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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地情”征文

2022-04-15

回族文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野菜

促进兵地融合发展,推进文化润疆工程,贡献文学艺术的精神力量,是文学期刊责无旁贷的使命任务。《回族文学》担当作为,自2021年第5期起陆续推出“兵地情”专辑,刊发反映兵地生活主题的散文、特写、诗歌,要求短小精悍,见微知著,充满生活气息,具有时代元素。征文对象主要是昌吉州地方作者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作者。欢迎积极参与!主题栏请注明“兵地情”专辑。

军户行

秦安江

重庆酒家

5月初的一天,我们怀着新奇而兴奋的心情,驱车前往位于昌吉市西南二十多公里处的军户农场。这是个东西十四公里,南北十公里,人口约一点八万人,年产值四个多亿的中型国营农场。

凡我到过的团场,团(场)部面貌大致一样,宽阔的柏油马路两边街灯林立,商铺、餐馆、宾馆、烤肉摊沿街排开,大十字、小十字把团(场)部分成若干方阵,方阵里坐落着各种风格的建筑群,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团场职工就居住在建筑群里,开轿车骑摩托,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半农半城生活。

建筑群风格,取决于援建省市的建筑特点,北方建筑粗犷、简洁,南方建筑精巧、灵动。皆因山水不同,文化不同,不存在高低优劣。千百年来不同传统持续不断地保持生命力,是生存法则使然,一如北京恢宏大气,上海堂皇富丽,谁也不能取代谁。

第六师为山西省援建,军户的建筑风格自然是突出的北方特点:厚檩大窗,红顶黄墙,深院高栅,宽街窄巷……平实而古朴,优雅而气派,如果换成白墙灰瓦,有石径溪流点缀,还真疑为置身于平遥古城。

已是午饭时间,我们的车开过一条又一条街,我们想找南方小吃。突然,一家“重庆酒家”门脸进入我们视线。

老板娘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少妇,皮肤白皙,五官是典型的川妹子型,一条牛仔短裤下绷出两条丰满的长腿,像两条白藕在餐厅里不停游动。我们点了几样小菜,边品味边与她聊天。

老板娘两口子本在重庆农村老家种地,可村里年轻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迈不动腿的老人和孩子,勉强打理村头那些水田。收成多少没关系,外出打工的亲属会给他们寄钱来。于是他俩禁不起诱惑,也背起行李走西口,来到乌鲁木齐,在西大桥旁边的文化宫夜市卖串串香。开始收入不错,每天深夜收摊后小两口躲在出租屋里数票子。自2009年后,晚上出来吃夜宵的人少了,钱挣不上了,小两口便打起背包果断撤离,跑到浙江宁波摆食摊谋生。老板娘说小本生意面对的都是民工,利薄税费又高,两年前实在维持不下去,又离开宁波返回新疆。他们这次听朋友建议,直接来到城乡结合部的军户农场开店。

我问老板娘:在这里生意还不错吧?

老板娘说:马马虎虎。

我说:马马虎虎是个什么意思啊?

她说:除去房租一万五和税收,一年也就挣个二十多万吧。

我被吓了一跳,二十多万还马马虎虎,我和妻子工资加起来一年也才十万冒头,这些老板对生活要求也太高了。

正说着,几位食客掀帘而进,满嘴的甘肃口音。我从小在团场长大,后又到团场工作过几年,团场职工的神态、做派还有口音,与地方农民是不一样的。这几个人我断定不是军户的职工。

我悄声问老板娘,老板娘果然说他们是从内地来搞建筑的民工,并说这两年团场工程多,民工也多,所以吃饭的人也多。

她说的工程是指援疆省市帮助团场发展的援建项目。援建项目是有规划的,城镇化建设告一段落后,也就是职工保障性住房建好后,就转向其他项目,比如水利工程、农田基本建设。

我很感慨,对老板娘说:“国家举全国之力援建新疆和兵团,是中央的战略决策,加上我们自身的努力,不把团场建好是不会罢手的。你放心,团场会越来越好,人口会越来越多,你的饭馆生意也会越来越兴隆的。”

出了重庆酒家,回首再望一眼餐馆门脸,猛然想起前不久场里举办的摘野菜节,这家餐馆是指定的接待餐馆,我在宣传册页上见过。

黑走马

我见到它的时候,它正站在离我十米远的马棚外休息。它开始是屁股朝着我,肥大的屁股在阳光下泛着光。不过它是一匹黑走马,是这一片地方跑得最快的一匹公马,是每次赛马会上挣得奖金最多的一匹马。我猜想人和马的区别,主要在屁股上,人屁股越大跑得越慢,马屁股越大跑得越快。

过一会儿,它稍稍动了一下,把它的侧面横在我的视线里。我惊呆了,我看到了一匹体形完美的马。尽管它静止得像半睡眠状态,依然使我展开想象,似乎看到它在草原上奔跑时的样子。我那年在昭苏草原的军马场,见到过三匹汗血宝马,一匹黄色,一匹红色,还有一匹黑色,它们被拴在相距不远的三个柱子上,一个下午头和蹄子不停地动,样子高傲得不得了。据说那三匹汗血宝马是刚从土库曼斯坦买来的,每匹都在百万美金以上。那天他们都走了,我依然站在那三匹马的旁边,久久不肯离开。那是我见过最令人震惊的马,它们的身架、毛色和气度,让我说不出一句话。尤其那眼神,根本不像刚来到一个新地方,好像昭苏就是它们世代生存的故乡。我今天在军户见到了同样让我震惊的马。

马木提老汉是黑走马的主人。马木提老汉与我交谈的时候,发现我的眼神非常不集中,老往他的黑走马那里瞟,就挪过几步靠近我,企图拦住我的注意力。他以为我是个重要人物,想与我商定举办下次赛马会的时间。他的唾沫星子不时喷到我的胳膊上,有时也到脸上。我不便去擦,怕他认为我对他不礼貌,但又真想去擦,他实在已经对我不礼貌了。我便装着无所谓,很随意地伸个懒腰,把两只胳膊举到头上画个圈又缓缓放下,嘴里还很舒适地哼哼两声。那一整套动作非常自然,在外人看来,一个听话听累的人做这样一个动作,是再自然不过了。其实我在举起胳膊的时候,用卷起的袖边,已悄悄把脸上还湿着的那几块唾沫抹去了。

其实我与马木提老汉没什么可交谈的,我既定不了赛马会时间,又拨不出专款修缮赛马场,形式主义地问问家里几口人,年收入多少,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他半生不熟的汉语多半我得去猜,才能明白他大概说的是什么。我只是一个观光客,来看看军户的赛马场,见见这些在整个昌吉地区多次赛马拿冠军的骑手们。虽然骑手们年龄偏大,有些甚至超过了马木提老汉,但他们的精气神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黑走马依然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静静站着。今天没有赛马会,依然来了的那些骑手一直都坐在凉棚下喝奶茶。我忘了马是站着睡眠还是卧着睡眠,但那匹站着的黑走马给我的印象就是一直在睡觉。

马木提老汉在我临走时告诉我,他的这匹黑走马是焉耆马品种,已经满八岁,不少人出高价他都没卖。马木提老汉见我始终很少说话,就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是无论谁出多少钱,他的黑走马也不卖。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他最终认定,我是一个专程赶到这里,又不愿多出钱就想买走他黑走马的人。

十万只芦花鸡

这里只是十万只芦花鸡中的一小部分,但我觉得已经很多了,数也数不过来,一树林子都是。从三屯河过来就是这片树林,一直延伸到五连柏油路,那么大一片足有几千亩。密密麻麻的芦花鸡撒在树与树之间,垄与垄之间,像撒在大地上花花绿绿的钱。都是大人拳头那么大的芦花鸡,它们从蛋壳里出来才两个月,还要在林间跑四五个月才能长到一怀抱那么大。那样就可以卖到大价钱了。一只芦花鸡卖一百五十元,军户有十万只。但现在不能卖,虽然这个季节想吃鸡的人很多,却卖不出钱,没有人会那么傻。这就像做了半辈子好事的人突然想做一件坏事,他的品性会抵制他,他生活的那个圈子里的口碑,也会一口唾沫一口唾沫把他淹死。

我去到那片林子,看见有两人在棚子里忙活,就过去搭讪说,有这些芦花鸡你们可发财了。两个人转过头,很谦卑地说,我们是干活的,老板在那边。说着用手指了指房子背后。他们确实不像老板,老板见生人要么故作矜持,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潜台词是老子腰里缠的全是钱,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么微笑直视你,间或点一点头,向你发出谈生意的信号。但不管什么表情,绝不会让人感到谦卑。

我就问那两个谦卑的干活儿人是哪里人,他们说宁夏人。我感到特别新鲜,这里居然还有宁夏人。我从小在农场长大,后又到过许多农场,哪里人都会碰到,就是没碰到过宁夏人。我没到过宁夏,几十年天南海北跑,也只见过几个宁夏人。那年我在海口一家报社做记者,一次去三亚采访,当接待我的三亚市政协那位中年人得知我来自新疆,立即热情倍增,他说他是宁夏人,并劝我也留在三亚,两个西北人在天涯海角做个伴。那时我年轻,可诱惑的地方很多,认为天下都可以是自己的,不稀罕留在那里。

我问他们一月能挣多少,他们说就几千块吧,仅糊个口。几千块是多少,两三千也是几千,八九千也是几千。如果两三千那跟我老婆工资差不多,如果八九千,那就比我高多了。还仅糊个口,我干了快一辈子,还没他们挣得多。想完这些我就走到房背后去找老板,我想要知道,我退休后能不能也来这里挣些钱。

老板是个大块头,满脸黑红,一看就知过去是个干农活儿的好手。这个老板身上没那么多臭毛病,与我握手,挺实诚的样子。我想这也许是个刚起步的新老板,农工本色还没从他身上完全跑掉。

但恰恰不是,老板告诉我,他已养鸡六七年了,饲养规模不断扩大,今年他林下经济是三千只芦花鸡,种鸡房里还有两百只种鸡,上星期乌鲁木齐、昌吉、五家渠的禽蛋合同都已签好,就等秋天出手。我快速在脑子里算了算,今年他的芦花鸡能给他带来起码三十万元以上的利润。

我问,芦花鸡这个品种市场销售有那么好吗?也许老板以为我是来订购鸡的,但听到我问这个问题,便很轻蔑地咧了咧嘴角,然后反问我,你不是这个行当里人吧?这一瞬间我感到了这个老板跟其他老板没什么区别,都有着共同的毛病。于是我不再搭话,客套两句就离开了。

回到家我查了资料,新疆以前没有芦花鸡,唐时屯戍西域的中原士兵觉得当地鸡口味不佳,就从山东那边把芦花鸡带过来,发展到今天,新疆的芦花鸡无论是数量还是品质,都大大超过它的老家山东。这种鸡体形椭圆且大,单冠,羽毛黑白相间,公鸡斑纹白色宽于黑色,母鸡斑纹黑白宽窄一致,成年鸡一般体重一两公斤,大的能有两三公斤,味道鲜美,具有药膳和保健功效,肉质细腻而筋道,三黄鸡、肉鸡根本没法和它相比。

我从小爱吃鸡,辣子鸡、大盘鸡、清炖鸡都是我所爱。我心里开始惦念军户,我等待秋天,等待芦花鸡的香味。

去可可萨雅挖野菜

军户农场的张场长说:“去到我们的可可萨雅草地挖野菜吧。”我问可可萨雅是什么地方,他说是他们军户农场休闲农业产业基地,有葡萄观光采摘园、蘑菇观光采摘园、花卉观光园和野菜采摘园。不过现在只有野菜可以采摘,其他作物还要耐心等待。

那好吧,去挖野菜。

野草和野菜,一般人识别不出来。人们一见到绿地就说,多美的草地啊!其实那里都是野菜。又看到一片说,这里是野菜吧!而那些恰恰是野草。

5月的可可萨雅,繁茂的绿草地上,开着大片的黄花和白花,像一个硕大的花篮,摆放在乌鲁木齐的边上。我躺在草地上大口呼吸,说,野草的味道真香啊。旁边人说,哪里是野草,你把野菜都压坏了。

这时我已看到周围不少人蹲在地上挖野菜。他们也给我一把小铁铲,我学他们的样子,一会儿就把身边的野菜全挖光了。他们扒拉我袋里的野菜,说,你把野草都一起挖了,野草是羊吃的,野菜才是人吃的。

我辨不清野草和野菜,它们长相几乎一样。我小时候家住连队,出门就能见到草,林带里地头上到处是绿油油的草。那么多草,成了连队的心病,于是农工收工后,每人顺便从地头或路边割一捆草回家。整整一个夏天,我家地窝子前的空地上,堆满了被太阳晒干的草,秋风一刮,到处都是,有时刮到地窝子里我们的脸上。母亲觉得那么多草被风刮走可惜了,就开始养兔子。兔子窝就挖在我家地窝子前十米远的地方,每天我们兄妹几个抢着抱草喂兔子。一年后兔子把洞打到很远的戈壁滩上,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条田里、沙包边上到处跑的是我家兔子,远处看,误以为是沙包里一跳一跳的大黄鼠。

喂兔子的那些草里,肯定有不少是野菜,只是那时我们吃得差,天天玉米面蘸糖稀,吃得胃酸屎粗嗓子糙,谁也不会想到去食更难吃的野菜。

如今人都娇贵了,分不出好坏,放着热腾腾白面馍不吃,跑到野外挖野菜食。

我问旁边人哪些是野菜,我怎么看着都是草啊。一个白胖的城里女人拿一把野菜到我面前,一边说它们的名字,一边把它们在我眼前晃。那样子像一位饲养员驯导她刚买回的一只羊。开始我还看着那些野菜,想努力记住它们的名字和特征,但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这时太阳已落到前面的树梢上,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坐在家门前等待大人开门。远处农舍的上方一缕缕炊烟已经升起,把半边天染成青灰色。我拎着满满一袋不知是野菜还是野草的植物,对同来的小赵说,咱们回家吧,记住可可萨雅,下星期再来。

曹连莆的育种梦

王 瑟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曹连莆家宽敞的客厅里,窗台上盛开的兰花吐着芳香。曹连莆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怎么今天的阳光有点散漫呀,照了这么长时间,身上还是没有太多的热量。”曹连莆睁开眼睛,仔细地观看了一阵窗外的太阳,还伸出手,在阳光下照了又照,想感受感受阳光的温暖。可惜,伸在空中的手,半天也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是家里的暖气太热了啊,把太阳的温暖都给挡没了。”

曹连莆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后,他感到释怀了,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享受起冬日的这份宁静。

迷迷糊糊中,曹连莆脑海里闪现出这样一个场景:

北京农业大学里,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戴着一个白框眼镜,坐在图书馆的一角,一会儿抬头想着什么,一会儿又埋头在纸上奋笔写着什么。当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前来催他,图书馆要关门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个刚二十岁的小伙子就是曹连莆。那一年,是1963年,他正面临大学毕业该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多少天来,他始终想着一件事: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去,用自己的所学,为这片土地贡献力量。

反复修改多次后,他终于把申请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报告交到了学校党委。

下决心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写好申请书交到校党委,这个过程很煎熬。可当他把申请书交上去后的日子似乎更煎熬。每天一有空,他都跑到学校党委办公室,找着一个人就询问自己的申请书是不是得到批准了。可得到的所有回答都是:不知道。他只好失望地走出校党委的办公室,一步一回头地回到宿舍。

那段时光,曹连莆很焦虑,每天都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还最怕同学询问他的情况。一天下午,学校有人通知他,请他到党委办公室去一趟。他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快步跑向校党委办公室。可到了办公室门前,他又放慢了脚步。犹豫再三,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党委办公室的门时,一位老师笑眯眯地叫他进去,递给他一份文件。

他不敢看文件上写了什么,是这位老师鼓励他看,他才低头看的。这时,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校党委正式批准他的申请,同意他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工作的文件。

那一刻,他焦虑多日的心情终于得以释放。他抬起头来,笑着对那位老师说:“太谢谢了,我终于实现自己的愿望了。我会努力工作的,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他飞快地跑出办公室,跑到宿舍后,见到一个同学,就大声地告诉他,自己要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工作了,自己要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工作了……

仿佛还没有从梦境中醒来,耳边就传来老伴叫他的声音:“老曹,老曹,你看看这个小麦是哪个品种?”

愣了半天才清醒过来的曹连莆,拿过老伴递来的一小袋小麦种子,仔细地看了看说:“这就是我培育的高产小麦品种‘新春11号’呀。你在哪儿找出来的,我都忘了把它放到哪儿了。”

“收拾地下室一个柜子时看到的,你也没写字,我不敢丢,就问问你。你休息吧,我再去地下室看看。”老伴说完就走了。

被吵醒的曹连莆没了睡意,但不想起身,仍然坐在沙发上,身上晒着太阳,脑海里仍沉浸在回忆中。

他清晰地记得,离开学校时,他背着自己摘抄的资料和北京农业大学前辈们赠送的几百份小麦育种材料,登上了西出阳关的列车,前往自己选择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报到。

大约用了五天多的时间,他来到了乌鲁木齐。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个报到站,有关人员告诉他,他被分配到了兵团农学院,成为一名教师。当时兵团农学院在石河子,他又坐着一辆挤满了三十多个人的大卡车,在路上走了两天,才到了位于石河子的兵团农学院。

此时的兵团农学院因为刚刚成立,放眼望去,一片荒僻且简陋。教室是过去的老房子,窗户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风直往教室里刮。墙上没有黑板,要自己制作。桌椅也没有,就搭了几块木板。什么实验室、实验仪器,统统没有,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

这些在曹连莆的脑海里想象了多次,他知道新建的学校都得经历这个过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年兵团农学院的教学和生产建设是一体的,老师既要开展教学工作,也要参加生产劳动,与学生一起完成生产任务。早中饭都在地里吃,食堂把饭送到地头。晚上回来快天黑了,所以在地里的时间基本上也是一天,少说十三四个小时。老师和学生一样,这在当时叫同吃同住同劳动。

更让曹连莆没想到的是,来到兵团农学院工作不久,学院就搬到了奎屯,名称也改为奎屯农学院。后来又搬回石河子市,又改名为石河子农学院。1996年,兵团将所属的四所学校合并,成立石河子大学,曹连莆所在的石河子农学院正式划归石河子大学。

不管学校如何搬迁,曹连莆内心深处培育小麦品种的梦想没有变。在学校搬来搬去中,曹连莆与另一位老师一起,在1967年春天开始培育一个小麦新品种。

夏天,种在基地的冬麦育种材料成熟了,需要及时收获、考种、脱粒、整理、登记。时间紧,任务重,可当时大家都忙着新学校的搬迁等事,没有太多的人手帮忙。心急如焚的曹连莆只好与另一位老师冒着酷暑,每天起早贪黑,抓紧一切时间,忙活了十多天,终于完成了小麦育种试验的夏收工作。

这是曹连莆第一次亲自种出来的小麦,还是培养的新品种,望着这些金灿灿的小麦,他心头涌出许多想法:这个品种能成功培育,这个品种能为农民带来丰收的喜悦,这个品种能成为当地农民增收的当家品种……

有时希望很美好,但现实却很悲惨。没有平静地休息几天,秋天播种的季节又到了,他们两个人又一起把选中的种子满怀希望地播进土地里。

等待是痛苦的,但等待又充满了希望。来年的春天,满怀希望的土地里,没有长出如他们所希望的绿麦苗。拨开土层才发现,所有的小麦种子都没有发芽。一年的辛勤劳作化作一场空,想培育新品种的心愿没有实现。

对于育种专家来说,这样的情况很多。育种不会如人们所愿,有时忙碌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没有收获也是常见的事。

这样的打击,让曹连莆失落了很久。但想想当初在学校时老师们的话,想想那些经历了无数艰辛才培育出新品种的老一辈育种专家,曹连莆又重拾信心,激发出更大的干劲。

“老曹,老曹,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好像才是‘新春11号’,刚才那个应该是‘石春1号’。”

老伴的声音将曹连莆唤醒。他睁开眼,抬手拿起老伴递来的小布袋,扶了扶眼镜,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后,肯定地说:“不对,这个是‘石春1号’。是我用了二十三年的时间培育出来的第一个小麦品种。刚才那个肯定是‘新春11号’,这个没错。”

年复一年的努力,年复一年的播种、收获,再播种、再收获,功夫不负有心人,1986年,曹连莆团队用智慧与汗水浇灌出的第一个春小麦品种“石春1号”终于诞生了。从1963年算起,它在二十三年之后才姗姗来迟,来得不容易。

这次的成功,让曹连莆育种团队有了更大的信心与一往无前的勇气。就如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所有的瓶颈都被一下子打开了,他们先后为新疆的麦类作物家族增添了五个新成员。1997年育成的“新啤1号”是新疆自育成功的第一个啤酒大麦品种,“新小黑麦1号”填补了新疆小黑麦育种的空白。

曹连莆似乎又一次看到了这样一幕深入在他脑海里的情景:

有一年,他来到昌吉回族自治州奇台县五马场哈萨克族乡。这个乡里有一个种植户,他种了八百亩曹连莆育种团队选育的高产“新春11号”。

那天,曹连莆带着团队的人员刚走到地头,离那位种植户大概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他就高兴地跑过来了,高声说道:“哎呀,曹教授,你的‘新春11号’真是养活我们老百姓的品种啊。我们这里的农户都在种这个品种,收成太好了,比过去种植的小麦品种收成好多了。”

听到这话,曹连莆赶忙紧跑几步,拉着这位农民的手高兴地摇了又摇,不知道要说什么。在欢笑的同时,他的心里却有了更大的震撼。他心里在想:虽然我们拿了科技进步奖,获得了许多荣誉称号,但怎么也不如农民对我们的夸奖。

正在遐想中,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曹连莆刚准备接时,发现老伴已快他一步拿起了电话。“噢,是小张啊。他在,在晒太阳呢。你说。什么?你马上到家了?好的,好的。”

“谁来的电话?”

“是你的学生小张。他说他在新小麦育种的实验上遇到一些问题,想和你说说。他马上就到家里来了。”

一听这话,曹连莆立即挺起身板,早忘了自己已经年过八旬,利索地站起身来,快步向门口走去。他要在学生按响门铃最短的时间内打开家门,迎学生进家,好好说说小麦新品种培育的事。

花儿与远方

何红霞

6月是一个色彩斑斓的季节,青涩的麦子映绿了天空,五颜六色的野花在田野恣意生长,一片片粉色的苜蓿花顾盼生姿,星罗棋布的野油菜花更似金色的浪花荡漾在绿野中,到处都可见牛羊在草场悠闲地吃草。6月的空气染着花的色泽、麦子的馨香,一路奔向远方。6月的远方因为花的芬芳,收获的遐想,在远方的远方招摇。

我在这样一个缤纷的6月,沿伴山公路奇台东湾镇白杨河段拐入了一条小路,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吸引我们到那里的原因只是远远戈壁上那一栋高大奇怪残破的建筑。高大建筑前几排土木结构的房子,形似四合庭院。穿过一座小木桥可以看见几簇低矮的地窑子。野草长满了房前屋后,木栅栏摇摇欲坠,鸟雀叽叽喳喳出没其间。所有的玻璃窗、地窑子门楣上都有一颗颜色已经变得陈旧的五角星,让人一眼看到并且产生强烈的敬意。阳光从云的缝隙洒落在这片寂寥的庭院,细碎的光芒在草尖上闪烁,落寞冷清,却又像藏着一段被搁浅的岁月,充满了神秘诱惑。

房屋是以石头为底座,以木头为顶的土木结构。芦苇墙已是斑驳陆离,部分屋顶已经塌陷。然而,几乎每一栋房子的墙壁上都隐约可见一句或数句标语,“自力更生”“守边疆、搞建设”“不怕苦、不怕累、誓把戈壁变良田”……每一句都好像让人看见一把把举起的镐头,一片片被开垦的良田,那是一段令人无法忘记的峥嵘岁月。

相比外面,屋内则破败得多,纸糊的顶棚塌落在半空,地上堆着厚厚的尘土,老炕、土炉子、木头架子、挂东西的立柱等都保存完整。不同房间的墙上贴着红色对联、红色“丰收”“喜”等剪纸、老报纸、男女劳动者彩画等。最有意思的是墙上居然贴着一张奖状,用黑毛笔字写着“刘北成同志在连队能力建设中获得个人革新能手”,落款是“农一师师部”,时间是“一九五三年五月三日”。这些告诉我们,这是一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兵团连队遗址。我惊诧地一一看过这些老物件,看着一扇标着“生产部”的门,好像看见一群人跨着大步在夕阳中劳动归来,点火做饭,集体唱歌学习……

内心震撼极了!也充满了疑问:这是什么地方?

当我走过小木桥,来到地窑子前,一只小鸟站在屋顶的烟筒上看着我,像是奇怪我来到了它们的领地。一只野鸽子“呼啦啦”从地窑子里飞出来。是的,现在鸟儿们是这里的主人,到处都是它们的鸣叫声,到处都是它们安家落户、繁衍后代的痕迹。然而,这里却像沉睡着一个令人迷惑的时代,所有的陈设都在记录着,诉说着,在从屋顶洒落的阳光中跳跃着。

地窑子保存比较完整,醒目的木头墙、窗扇和屋顶。内部也有标语,“开荒造良田,勤劳动创造物质财富”“屯垦戍边,文武结合,天山的寒冰冻不僵劳动者的双手”。还有一间地窑子当中立着一根木头,贴着红色竖联,用黑毛笔字写着:“相亲相爱创造新生活。”这是整座庭院里最浪漫的一句话。抬头看见阳光在地窑子外面明晃晃的,不远处就有一块绿油油的田地。恍惚间好像不知多少年前,一片浩瀚无际的天地,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这片土地上成家立业,耕田、撒种、浇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片片绿洲在他们粗糙的双手下逐渐呈现,戈壁变良田不再是神话。

是的,这是一代兵团人奋斗生活的缩影地,是我所熟悉的父辈们的生活,我从那里走来,看着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在四川当兵退役后的父亲,卖掉棉被等凑了路费来到奇台县一○八团。几年后,他回到老家,又将年仅十八岁花儿一样的母亲领到了那里。他们就像两粒种子种在了新疆广袤的大地上,开始扎根发芽。他们的新家就是一个地窑子,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用砖块当腿,上面铺个木板的床。父亲入了党,成为一名连队干部,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母亲参加大集体劳动。勤劳的母亲还学会打土坯,生活非常清苦。姐姐、哥哥和我都出生在地窑子里。父亲早出晚归,母亲外出劳动,小小的姐姐一个人睡在床上。即使一间矮矮的地窑子,姐姐也像是被放在了无人的荒野之上。有一次母亲回到家里时,姐姐已经被被子捂得满脸通红,气差点被憋住喘不上来,母亲紧紧抱住姐姐后怕了许久。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家里生活条件逐渐好转。在我还未满月的时候,家搬到了一间土平房。一排平房住着四户人家。从东到西依次来自江苏、河南、四川(我家)、江苏。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我们第一次吃泡泡糖,是隔壁曹叔买回来分给我们的,还提醒我们说不要把泡泡糖咽下去了,会粘住肠子。现在想起来好像还在昨天,历历在目。我们许多孩子在你家看得见我,我家看得见你的房子前玩耍,捉迷藏。八月十五的时候,看大人们在馕坑里做土月饼。现在,这四户人家中已经有两个人——隔壁的王叔和我的父亲——将自己永远留在了这片他们奉献了一生的土地上,而我们这些“疆二代”像胡杨一般扎根新疆大地。

彻底改变我们生活面貌的是1983年。那一年的春天,所有的大人都变得非常紧张。他们常常坐在小板凳上,聚在一起讨论一个话题,那就是打破大锅饭以后,承包到户到底会不会有饭吃。从大锅饭把他们剥离出去,当时的感觉就像是把人从陆地放逐到了大海上,四顾茫茫没有方向。我至今记得,父母及连队的人都是愁容满面,对前途充满了忧虑,他们谈论着,叹息着,眼睛一片迷惘。我们小小的心灵也跟着七上八下。土地不会辜负辛勤耕耘的人们,秋收以后拿到手的钞票让母亲笑逐颜开。1984年年底,我们家花了一千五百元买上了第一台“南宝”牌彩色电视机,结束了我们在别人家挤着看黑白电视机的历史,兴奋无以言表。此后的生活,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绿意充满了戈壁荒滩。

昨天,通过向东湾村一个亲戚打听,我终于知道,白杨河那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是2016年拍摄电视连续剧《花儿与远方》的外景地,那里还原了兵团八连的生活场景。讲述的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山东女兵到新疆兵团和兵团战士一起垦荒、建设新疆的故事。

如今人去屋空,这片基本保存完整的外景地却留下了,一条小路可直接将车驶入。我无意间走入,就好像穿越时空又回到了父母当年建设新疆的艰苦时代,我们吃着粗糙的粮食,穿着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的衣衫,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母亲常常说,她来到新疆以后,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她的远方不敢有“高楼大厦”这个梦想。但是现在,七十多岁的母亲住在宽敞明亮的楼房里,每月有退休工资,养花、跳舞是她每日的生活。她的女儿,我作为一个“疆二代”,从地窑子出生的孩子,已经成为一名医生。

母亲早已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远方,还有美丽的花儿在远方闪着迷人的光彩,我们都在眺望远方并且向着远方实现着更多新的梦想。

一条河的变迁

张 继

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天山北麓,有一条巴音沟河,用生命之水滋润出一片绿洲,也养育出了一个安集海垦区。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沿着312国道出了沙湾县城往西,有座安集海大桥非常出名。原是一座老式木桥,横跨在一百多米宽的河面上。路的北面有商店、饭馆、旅社一字排开,招揽着过路的司机师傅。南面有修车店,补轮胎的,也是一字排开,路边停满了汽车,路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凡。此处像个繁华的小镇,夜晚灯光闪烁,烟火气十足。由于交通便利,我们安集海农场和下野地几个农场的办事点都设在这里。

安集海大桥的地理位置特殊,向东可达乌鲁木齐,向西又是去伊犁、克拉玛依和阿勒泰的必经之路。过了桥向北又是去下野地的公路,因此桥上的车流量很大。由于是木桥,限制车辆的吨位。桥下这条湍急流淌的河,就是安集海这片绿洲的母亲河——巴音沟河。

安集海是蒙古语:采药的地方。早年,只有一个小农庄,几户人家,大部分土地都荒芜着。经过兵团人数十年的开发建设,变成一片片绿洲。这里的团场和农庄都受益于这条河的恩泽。

河水是从天山北麓的巴音沟流下来,在山间左突右闯,把博尔通古乡南面冲出一道百米深,二三百米宽,几公里长的大峡谷。可以想象这条河经受了怎样的磨难,才冲出岁月沉积的大山,来到一马平川的安集海,便开始撒野了。在几百米宽的河床里,自由自在地随处流淌。然而,快到安集海大桥时,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河床也陡然变窄,河水开始狂躁不安迎着大山而去。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把半个山头活生生地搬走了,留下笔直的崖壁和红褐色山的肌肤,默默地向人们讲述着什么。

然后,河水像被放出栏的马群,奔涌而下一路向北,直冲进了安集海的腹地,留下吐尔条沟、顾家沟、大干沟等一些不知名的大深沟。最后一头冲进了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里,和玛纳斯河汇聚在了一起。

小时候,学校组织春季野游,我曾来到河边。河水很浑浊,携带大量的泥沙,顺流而下。河床里冲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于耳,让人害怕。老师不让我们往水边走,只站在河岸上观望。一股股的浊流,像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奔腾着向前,卷起的泥沙,在水里翻滚着。我们的心也仿佛被悬了起来,这是一条可怕的河,是我对它的最初印象。

父亲曾给我讲过一个这条河的故事。有一年夏季的一天夜里,河里发洪水了。洪水的咆哮声很大,像炸雷一样,轰隆、轰隆由远而近。他们睡在屋里,都被水声惊醒了。连长敲钟紧急集合,全连冲到河边。河里浊浪滔天,眼看着岸边的大树被洪水卷走了,沙石的垮塌声响成一片。这里离连队驻地不远,如果不尽快想办法保护堤岸,后果将不堪设想。连长急了大喊一声:“给我绳子。”说着绑在腰间跳进了齐腰深的水里打桩、堵沙袋。扑通、扑通,大家纷纷下水,加沙袋、压树枝护住岸边。其他连队也在上游挖沟分流,经过一昼夜的奋战,终于保住了堤岸。

这是一条桀骜不驯的河,团场人在担忧中开始想办法治理它。据场志记载,那年冬天特别冷,气温达零下四十多度,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一场冬季水利工程大会战打响了。以连为单位的团场人,在十七公里长的总干渠工地上,一字排开,手握十字镐开始挖渠。土层被冻得坚硬无比,十字镐砸上去只是一个小白点,几下虎口便被震裂了,鲜血染红了镐把。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叫苦,大家咬紧牙关硬是用了一个月时间,在坚硬的冻土上凿出一条输水渠。在安集海修建水库的工程更为艰苦。当时没有机械设备,全是靠人用铁锹和土筐运土石方。担任此项任务的是农八师水工团,他们克服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保证了工程如期完成。在炎热的7月,水库大坝已经修筑到一半高度了,一天夜里一场特大洪水来袭,工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洪水把大坝冲毁。可是,他们没有被洪水吓倒,而是用了五天清理完河道,继续筑坝。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完成了安集海水库的修建任务。通过在河上游修建渠首和连接安集海团场的输水渠,采用泄洪闸分水的方式,把大量的洪水拦截分流到大渠里,输送到地里浇灌农田。同时,在下游建好拦河水库,把河水全部蓄进水库里,用于团场和农庄的农业生产。后来,这条河失去了往日的喧闹,仿佛变“瘦”了。平日里只有几条细流,在宽大的河床里悄然无声地流动,洪水期也只有几道洪流缓缓前行。

河水变得温柔了,河床里的红柳也长高了,像密林一样繁茂。我们常去下面乘凉,站在水里,能看清水下漂亮的彩石,再也不觉得它可怕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常有黄鸭、白鹤、天鹅等来游荡,绿草如茵的岸边,也常有团场人来游玩纳凉。

父亲喜欢捞鱼,暑假里骑上自行车带上我和弟弟,拿上渔网去河里捞鱼。炎热的夏日里,能跳进河里洗澡,可谓是我们高兴的事了。父亲找一处水流狭窄处,下好渔网,便领着我和弟弟在浅水处游泳。水鸟在头顶盘旋着,不停地鸣叫,仿佛我们侵占了它们的地盘。我和弟弟脱得一丝不挂,在水里兴奋地扑腾,溅起的水花和欢笑声搅和在一起,一股股凉爽之气也溢遍全身。父亲不让我们离开他的视线,一会儿托着我的腰,教我如何用手划水,如何用脚蹬水,一会儿又托起弟弟的腰教他。我们学得很快,慢慢都可以在水里游动了。父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哈哈大笑。

在水里游累了,父亲又在岸边的树荫下,一片绿草地上铺上床单,我们躺在上面,享受夏日里的凉爽。一会儿一群麻雀也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一阵吵闹,忽然,哗啦一声全都飞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在我们身边的野花上起起落落,仿佛与花朵有说不完的情话。我们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慢慢进入梦乡,直到父亲提着一小桶泥鳅来叫我们回家,我们才睁开眼睛,从甜甜的美梦中醒来,坐上父亲的自行车,结束了一天的快乐游玩。

河水年复一年地流淌着,带走我们欢乐的童年,滋润着我这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又陪伴着我到了中年。安集海垦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的一排排土坯房,变成了一幢幢楼房,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柏油路,盐碱滩也变成了绿色的良田。一个生机勃勃的垦区展现在安集海大地上。父亲和他的老战友已经躺在了南山坡的墓地里,永远地守望着这条河,也守望着这片自己开垦出的绿洲。

这些年,这条河从天山上一路走来,沿途也发生了不少变化。那个有名的老旧大桥早已拆了,貌似繁华小镇里的商店、饭馆、旅社等,也走的走,搬的搬,留下一些残垣断壁。只有那几幢破旧的苏式建筑,仿佛静静地述说着那个年代的辉煌。倒是几家农舍自然散落在绿树丛中,与一片片绿色的农田,成了这里的自然风光。

在老大桥往下几公里处又新架起一座四车道宽的水泥桥,桥面上仍然车流不息,旁边还多了高高的铁路桥和高速公路桥。河水在大渠里像急行军一样从桥下穿过,沿途一个个闸门激起兴奋的浪花。而河床里的河水却像闲庭信步一样慢慢流淌,一个安集海镇和一个团场新镇,在河岸边和安集海的腹地已经拔地而起。

如今,站在安集海垦区这些干涸的深沟边,望着昔日河水留下的足迹,我不由为这条河的改道变迁感到欣慰。一条经历无数磨难的河,冲破重重艰难险阻来到平原,想找寻自己最终的归宿。我想,现在河水一定找到了,那些涓涓细流汇聚到水库里,慢慢沉淀去泥沙,重现清波荡漾,涟漪道道。然后,通过闸门一路欢歌流进渠道,又被分成股股细流奔向目的地——团场和农庄的地里,滋润出绿油油的农田,也滋润着安集海这片土地上的各民族兄弟姐妹。

这条河年复一年地流淌着,从过去的放荡不羁,变得温顺柔美,像一个孩子慢慢地长大成熟了,给绿洲送来源源不断的绿色生命之水,又像一个母亲用自己的乳汁哺育出了一个全新的垦区——安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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