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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母 心灵之守

2022-04-15傅占魁

东坡赤壁诗词 2022年2期
关键词:田园诗山乡田园

傅占魁

“生命之母,心灵之守”,写下这个题目,寸草春晖,我心便长上翅膀,飞到了故乡田园。田园,不仅仅是祖祖辈辈生命所系,也是余心灵所栖。大地是人类之母,万物生命乃大地的创造。田园,更是人类千万年来用智慧、用血汗创造的生命之作。我对于田园的感恩,更是與生俱来。

在我的记忆里,儿时,每天放学回家,便上山砍柴,菜园种菜,七八岁时就下田插秧割谷,直到13岁随母在汉读中学。60年代中期,又下乡到江汉平原务农10年。后虽在外工作,但弟妹在乡下种田,每次回乡探亲,也离不开田园劳动。因此,对于田园,我有着天然的联系和特别深挚的感情。正是田园劳动甘与苦的恩赐,农民山歌悦耳的陶冶,家学的滋养,较早启发了童年的诗情画意。如《夕照》:“炊烟袅袅挟风飘,稻浪相追入碧霄。山走云蛟天起伏,身披夕照火龙袍。”其二《月夜》:“娥轮倩影浴中天,淡淡云丝玉带牵。似水清光涵稻海,繁星灯火洒山巅。”如果不是生活在山乡,你可能理解不到稻浪为何入碧霄呢?哦,原来山区的梯形田地,从山脚到山顶,一层一层,伸入云天去了。由于风吹云下舞,好像起伏逶迤的山,如蛟龙在走,天也随之起伏。整个山乡在夕阳的照耀下,犹如穿了一件火龙的皮袍。

人生就是旅行,无论走到哪里,最感亲昵的总是田园。如我的《宿英山石镇》:“两山夹野沿溪走,别有冰轮送玉眸。犬吠声声知夜醒,一村灯火稻香流。”青山逶迤,小溪如带,温馨的月光,抚摸着农舍的灯火与稻谷的泥土芳香一起流动。一句一画,以动衬静,赋予人视、听、嗅觉等五官永恒的美。在恒美中,饱蕴着新时代田园的生机与气象,才有过去田园诗所没有的意象语词呈现。又如上世纪60年代下乡务农初到知青点即兴而作的《忆江南·农场好》:“农场好,稻菽漫无边。粟米随风皆鞠首,棉桃咧嘴话丰年。嬉戏到云天。”与前文写的山乡不同,这是平原水乡之美。山乡田园有立体感、层次感,水乡平原则是平面开阔。二者各有其美,都与云天相接,显示人与自然的和谐合一。

多年的体验,使我悟出,真正的田园诗,美在诗人内心深沉的爱。其根本是在于对田园生活本质的认识,在于对创造田园美的主角——勤劳智慧劳动者的由衷赞美。最好是诗人本身就是真诚的劳动者,而不仅是旁观的欣赏者。如《运粮》:“红日中天浴碧河,放舟打桨破烟波。姑娘前面帆如鸟,小伙追来并棹歌。”

诗写一次运送公粮你追我赶的情景。明显见出本人最初的诗,是民歌乳汁的哺育。“帆如鸟”,喻姑娘的轻盈飘逸;“并棹歌”,显示小伙子的劲健豪气。可谓是个性化的真切感受与创意,是新时代劳动与爱情的交响曲。他们纯真的爱情,往往在集体劳动中产生。又如《田间小景》:“声声布谷白云间,晓出犁田到暮天。嫩草一筐牛自嚼,伴郎相酌小溪边。”

这是我在熟悉的田园生活场景中,提炼创造出来的诗意典型。“春争日,夏争时”,在布谷催耕的季节,父老乡亲,常常披星戴月两头黑,但我没有过多地再现艰辛劳苦,而是重点呈现贤慧的女子,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并伴郎相酌在潺潺小溪边的诗意画面。同时,又为辛苦的耕牛,准备了满满一筐青青的嫩草。耕牛也同人一样,吃得津津有味。这一幅感人的田园风情画,让我深刻体验:只有以平易朴质的语言,才能真切显示劳动的美、人性温度的美、人与自然(这里以耕牛为代表)生命和谐的美。耕牛也是有情感温度的。对此,受老子“道法自然”的启示,个人以为:“自然”是宇宙万物最高美学境界。如陶潜的“犬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明月照积雪”等诗句,都是即景会心、典型的直觉意象。美在天然、质朴。而过于雕琢与巧饰,则远离诗性本真。严格说:诗是客观呈现的,不是文章式的表现,不宜主观意识太强。

田园诗的美学价值,应该体现人类心灵的高度。如我的《油菜花》:“万顷连云碧,天生一色黄。结群谐大野,无意炫孤芳。雪压枝犹挺,春归蝶亦狂。粉身捐玉液,千古自凝香。”这是田园的赞歌,也是一曲农民的赞歌。春三月,麦苗拔长,万顷一碧;油菜花,一色金黄。整个田园就这两种色彩,绘就了壮丽的生命之光。也代表了农民的纯朴豪迈。他们结群而居,没有孤芳自赏的毛病。风雪压来,纤纤柔枝,依然昂首挺举。不要说油菜花很平凡。春天到了,蝴蝶也疯狂喜欢她呢!待她成熟结籽,甘愿粉身碎骨,一年一年,千年万年,奉献人类!油菜花的精神,不就是世世代代、默默无闻、辛勤耕种的农民的精魂吗!他们看似平凡而实不平凡。在田园琐碎劳动中,呈现人性不朽长春的美。

而今,加速城市化,不仅使我们生命日渐远离了绿色的田园,也使千年的农耕文明、家庭结构、农民老少心态,等等,发生了巨大的裂变。一次,与诗友采访一条古老的石板街,见绣花楼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孤零零坐在竹椅上,静对斜阳在思忆着什么,询问后,方知儿孙在外打工,老伴也杳然不在。此情此景,顿感生命的苍茫,但爱又使生命永恒。于是,即兴写了这首田园生命之诗:“车辙依稀石径幽,苍苔半染绣花楼。凝眸坐对斜阳淡,唯有相思不白头。”

我相信:老奶奶的心,永远年轻。在她慈祥的心里,田园不会老去,绿色永远在生长。我相信:我们每个人的母亲,都是伟大的母亲。当代田园诗,应该关注精神的田园。首先是母亲精神的美。而且是以往千年的田园诗没有的真、善与美。一个伟大民族的自强不息,首先是亿万母亲春风春雨的滋润。

创作之源,来自生命之母,源于田园之魂。写出时代田园诗的魂来,为磅礴的泰山、长城,平添新的砖石;为澎湃的黄河、长江,融入活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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