茬。

顾衍川没往这里看,声音和过去相比少了几分清澈,却依旧很好听:“我送她回去吧。”

苏辛言呼吸一屏。

陆辛语有些迟疑:“你?”

“嗯,我送她回去,我哥送你回去。”顾衍川搓了搓鼻梁,“这样大家都省时间。”

这样安排确实最省时间,陆辛语也没再坚持,转头问苏辛言:“你可以吗?”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桌上的另外两个人也同时朝苏辛言看过来。

她搁在腿上的手就差没把指甲抠下来,拼命地咽下紧张和慌乱心跳,强装镇定地点头:“可以。”

顾衍川的车和他的人一样低调,是一辆黑色的宝马,低调到有些不符合他的身价。

车里收拾得很干净,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苏辛言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手脚都有些放不开,系个安全带还差点把自己勒住,调整松紧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回弹的力道拍到手背。

整个一笑话,说丢人都算是仁慈了。

好在顾衍川并未多说什么,上车问了她的地址,设置好导航又贴心地开了广播电台。

一路风平浪静。

苏辛言有好几次想开口,但一转头看见顾衍川的脸,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怕自己一时失控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索性选择不开口。

沉默是金,沉默是光,沉默是普天正道。

快到小区附近时,顾衍川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斟酌着开口:“听你姐姐说你大学学的是建筑?”

苏辛言还在默念那句话,听到他开口差点脱口而出“沉默是金”:“沉,啊?是的,大学学的是建筑。”

“毕业了?”

“嗯,今年六月毕业,现在在设院实习。”

闻言,顾衍川眼底多了些惊讶:“平城的设计院不是不收本科实习生吗?”

“你知道这个?”苏辛言摩挲着手指,“我研究生的导师在设计院挂名,我只是跟在后面学习,勉强算实习生。”

“本校读研?”

“嗯,直研的。”

“小姑娘很厉害啊。”

“还好……可能比别人幸运了那么一点。”

顾衍川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你这一点可不是一般的点。”

苏辛言不知道怎么接,笑了两声,抠了一会儿手,还是没忍住问道:“顾老师,你现在回国是……准备重新接戏了吗?”

“还在考虑中。”恰好是一个红灯,顾衍川停下车,又侧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苏辛言略微思索,重新措辞,“感觉你如果不继续拍电影,好像有点可惜。”

顾衍川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短促地笑了一下:“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那瞬间苏辛言脑海里有很多条“彩虹屁”闪过,可选来选去好像都不合适,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放低了声音,语气却很认真:“我觉得你好像就是为了银幕而生的人。”

——你是为了银幕而生的人。

这句话,顾衍川听过很多遍,年少成名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一件幸运的事,但对他来说像是昙花一现的好景。

只是可惜好景不常有,他也不是那个真正为银幕而生的人。

“是吗?”顾衍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恰好红灯转绿,车后有其他人催促的鸣笛声,他重新启动车子往前驶去。

车子到了地方。

苏辛言解开安全带:“顾老师,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顾衍川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下车走了两步又突然转头往回走,顺手开了副驾驶座那边的车窗,“怎么了?”

苏辛言停在车外,昏黄的路灯拢着她的身影,只是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太清脸,只有那双眼睛在黑夜里格外亮。

她的语气很认真:“顾老师,其实你能回来大家都很高兴,不论你以后会不会继续拍戏,大家都会一直喜欢你的。”

苏辛言说完这话,不等顾衍川有什么反应,立马掉头跑了。

顾衍川坐在车里,看着她一路跑远,耳边却一直回荡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沉寂许久的内心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被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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