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

梨布，太阳系第三行星原住生物，人科人属博士亚种。侍奉特派喵专员十年有余，虽劳苦有功，但夹藏私心，偷学喵星人语，擅录喵星人事，并添油加醋、移花接木，以小星寡民之心妄议宇宙银河之事。其言虚，其文幻，能惑地球人耳目，不值喵星人一哂。

海蒂警长十分纳闷，明明昨晚在橡树街才见过的那只金雕，怎么会出现在阿尼特河畔的囚室里？

海蒂警长相信自己像白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我绝对不会看错！那只叫瓦嘎的金雕，脖子上有一圈独特的细密红毛。”

“这怎么可能呢？”警员山姆挠着头，“月亮大师在第一时间给了咱们坐标，咱们在第一时间冲了进去。不要说老鹰，就是苍蝇、蚊子，也不可能逃过咱们的眼睛。”

海蒂警长眯起眼，盯着办公桌上的淡紫色水晶，陷入沉思。

“月亮大师一定知道其中的奥秘。”过了许久，她抬起头，视线转向窗外。铅灰色的空中，一辆警用飞车正在缓缓降落，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灰石城警察局局长从飞车里蹒跚走下。他来到海蒂警长的办公桌旁：“昨天的解救行动非常成功！宠物的主人纷纷来电致谢，其中也包括咱们最大的捐款人麦克斯先生。”

局长俯身凑到海蒂耳边，压低了声音：“麦克斯先生为了表达谢意，想邀请你们去他的庄园做客。”

“我们？”海蒂警长皱了皱眉。

“就是整个救援团队，”局长慢慢解释，“他还提到一个会说猫语的女孩。”

海蒂警长本能地感到，富翁麦克斯的兴趣与尕娜有关。

“不去。”她抓起一只马克杯，侧身绕过局长的肥胖身躯，走向墙角的饮水机，“嫌犯都还没抓着呢！”

战后复盘

灰石城依旧是冰天雪地，即便位于近地轨道的人造太阳马力全开，也不能融化地面的雪粒。

几名手脚麻利的奥杰布瓦猎手一大早就跑去建材超市，搬回了几扇真空玻璃窗，替换掉夜间被蝙蝠撞烂的旧窗户。

蓝小宇成功说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让大家轮流戴上自己发明的脑电波帽。他将暴风之战前后的脑电波信息统统复制下来，输入电脑，解码、还原、拼接，制成了一部长达5个多小时的全息影片。

几十名猎手都挤在客厅里，观看影片。

“定风弹的效果似乎不够好，炸药的剂量得调整。”

“断风箭的爆破点要增加。”

“鹰群出击的时间该早一点儿。”

猎手们七嘴八舌，讨論着作战的细节。

“各位大叔，集中注意力！”尕娜亮着嗓子喊，“重点是那道闪电！”从击中楚楚到完全消失，那道闪电只持续了0.32秒。

小宇反复播放那一时段所有人的脑电波图像，却找不出任何线索。有人说，在闪电消失的刹那，看到猫的影子在空中晃动。“可是，脑电波里完全找不到啊！”小宇回应。

有人说，或许白猫楚楚和金雕瓦嘎一起消失在云层的裂缝里。可是，囚室里只救出了瓦嘎。

在视频通话的另一端，瓦嘎也在回忆，它说自己完全没有看到楚楚的身影，云层里没有，囚室里也没有。

月亮大师分析，按照楚楚目前的身体状态，那些被掳走的分子一定还有活力，不然，它早已变成一截焦黑的躯体。既然它们和瓦嘎不在同一处，那么超维监狱一定还有其他的囚室！而现在，困难就在于——如何寻找入口。

“小宇，能再拉近一些吗？”月亮大师问。

小宇将摄像头挪向楚楚。在全息球面屏里，楚楚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它的毛发根根直立，晶莹剔透，如同雕琢过的冰针，而浅黄色的脂肪只似一层淡淡的薄云，掩不住底下纵横交织的血管。

“开灯。体表检查。”月亮大师发出指令。

尕娜取出一只高能聚光灯，照在楚楚的躯干上。

“骨骼和内脏还没有显露，说明缺失的分子不到一半。血液仍是红色，说明分子的活力还很强。可是——”月亮大师忧心忡忡，“时间太紧了。”

“还有多久？”小宇十分焦急。

“在地球上可没有先例。”月亮大师略微沉吟，“我的一切判断都依据《银河系暗物质百科全书》。据记载，从脱离细胞开始，碳基生物的分子最多只能坚持48个小时。如果超过这一时限，分子就无法与原来的细胞融合，细胞也会彻底凋亡。”

“闪电击中楚楚是在凌晨2点零3分。现在是下午1点18分。楚楚剩下的时间，只有36小时45分钟。”尕娜立即推算。

“咱们得兵分几路。”月亮大师迅速安排，“猎手们，你们去搜索超维监狱的入口，两人一组，多带几只鹰，随时联络。”

“尕娜，你赶紧给楚楚做细胞采样，送到我的冰宫实验室，去做共振匹配。”

“小宇，你的研究很有价值。请继续分析大家的脑电波，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我得赶紧去行会[1]图书馆查资料，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说完，月亮大师的全息影像抖动了一下，消散在客厅里。

众人遵照大师的指示，纷纷行动起来。

冰宫里的怪师兄

奥杰布瓦猎手们跳上各自的大雕坐骑，向不同方向飞去。其余的各类鹰隼也随之分散，四处飞翔。

橡树街77号立即寂静下来，只剩小宇、尕娜和采采，围坐在昏迷的楚楚身旁。

尕娜俯下身，轻柔地从楚楚身上梳下几根散落的毛发，又掰开它的嘴，将棉签伸进去，刮取了一些上皮细胞，再抽出一支无针头注射器，紧贴在它的后腿上。

楚楚透明的皮毛下，静脉中暗红的血液化为丝线一般的细流，袅袅升腾。注射器的液面升至最高一格，止流阀轻轻弹合，发出“咔嗒”一声，楚楚的脚掌随之抽搐了一下。

采采立刻凑了脑袋过来，小心地嗅闻尕娜手中的注射器，然后去舔舐楚楚失血的后腿。

“会疼吗？”小宇嗓音微哑。

“不疼，”尕娜抬起手，将满满一管血样放入冷藏包，“这是无痛采血器。”

“都是我不好，”小宇终于忍不住了，泪珠一颗颗滚落，“我早该放箭的！”

尕娜柔声安慰他：“那支小弩应付不了闪电。你放不放箭，其实结果都一样。”

“可是，黑暗刺客要抓的人是我！”小宇放声大哭，“我宁愿自己被關进去，也不想看到楚楚变成这样！”

尕娜站起身，擦去小宇脸上的泪水：“楚楚有红巨星公爵的身份，还可以坚持两天。要是你，早就不行了。”说完，尕娜背上冷藏包，跨上金雕米吉的脊背，疾风似的向北飞去。

在靠近北极圈的皮瓦那克地区，米吉收缩翅翼，降落在一个半圆的大雪堆前。尕娜跳下雕背，对着雪堆底部晶莹的冰块大喊：“巴卡阔拿茅[1]！巴卡阔拿茅！”

随着“喀啦啦”一阵响动，那冰块骤然裂成几条冰砖，向两侧滑动，露出一个狭小的洞口。

“找个避风的地方等我。”尕娜吩咐米吉，然后俯身钻入洞穴，踏着冰封的台阶一路向下。

下完99级台阶，是一个高挑明亮的大厅，四周晶莹的冰柱上嵌着一盏盏明亮的油灯。

尕娜有点儿诧异，这里的气温竟有十几摄氏度。她摘下包裹脸颊的鹿皮风帽，仔细地辨认冰柱上的一块块标牌。

这些标牌上混杂了因纽特语音标、象形文字和现代符号，令人眼花缭乱。研究了好一会儿，尕娜才弄明白。

餐厅向左，1号洞穴;图书馆向右，2号与3号洞穴......实验室向前，过长廊和小桥，9号洞穴。

沿着一串曲曲折折的鱼骨箭头，尕娜来到了一扇红铜制成的拱门前。

她叩了三下兽头门环。铜门“吱呀”开了一条缝，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探出来，又迅速缩了回去。

“小丫头，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还没洗脸呢！”传出的话语瓮声瓮气。

“谁不知道你是个邋遢鬼！”尕娜用脚尖抵住铜门，敏捷地钻了进去。

吉甘达[1]转身冲回实验台，抓起一顶马虎帽，从头罩到脖子，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尕娜。

“你可真会装神弄鬼！不会又被虫子咬了脸吧？”尕娜解下冷藏包，放在实验台上，“师父让我来找你做共振匹配。”

“共振匹配？”吉甘达的嗓音低沉下去，“不会是要寻找共振分子吧？”

“分子还是原子，我不知道。”尕娜耸了耸肩，“反正师父说先做细胞采样，再做共振匹配。”

“这么说来——就是了。”吉甘达的声音仿佛充满了疲惫，“可是，我得先提醒你，它们的远程追踪——从来就没实现过。”

“没实现过？是什么意思？”尕娜立时瞪圆了眼睛。

“别上火啊，小师妹。”吉甘达显得很无辜，“共振分子只是一个理论假设。在特定的环境中，配对分子会发生共振，然后通过其中一个分子的振动频率和振动周期，可以计算出其他配对分子所处的位置。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利用这种方法找到过配对分子。其困难首先在于，配对分子极为罕见......”

“那......那......”尕娜急得不行了，“师父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一个没证实的假说？”

“也不能说完全没证实，其实已经局部证实了。斯坦福大学的摩根团队已经找到一对弱配对分子，可以测出它们在5微米距离上的共振。东京大学的藤原教授用高能紫外光激发了分子群的远程共振......”

“打住，我现在可没时间听你的论文答辩。”尕娜气呼呼地说。

“不管怎么说，分子共振理论已经得到了学界的认可。不然，我也拿不着博士学位，也不可能被师父招来主持这个实验室。”吉甘达的情绪渐渐振奋起来，开始摇头晃脑。

尕娜真恨不得踢这个书呆子师兄一脚。可是以往踢师兄的经历并不愉快，上一次踢完之后，她的脚趾疼了大半个月。

尕娜只好挤出一个微笑，咬着牙说：“你的名字叫‘聪明，可为什么总是呆头呆脑的呢？”吉甘达终于住口，“呼哧呼哧”喘着气，马虎帽下滋滋向外冒白烟。尕娜不敢再用言语激他，轻声劝道：“赶紧开工吧！只剩33个小时了。”

吉甘达打开冷藏包，取出几只采样试管，分别塞进形状各异的仪器里。

“找到配对分子的概率有多少？”尕娜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按照你提供的样本数量，”吉甘达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数值，黯然回答，“三万亿分之一吧。”

“师兄，拜托了！”尕娜冲着洞内棱角分明的黑影深深鞠了一躬。

和采采的对话

尽管对吉甘达的科研能力很有信心，然而在尕娜的眼里，三万亿分之一，几乎是一个毫无希望的数字。尕娜的心底掠过一丝悲哀，为楚楚，为红巨星公爵，也为小宇。

不过，冰宫外的寒风很快让她冷静下来。她忽然无比渴望和猎手大叔们并肩飞翔，在云层与河流间寻找暗物质的踪迹，去看引力场探测器噼啪闪现后湮灭的火花。

“大叔，你们在哪儿？”尕娜打开卫星对讲机。

“哈德逊湾东部，正往西南方行进。”老猎人阿森尼回答。

“保持航向，我马上过来与你们汇合。”尕娜顺口又问，“有线索吗？”

“完全没有。”阿森尼似乎颇为失望，“居然连一星半点的暗物质都找不到。”

自从楚楚陷入昏迷以后，采采就一直蔫蔫的，不吃不喝。它要么依偎在楚楚半透明的身体旁，蜷成一只小毛球，要么就伏在小宇的腿上，眯起眼睛打瞌睡。

暴风之战时每一个人的脑电波，小宇都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却仍旧没有头绪。楚楚缺失的那些分子到底去了哪里，是跟随闪电飞入云层，还是瞬时蒸发、消散无形？

“要是有台时光回溯仪[1]就好了。”小宇黯然神伤，“记得外婆说过，它能还原一个地点在24小时内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而且可以选取不同的角度进行查看......”

发了一会儿呆，小宇想起身去拿点东西吃，可还得先和腿上的采采商量：“采采，咱们起来吃罐头好不好？”

“不好。”采采连眼皮都没抬。

“你不饿吗？”小宇轻声问。

“不餓。”采采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可是，从昨晚开始，你就什么都没吃。”小宇提醒它，“现在又快天黑了。”

“我没胃口。”采采的语调里充满了哀伤。

“楚楚已经这样了，你再饿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呢？”话音刚落，小宇猛然意识到，尕娜的猫语耳机还在自己耳朵里，现在他可以直接和采采交流！

小宇的眼睛闪出兴奋的光：“采采，快告诉我，闪电出现的时候，你都看见了什么？”“蒲公英......”采采的眼睛微微睁开。

“还有呢？”小宇焦急地问。

“一根一根在风里飘。”采采的绿眸子反射出点点星光。

“然后呢？”

“我上了屋顶。”采采的瞳孔骤然放大，像一双黑洞。

“看见什么？”

问到这里，采采却仿佛遭受了电击一样，浑身一颤，瞳孔随即缩成两条竖直的黑线，指爪紧紧扣入小宇的皮肉。

任凭小宇再怎么提问，采采只是低声呜咽。

对话已无法继续。

小宇忽然意识到，采采、楚楚脑电波的破解还没有任何进展。

要是能看到它们眼中的景象，该有多好！尤其是楚楚，在遭受苦难的时刻，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它一定能有所感知吧。

小宇很想看看那只翻译猫语的耳机，里面究竟有什么奥妙，或许可以借鉴一下呢？可是，小宇费了半天周折，却根本没法掏出它——塞个指头进去，够不着;使用掏耳勺，挖不动。

小宇觉得很沮丧，将采采抱进怀里，慢慢起身，走到客厅。楚楚依然躺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半透明的皮毛下，暗红的血管已有些发紫。

金雕米吉的头盔也在地毯上。那其实是一台便携式全息视频仪，昨天的战前会议和今天的战后复盘，都靠它来连线月亮大师。

小宇按下头盔侧面的按钮，一只光球闪烁着铺展开来。

银发的月亮大师从书堆中抬起头，微微笑着：“找到线索了吗？”

“什么都没有！”小宇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采采说不清，我又取不出耳机......”

月亮大师盯着小宇怀中的采采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或许那个预言就要应验——该是解密的时候了。”

[1]行会的全称是“银河系第三旋臂自由贸易者行业协会”。

[1]奥杰布瓦语，意思是开门。

[1]奥杰布瓦语，意思是聪明。

[1]时光回溯仪是小宇外婆蓝幼幼的发明，在21世纪40年代曾风靡一时，可惜在之后的核大战中被摧毁殆尽，仅存的几台也因缺乏核心燃料而无法运行。

下期预告

尕娜接到月亮大师的指示，改变航向，飞往密林深处的奥杰布瓦村寨。她们族群世代守护的秘密，全都藏在地下1000多米的远古洞穴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