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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静悄悄地开

2022-04-15王倩

回族文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阿依古丽书记

王倩

扎萨日提喘着粗气从电梯里出来,左拐右拐找到了一间病房,却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不进去,看着护士们都走掉了,她才慢悠悠坐到一张病床前。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面色难看。扎萨日提看老人一直不醒,放下带来的盒饭就想走,却听到了老人的呻吟。

“嗯……”

“书记!”扎萨日提小心翼翼地上前。

“你不用来看我,你去拿个枕头把我捂死!”

“书记,你这是说的啥话?我做啥了吗?”扎萨日提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瞟着老头。扎萨日提年近半百,肥沃的土地丰腴了她的躯干,哭起来已经不是少女那般楚楚可怜。

“把阿尔祖古丽叫过来,我问问她,是她不愿意去上学,还是你不想让她去上学!”

这个被称作“刘书记”的人一下子坐得笔直,他看扎萨日提的眼泪特别来气,干了错事就会哭。

“书记,让去,太远,这里很多大学,还留不住个她吗?”扎萨日提抽泣着说道。

“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你咋不说?现在咋又反悔了?”刘书记看扎萨日提眼泪不断,语气便放缓了些,又说道,“不能因为没有钱,就不去上学。你要是没钱,你就和政府说,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再穷不能穷了教育。要是实在着急,我们几个凑一点。远就远嘛,儿女们都是那样,又不是见不着了。”

“书记,太远了,真的太远了,老大走得那么远,老二走得更远,老三又跑这么远,我……我不活了……”扎萨日提眼泪更多了,终于哭出了声音,原本整洁的工服,袖口上全是哭花了的化妆品。

“现在也改不了,耽误孩子一年,也不知道明年是什么样子。现在的时代,一会儿一个变化,不努力就落后,年纪轻不怕犯错,让她出去闯荡,做不成事情,也能学点本事。耽误一年,以后的事儿就都耽误一年,这个亏可不能让孩子吃呀!”刘书记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相信扎萨日提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吃亏的,思绪飘往了过去。

回想起初见扎萨日提时,她还没有现在这么胖,大大圆圆的眼睛,脸皮干得像自家的灰色墙面,一身旧衣裳,两只不一样的鞋子。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行李的少年。刘书记听自己爱人说,这个女人离婚了,什么都没有,除了三个孩子。扎萨日提的男人艾力从法院走出来,即便手里拿着盖着红印印的判决书,也不能让他相信这个女人真的敢和自己离婚。他在扎萨日提的娘家吵闹,要接妻子和儿女们回去。为了躲避好赌的丈夫,扎萨日提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了至乐县。那会儿刘新华还是至乐县的书记,他的爱人林秀英是婦联的干部。扎萨日提的情况特殊,就和刘新华家认了亲戚,还给她找了一份在至乐地毯厂的工作,找了一个没人要的小院子,暂时安顿了下来。扎萨日提学东西很快,没几天就掌握了地毯厂女工的基础作业,生活也慢慢好了起来。

扎萨日提没有奶水,买了白面熬成糊糊,喂给小阿尔祖古丽,自己吃玉米面。这件事被正在哺乳期的刘新华的二儿媳妇刀桂枝知道了,便把阿尔祖古丽抱过来喂奶,后来阿尔祖古丽认了刀桂枝做干妈。可阿尔祖古丽还是落下了病,身体一直不好。别看她身体不好,却是个十足的淘气包,又和谁都能玩到一起去,小时候可没少惹祸。

“阿娘,阿尔祖古丽不见了!”扎萨日提哭着找到了林秀英。

“怎么了?”林秀英看扎萨日提这么慌乱,连忙扶住她。

这天扎萨日提接阿尔祖古丽放学,小孩子嘴馋,想吃幼儿园门口的酸奶粽子,给个钱,一回头孩子就不见了。扎萨日提找遍了整条街都没有找到,一路哭着找到了林秀英。林秀英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到太阳快下山才有人说看见一个男人抱着阿尔祖古丽走了。

最终在城西的一处西瓜地里找到了正在吃西瓜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围了过来,都以为那是个人贩子。那个男人眼看形势不对,连忙说道:“我是她爸爸!我是她爸爸!”就算这么说,也挨了几拳,被警察揪出来的时候,裤子都要掉下来了。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扎萨日提的前夫艾力,今天正好路过至乐,好巧就碰见了扎萨日提,便趁着扎萨日提不注意,抱着阿尔祖古丽走了,路上还告诉阿尔祖古丽他是她的爸爸,想着孩子在自己手里,女人就能回家了。阿尔祖古丽也不哭闹,还抱着他的脖颈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父女两个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还去人家的地里偷偷摘了个西瓜吃起来。经历了这个大乌龙,扎萨日提把三个孩子看得更紧了。这么多年过去,艾力慢慢学好了,不再赌博,找了一个工作开始劳动,扎萨日提才让孩子和他接触,只是严格得很,地点必须在自己家里,规定好一次多久多久,一秒钟都不让艾力多待。

扎萨日提怀疑阿尔祖古丽就是受了艾力的挑拨,才想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他想让自己和他一样,做一个孤寡老人,这个阴谋绝对不能得逞。

“你看她报的学校,回来了能干得了啥?”扎萨日提委屈地说道,“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认那个毛驴子……”

“孩子大了,你要尊重孩子,你拴得越紧,她越不会听你的。”刘新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看来这件事情肯定有一个人要伤心了,只不过不知道是阿尔祖古丽还是扎萨日提。

这天扎萨日提休息,一个午觉睡到了天快黑,坐起来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想到以后这里就住自己一个人,突然就伤心了。这屋子是自己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当初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土房子,现在自己把这里收拾得像一个家了,四个人都在的时候那么热闹!苦日子里有三个孩子陪着,从来都不会寂寞,现在日子越来越好,怎么却越来越不满意了呢?也许不应该让孩子们读书,可是不读书,他们也许还会步自己的后尘。扎萨日提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眼里又多了两滴泪水。

“孩子大了不由娘哟!”

“扎萨日提!”一个男声响起。

“吉克书记!吉克书记你怎么来了?”扎萨日提连忙用袖子抹了泪水,是自己家的包户干部吉克书记来了。

“我来看看,是谁把刘书记气住院了。”吉克书记身上灰扑扑的,头发依旧朝一边歪着,胡子茬像是秋天的麦地。听人们说他是个光棍,老婆生了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最后还是撒手去了,有两个儿子都上了大学,现在他一个人在这里。

“哪知道书记那么大的气!”扎萨日提连忙倒上了一杯药茶,把家里的馓子、饼干都拿了出来,笑着说道。

“你别忙了,就是问问,看你有什么困难。”吉克在葡萄架下坐了下来,“不管什么困难,都不能不让孩子上学呀!这个我洗干净了,不用再给办公室送什么了,又不缺啥。”说着递过来一个洗好的玻璃饭盒。

“都是家里做的,又不花钱。”扎萨日提接过饭盒,赶快放在了柜子里,“哪里不让她上学了!太远了,她自己不去,要复读。”

“那我问问阿尔祖古丽?”吉克书记笑着说道。

“你问她干什么,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扎萨日提坐了下来,看到吉克的鞋破了,要给他缝一下,“书记,你把鞋脱了,我给你缝缝。”

“不不不,这可万万使不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规定,你这是干啥……”吉克书记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鞋已经被扒了下来。

“这些我分得清楚。干部也是人,人心换人心。你要是土匪恶霸,这针不缝鞋,拿来缝你!我们阿尔祖古丽的干娘,刘书记家的二儿媳妇儿,你估计不知道,她老公牺牲的时候,孩子刚上小学……前段日子我们厂里有个叫阿依努尔的,说是儿子生了很严重的病,她老公在外地,咱们的几个干部呀轮流去陪护,只是那孩子太可怜,那么小……谁不知道你们工作辛苦,那头发白了多少,那身体瘦了多少,一天正经饭都吃不上,一年的觉两年睡……这说起来,也可以混日子,可你们做得那么认真,让人心里面尊敬,人心换人心啊!不是有一句话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扎萨日提鼻子一酸,便低着头继续缝鞋。

“唉,这……”吉克摸了摸自己已然半白了的头发,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妈,我回来了。”推门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子,看到了坐在葡萄架下面的吉克书记,刚想笑就看到了妈妈在补着鞋,再看吉克书记光着的脚,脸子便拉了下来。

“阿尔祖古丽,来坐下。”吉克书记笑着说道。

“怎么了,书记?”阿尔祖古丽坐了下来。

“你报了哪个大学呀?”吉克书记问道。

“我妈又不让我去,不上了。”阿尔祖古丽低头说道。

“我啥时候说不让你上了?”扎萨日提差点站起来。

“你说不让的,你不让我去外面。”阿尔祖古丽说道。

“不让你去外面,那是不让你上学吗?”扎萨日提站了起来,忘了手上还拿着针线,一下子扎到了自己,血染在了吉克书记的鞋子上,扎萨日提更着急了。

“妈!”阿尔祖古丽看着又生气又受了伤的妈妈,又害怕又心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扭头进了屋子。

“阿尔祖古丽!”扎萨日提看着这个孩子这么不长脸,又气又急,“吉克书记,你看这个和她爸一样样的毛驴子,唉——”

“没事没事,还是要想好了,看孩子到底是想复读还是去上学。”吉克连忙拿过了自己的鞋子,来不及看缝好没有便走了。

“你个傻丫头,你看你说啥话呢!这么在外人面前和妈妈顶嘴。”扎萨日提和阿尔祖古丽说着。

“你还知道那是外人呀!我可和你说,他要想当我爸爸,可比上天还难!”阿尔祖古丽生硬地说道。

“谁说人家要当你爸爸了?谁说的?谁和你说的?”扎萨日提摇着阿尔祖古丽问道。

“我有眼睛呢!”阿尔祖古丽说道,“爸爸都改了,你还不原谅他……”

“你别提那个毛驴子,你认他我可不认他!”

“那也不是你去上學,你为啥管我呀?”

“你……老大走那么远,老二走那么远,你也要走那么远……”扎萨日提嘟囔着,她噘着嘴坐在那里,像极了一个受气的丫头。“妈,我工作了,我们一起生活,我还能不养你吗?”阿尔祖古丽连忙抱住了妈妈,眼眶一下红了。

“我想着你嫁人前妈能多多照顾你,你现在要走那么远,要是谁欺负了你咋办?你生病了咋办?”

“妈,你不能盼我好点吗……”

“我对销售的理解?不就是卖东西的嘛!”扎萨日提真诚地说道。她听说厂子里的销售可以出差,想着能多陪陪丫头,便找厂长推荐起自己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嘛,说得也对,我先见个客户,回头我们再商量啊!”王厂长笑了,也不知道扎萨日提怎么想的,当初工厂扩建,让她去新厂子当管生产的副厂长都不去,这会儿又非要去外地做什么销售,看她各方面都不符合要求,便要劝退她。

“王厂长,我真的可以的,你看我……”扎萨日提一看王厂长这话没有准信,便赶忙说道。

“你先忙,回头慢慢说这话。”王厂长说完转身要走。

“厂长!”扎萨日提拦在厂长面前,堵住去路,“厂长,我在厂子里待了快二十年了,工厂里怎么干,我心里清楚,不行你随便说一个,我都能说上来。工厂的产品,工厂的册子,我都能背下来!”

“又不是考状元,让你背书干吗?”王厂长正不知道怎么脱身,一看旁边的电脑,心里有了一计,“那得会电脑啊!你会电脑吗?那可不是你们机器上的小疙瘩,是真的电脑,你会吗?”

“唉……”扎萨日提知道了这是厂长在为难自己,她也想说点软话,可是自己的尊严不允许,自己有本事,可不需要求他。卖东西嘛,自己天天摸着的东西,还不知道怎么卖吗?这个厂子自己待了十多年,眼看着厂子的大门换了四五个,厂长流水一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从一开始的手工加工,到后来的小机器,再到大机器,再到现在的流水线,卖自己做的东西,怎么还难到自己了?她不满意厂长给的答复,但又无可奈何,只好骑电动车回家了。

“妈!”阿尔祖古丽在门口等着扎萨日提,院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人,刘书记两口子在,阿尔祖古丽的干妈刀桂枝、吉克书记、自己工厂里的工友也在,艾力躲在大家后面,也说说笑笑的,都在等扎萨日提。扎萨日提才想起来,今天请了人吃饭,庆祝阿尔祖古丽去上学。

“扎萨日提觉悟不错嘛,想通了?”吉克书记笑着说道。

“家里三个大学生了,扎萨日提你好福气呢!”

“以后要享福了!”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都在祝福扎萨日提。

“听说你也要和阿尔祖古丽过去?”刘书记问道。

“啊?阿尔祖古丽这嘴快得呀!”扎萨日提没有想到阿尔祖古丽的嘴这么快,把她的计划全讲了。

“妈,可不是我说的!”阿尔祖古丽给扎萨日提端了一杯药茶,笑着说道。

“都是中国地方,生活都一样,但还是不放心这孩子。”扎萨日提想肯定是厂子里的人知道了“毛遂自荐”的事情,做了就不怕别人知道,只是忍不住看了吉克一眼,吉克也笑着,躲过了扎萨日提的眼神。

“扎萨日提,好样的!你要出去的话,我支持你!”刘书记说道。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领着三个孩子,瘦弱干瘪、眼神坚定的扎萨日提。

“那个地方远得很,她一个女人能干啥!”艾力刚才就看到扎萨日提和那个叫什么“饥渴”的黑矮瘦眉来眼去,心里有气,便嘲讽道。

“那个地方,很远吗?”扎萨日提的一个女工友问道。

“可远了,坐火车要好几天呢!”另一个人说道。

“那,是不是不回来了?”女工友皱起了眉头。

“这,这谁知道呢!”扎萨日提笑着说道。正想着自己好像和这个工友不是很熟,疑惑间那个女工友已走到了扎萨日提身旁,抱着扎萨日提的小腿跪了下去,扎萨日提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阿佳……你不能呀……”那个女人已经哭得不行,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几个人连忙把她搀扶了起来,给她顺了顺气,她才说出了话来,“你不能带走我的女儿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谁要把你女儿带走?”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阿尔祖古丽,阿尔祖古丽是我的女儿呀!”那个女人哭着说道。

“胡说什么呢?”大家听完这句话,都看向了扎萨日提。扎萨日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没有胡说!阿佳,你是不是在树底下捡的?她腰上有一个胎记……”女人哭着说道。

“啊,是你……”扎萨日提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手里扶不着什么东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儿?”众人一看,也明白了一半,只是扎萨日提瞒得太好了,居然瞒过了这么多人。

“阿佳,我那会儿还没有结婚,实在是……不能把她留下来,我……我儿子已经没有了,你不能把女儿也带走……阿佳!”大家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前一段时间捐钱是为了她的儿子,她就是那个阿依努尔。

“你……你!这么多年!你说什么!”扎萨日提上去就要抓阿依努尔的头发,吉克书记眼疾手快,赶快把扎萨日提抱住了。艾力和扎萨日提打过架,知道扎萨日提手劲儿大,怕阿依努尔吃亏,连忙把阿依努尔拉开。

“阿尔祖古丽,你回屋里,老婆子,你也去。扎萨日提,到底怎么回事儿?”关键时候还是刘书记清醒,院子里只留下了几个人。

“阿佳……我儿子不死,我也不说,你要不走,我也不说。亲眼看着,你那天从树底下抱走孩子,阿佳,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阿依努尔哭着说道。

“你难受?我养这么大,你来要人了?你凭什么?”扎萨日提还是想动手,阿依努尔又一直哭,众人连忙分开了两人。

原来扎萨日提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因为躲艾力的债主,孩子没有保住。过了一段时间,正好看到了被别人放在树下的阿尔祖古丽,便带着阿尔祖古丽回到了老家,说是自己的第三个孩子。

“你为啥不告诉我?”扎萨日提的前夫艾力问道。

“告诉你个毛驴子干啥?你有啥用!”扎薩日提靠着吉克的胳膊哭了起来,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

“我……”艾力充满了无力感,他和这个阿依努尔一样,不敢出现在阿尔祖古丽的生活里,一直默默地看着阿尔祖古丽长大。如果不是赌博,现在怎么会没有家呢?听到阿尔祖古丽不是自己女儿,原来的自责似乎减轻了,但心里面更难过了。他转向待在屋子里的阿尔祖古丽,低低唤了一句:“阿尔祖古丽!”

“爸!”阿尔祖古丽本能地回了一声。她知道眼前的这一幕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心在怦怦地跳,血比炉中的炭火还炙热,她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一声呼唤。

“阿尔祖古丽,你还认我做爸爸……阿尔祖古丽,我现在不赌了,知道你要上大学,这是爸爸挣的,劳动挣的,没有多少,你拿着花,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工作。阿尔祖古丽,只要你认我,你就是我的女儿。”艾力心口一热,眼泪哗啦啦下来。原本只想说到这里,话也到了,情也到了。可看着扎萨日提头埋在那个黑矮瘦的怀里艾力就很生气,于是又加了一句:“你永远是我女儿,不管你妈是谁!”

阿尔祖古丽还是踏上了南去的火车,她对新生活充满了向往,她还没有看过家乡以外的世界。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景色,她的心情也欢快了起来。

“我那里有同学,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给我打电话就行。”吉克书记正要帮扎萨日提提箱子,却被阿尔祖古丽一把接了过去,他看着扎萨日提,无奈地笑了笑。

“你快去车上找座位去……”扎萨日提支开了阿尔祖古丽,她转头想和吉克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吉克……书记,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阿尔祖古丽,你吃什么?”坐阿尔祖古丽对面的艾力笑着问道。他嘴里缺了一个门牙,那天紧躲慢躲,脸上还是吃了扎萨日提的一记老拳,掉了一颗牙下来。

“阿尔祖古丽,妈妈带了馕,垃圾食品要少吃,对身体不好!”旁边的扎萨日提说着就递过来一个烤馕,说完摆弄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向阿尔祖古丽问道,“这个是什么意思?这电脑不是好好的吗,你姐还要换新的。”

阿尔祖古丽接过了艾力递过来的榨菜和扎萨日提递过来的馕,看了看坐在远处的阿依努尔。阿依努尔朝着她笑了一下,可阿尔祖古丽笑不出来,转过头来继续帮妈妈学习电脑。原来地毯厂派技术人员出来学习,扎萨日提和阿依努尔都报了名,地点正好在阿尔祖古丽的大学附近,几个人坐了同一列火车。艾力在老家也是打工,就想着出来陪着阿尔祖古丽,在阿尔祖古丽大学附近打工,每天还能见个面,把这些年缺了的时间补回来。本来被分离扰乱的一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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