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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昆仑记:我们都来自昆仑

2022-04-16曹谁

党的生活·青海 2022年2期
关键词:昆仑山昆仑人类

自从我阴错阳差来到青海,就跟昆仑结下了不解之缘,不过一直没有亲自到昆仑山中(当然后来才知道一直生活在昆仑余脉的怀抱中),直到2008年去职远游。我辞掉当时在普通人看来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踏上我的大昆仑之旅,从青海出发,向左到西藏,向右到新疆,因为在我看来这是大昆仑的范围,西藏高原和新疆沙漠在亚欧大陆的中心恰好构成一个大太极的阴阳二极。随着一路深入昆仑,我为这高天厚土所震惊,一路上我白天游历晚上写作。

昆仑山从帕米尔高原开始,在西藏和新疆间绵延到青海,昆仑山的主体就在青海,再从青海分三支一直延伸到中华大地。北面的祁曼塔格山,南面的可可西里山,中间的阿尔戈山。北面的祁曼塔格向东延伸到阿尔金山,再从那里经过祁连山、贺兰山、阴山、恒山、太行山到燕山,从那里伸入渤海。南面的可可西里向东延伸到巴颜喀拉,再从那里延伸到横断山、大凉山、巫山、衡山、武夷山到南岭,从那里伸入南海。中间的阿尔戈山延伸到东面的布尔汗布达山、阿尼玛卿山,再向东到岷山、岐山、秦岭、华山,再到伏牛山、嵩山、泰山、崂山,再入黄海。

我怀着朝觐的心进入昆仑山,当时看到迎面而来的山,山的雄浑让人一时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感觉我在靠近昆仑山。我一直盯着昆仑山看,突然感觉汉字的山字就是从这里造的,通常有一个尖顶,两边是比尖顶低的尖顶,中间有数条沟谷下来。太阳渐渐升起,在这里显得特别大,有人惊呼那边还有未落的月亮,正是日月同辉。

我们在昆仑山间的格尔木河谷前进,格尔木河也叫昆仑河,有两个源头,其中一个源头在昆仑山中的黑湖,就是传说中的瑶池。我们在纳赤台停车,藏语意思是沼泽中的台地,这里有闻名天下的昆仑泉。门口是篆书写的“昆仑圣泉”,进入就看到已经被凉亭围起来的一眼泉,旁边的石头上写着昆仑圣泉。路上有无极龙凤宫,庙前写有巨大的“天人合一”。这是一个小庙,却非常重要,因为昆仑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

我们在昆仑山中奔驰,高天和厚土在这里才能感觉到。昆仑山口标记碑是汉白玉的,碑高正好是此处海拔的千分之一。山坡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玉石碑,居然是璧、琮、圭、璋、琥、璜这祭拜天地四方的“六器”叠加而成,正合这地方的神圣。

夜晚我们住在可可西里,我一直在查阅《山海经》中有关昆仑神话的记载。昆仑在中华文化中一直是龙脉之祖、天帝下都、王母住处。昆仑山是圆形的大山,外圈是炎炎大火,会把人烤焦的,内圈是幽暗的弱水,上面一根羽毛都浮不起来。昆仑山四周都是神仙的宫殿,东面是昆仑宫,北面是阆风巅,西面是悬圃堂,南面是墉城。昆仑山有三层:最下面是樊桐,中间是悬圃和阆风,顶部是增城。樊桐就是大森林。悬圃和阆风都是仙境。增城就是天庭,帝宫周围有九个玉井用来承接甘露,九个大门中是各种各样的仙草。增城中有倾宫、旋室、醴泉、瑶池、蟠桃园,里面都是极尽豪华的。

昆仑山在空间和时间中的形态如上,我却一直在思考昆仑的含义;季羡林先生认为昆仑是印欧语系的吐火罗语klyom,也就是“天”之意,这个词跟拉丁语的caelum(天空)同源;赵宗福先生认为昆仑是汉藏语系的古羌语,这让我想起匈奴语对天的称谓“祁连”,这跟汉语的“乾”发音近似;我相信他们是汉藏语系和印欧语系共有的一个词,现在有学者在试图寻找汉藏语系和印欧语系间的对应关系,以期建立人类共同的原型语言。

我一直在探寻人类的源起,从各地文化的种种蛛丝马迹,我日益感觉到我们人类来自同一个地方。后来读到美国的基因学家斯宾塞?韦尔斯的《出非洲记》,他是用基因学来研究人类流变的。从基因研究来看,人类最初就是在非洲,人類在大概十二万年前经历过一次大灾难,只剩下大概一千人,我们现在发现的所谓亚洲的北京人、欧洲的尼安德特人都已经在之前灭绝,亚洲人和欧洲人都不是他们的直系后代,我们真正的祖先都来自非洲。第一批人类棕色人种大概在十万年前离开非洲,分别向东西方迁徙,广布在亚欧大陆上,成为最早的土著人,也就是“古羌人族系”。第二批黄白人种则在七万年前迁出,六万年前在美索不达米亚形成欧亚人群,五万年前才分化为白种人和黄种人,黄种人向东,白种人向西,也就是“雅利安族系”。所以人类从非洲迁移到两河流域,再把那里作为一个中转站向亚欧大陆传播,大昆仑区域成为人类最近的一个迁移中转站,就像山西的洪洞大槐树一样,古羌人族系的中心极有可能是在西藏的羌人部落,雅利安人的中心极有可能是新疆的吐火罗人。

棕色人种生活的时期大约相当于石器文明时期,欧亚人种则是青铜文明时期。我们人类的文明其实始终是二种民族元素在相互作用,北方的游牧民族源源不断跟文明区的人种对抗或者融合。棕色人种我们可以叫做“古羌人族系”或“汉藏族系”,欧亚人种我们可以叫做“雅利安族系”或“印欧族系”。我们在文明史中寻找那个被层层历史迷雾所覆盖的人类种族的秘密,这可以当成是一种从文化中“全息”而来的象征谱系,同时也可看做人类文明真实的演化,为此我梳理出《出昆仑记》,从人类族系在历史中的具体演化中去描述人类是怎样从大昆仑走向世界的,由于篇幅原因,我就不作详细介绍。

大昆仑就是人类在遇到大灾难后迁徙的一个中转站,可能最初就是古羌人族系或者雅利安族系的人对于自己故乡的神山的称呼,最后融合天时地利人和,在亚欧的陆地中心找到那个心中的圣山:昆仑。这可以说是《出昆仑记》,大昆仑在世界范围的意义所在。

昆仑在汉藏语系的匈奴语和印欧语系的吐火罗语中大概都是天山之意,昆仑山作为中华的圣山是不争的事实,那里是天帝首都、王母住处、龙脉之祖,同时昆仑大概曾经也是世界的圣山。天梯神话:在《山海经》中记载,昆仑山是通天的天梯,由于神灵怕人类不死,这才砍断天梯,只留下铜柱和建木可以登天;这跟《圣经》中通天塔的传说很相像,人们要建立通天的巴别塔,上帝知道后怕人类登天,就变乱了人们的语言,人们因为无法交流而停止建塔,就是分散到各地的民族。伊甸园神话:在《圣经》中记载的人类最初乐园伊甸园,有基训河、比逊河、希底结、伯拉河四大河流出;在《山海经》中的昆仑同样是人类的乐园,有河水、赤水、洋水、黑水四大河流出。大洪水神话:在《圣经》中记载有诺亚方舟的故事,上帝发大水,世界一片汪洋,只是让善人诺亚建造方舟,带着家人逃过劫难;《太平御览》中有类似的记载,世界发大水的时候,只有昆仑悬浮起来,飞仙带着天王和善民到昆仑躲过一劫;在大昆仑山系作为世界的第三极,大概正是世界各地大洪水神话中救了人类的方舟,人类在躲过大洪水后,从这里再次迁移向世界各地,大昆仑成为世界移民的中转地。这样的对比在东西方文化的对比中可谓比比皆是。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昆仑山作为中华龙脉之祖,像血管一样布满国境。昆仑山从西面的帕米尔高原起源,西段和中段在西藏和新疆间绵延,到青海境内分为三支一直延伸到中华大地。在上古时期,昆仑似乎并不是一座确定的神山,是周围汉藏语系民族和印欧语系民族对圣山的一个共同称谓,在今天的西藏、新疆的许多山脉都被称为昆仑,从亚欧大陆山脉的走向上看其实更大的昆仑是帕米尔。亚欧大陆的山脉有个奇异的地方,似乎所有的大山在帕米尔都有一个奇异的结点,不只昆仑源自这里,天山、喜马拉雅、兴都库什都从那里绵延向四方,在高空看,仿佛这些山都从那里出发,又似乎这些山都在那里相会,帕米尔在波斯语中也是世界屋脊的意思,所以帕米尔被人们认为是山脉之祖,这样看来大昆仑应当是世界的圣山。

人类原本源自同一个地方,现在正在融为一体,我们可以憧憬全人类的“理想国”或“大同”时代,从大的历史上看今天的世界各国不过是希腊的“城邦时代”或者中国的“战国时代”的翻版,人类重新融为一体的时代就在我们眼前。昆仑正是世界各文明融合的一个结点,人类在故乡的神山。前不久,我有幸在玉珠峰前参与了昆仑祭拜大典,当我们开始祭拜时雨就落下来了,人们惊呼此举感动天地,我希望在我书中梳理的人类谱系应该超出文学的范畴,我希望有同样志向的人合力传播昆仑文化,让昆仑作为人类共同的圣山而重现。

责任编辑:陈奇

曹谁简介

曹谁,诗人、小说家、剧作家、翻译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中国民主同盟盟员。著有诗集《亚欧大陆地史诗》《通天塔之歌》《帝国之花》等十部,长篇小说《巴别塔尖》《昆仑秘史》(三部曲)《雪豹王子》等十部,文集《可可西里动物王国》等三部,翻译《透明的时间》等三部,电影剧本《功夫小鬼》、电视剧本《孔雀王》和舞台剧本《雪豹王子》等百余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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