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马尔罕的金桃
2022-04-13姜伟玲
姜伟玲
丝绸之路的名城撒马尔罕,出产一种“大如鹅卵、其色如金的金桃”,《旧唐书》记载自唐朝时作为贡品的金桃,越葱岭、跨沙漠,万里迢迢被出口到长安。撒马尔罕金桃的口味如何,后世已无人知晓,但“金桃”却作为曾经的一种玄妙神秘的实体,被逐渐附加了文学意义,成为属于精神世界的极致的美。当年的丝绸之路上,舶来过没有生命的木材、香料、宝石、药品等,也舶来过音乐、舞蹈、宗教、美术等精神产品,尤以佛教壁画是其中的佼佼者,集大成于新疆克孜尔千佛洞与敦煌的莫高窟。出生于新疆喀什噶尔的我,像无数痴迷于美术创作的前赴后继者一样,成为一个终生寻觅美术“金桃”的人。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但从未进入过美术专业院校进行绘画基本功的训练。从十八九岁画连环画和插图开始,再到后来的美术创作,由于没有任何教条的束缚,便直接逾越了描摹自然的那一道台阶,而从古代西域佛教壁画的传统艺术中汲取丰富的营养,来表现主观自我的精神世界。每当我凝视着精美绝伦的克孜尔和敦煌壁画时,顿时幻化出无数奇思妙想:佛陀与菩萨驾驭着万丈金光升腾而起,碧空如洗,月亮和太阳翩翩起舞,飞天舞动着彩云和璎珞拥抱“西域三十六国”,七彩祥云环绕下的塔克拉玛干绿草如茵、鸟语花香,喀喇昆仑山撒满金色的花蕾和吉祥物,长着翅膀的白马载着我追随唐玄奘的脚印在恒河两岸流连忘返……这些虚幻而又真实的因素都一一出现在我的作品中。抛弃传统的造型观念和构图法则,把画面中每一个造型作为载体,发挥色彩的力量,将色彩的表现空间运用到极致,从而构成作品的朦胧美和神秘感,追求画面纯粹的美。
作为人物形象,佛陀与菩萨、尘世的少女经常同时出现在我的画中。而通常表现佛陀超越尘世的宁静,往往与混沌的俗世格格不入,但在我的笔下,佛陀变成持笛行吟的歌者,而少女则和戴着光环的菩萨轻歌曼舞;天上的佛和诸神有了人情,尘世间的凡人有了佛性;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在清馨宁静、优雅抒情的空气当中,我的灵魂也在这里得到了净化。
在我早期的创作中,可以明显看出克孜尔壁画以铁线造型的具有装饰意味的画风对我的影响,理想主义的创作理念贯穿在我的作品当中。2000年后,由于生活经历的丰富和阅历等各方面的积累,对古今中外艺术大师作品的仰望和融会贯通,使我对自己的绘画语言也有了明确的定位,开始追求作品独特的形式感,努力呈现出不一样的空间意识,人物造型简洁虚幻,形成一种超越世俗的意象符号。我以一种虔诚的心态,将古代丝绸之路的遗风用当代的心曲加以赞颂,把每一次创作都当作对久远的圣迹的祈祷和缅怀,或赋予她们神圣的气质,或强调她们自然情感的表现。柔和流动的线条,轻松地在大面积的同类色中游弋,力求画面充满诗意的美感和韵律的节奏。创作中使用强烈的土红、粉绿、青金石蓝和黑,衬托以柔和的土黄、橄榄绿和暖白,随意组合归类便产生出虚、静、孤、幻的效果,力求画面空灵极致、混沌模糊、玄妙隐秘,营造一种“花非花、雾非雾”的神秘意境,以璀璨的视觉愉悦感和恬静的寓意,表现浪漫的东方韵味和西域情怀的交融。
姜伟玲 撒马尔罕的花园 68cm×68cm 宣纸彩墨
姜伟玲 高昌 136cm×66cm 宣纸彩墨
姜伟玲 花香 45cm×66cm 宣纸彩墨
姜伟玲 天边飞来金翅鸟 66cm×49cm 宣纸彩墨
我在创作中的探索与追求,不仅令我个人的风格面貌愈加明确,而且在境界上的蕴含也显得更加灵动。诚如著名的西域文化专家史晓民教授所言:“姜伟玲的绘画语言,已经明确地定位在美丽的妙悟之中,她对画面的安排处理,对形体的另类观照,对色彩线条的运用领会,对各种相关形象的接纳以及对画面情调的追求,尤其是对恍如隔世的宗教意志的怜悯之心,绵延之意,都渗透出她对生活的特殊感应和理解。”
苦苦寻觅“撒马尔罕的金桃”的过程,亦是我精心营造进行创作的经历——埋头耕耘,难有突破;偶有所得,伏枥愈艰。屡次梦里遥望“金桃”光芒耀眼,伸手欲摘却是虚幻,问佛“金桃”何日可得。佛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