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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沟通艺术:一声狼嗥建立的信任

2022-04-12德·埃莉·H·拉丁格

情感读本·道德篇 2022年2期
关键词:公狼母狼领地

德·埃莉·H·拉丁格

我发现,人们第一次在荒野听到狼嗥时,都会异常感动,很多人甚至会落泪。那嗥叫声仿佛能直击我们的灵魂,在内心深处演变成混合着恐惧、敬畏和喜悦的复雜情感。

多年来的荒野生活,让我可以经常听到狼嗥。但是最打动我的,还是第一次听到狼群合唱。那是在1991年寒冷的11月份,我刚刚搬进明尼苏达州的林间小屋。木屋外面就是狼群的领地,我能看到狼在远处跑过结冰的湖面。一天黄昏,我打算模仿狼叫,希望通过狼群的回应来确定它们的数量,顺便也检验一下自己的“狼语”水平。

我站在湖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模仿着狼嗥,一边紧张地听着。可惜除了偶尔听见因寒冷牙齿打战的声音以外,没有听见其他任何声音。时间渐逝,我最终还是等到了期盼的回应:第一声狼嗥从森林里传出来,那声音最初是低沉的,然后越来越高昂,穿过身体直击我的心灵。然后,森林的另一面也传来了回应。到最后,狼嗥声此起彼伏,洪亮的、深沉的、清脆的、歇斯底里的以及听起来像在欢呼的声音。我被这歌声包围,如同身处维罗纳的露天剧场、米兰斯卡拉歌剧院,抑或纽约的大都会。为了能永远记住这歌声,我感觉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努力地把这首歌吸进身体里。这是我在自己的“观狼之旅”伊始,收到的最棒的礼物:在野狼的领地,和它们共和一曲。

对于我来说,狼嗥是大自然里最动听的歌声。通过叫声,野狼向敌人宣告领地、呼唤生死不明的家人、召唤爱慕的异性,抑或巩固自己的地位,而狼群的合唱则可以增强家庭的凝聚力。

还记得有一次,我在黄石公园观察了一天,之后到加德纳(Gardiner)的一家餐厅吃晚饭。我点了汉堡,在等餐期间,我注意到邻桌的一家人,那是一对父母和两个孩子,男孩大概14岁,女孩大概10岁。他们每人都拿着苹果手机,男孩手里竟然有两部。一家人都忙着刷屏、看新闻、读邮件,连放在面前的食物都顾不上吃。就算吃,他们也是狼吞虎咽,眼睛始终盯着手机屏幕。等他们吃完了,便只专注于面前的手机了。除了点餐时的那点交流,这一家人彼此间再没有互动,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电子设备上,一桌子静得可怕。

狼群里可没有电子设备,成员们个个都是擅长交流的高手。它们用身体“交谈”:眼睛、耳朵、嘴以及尾巴。它们利用嗥叫向同伴传递信息。狼的沟通清晰而有效,这也是它们之间很少发生争吵的原因。交流是理解和信任的基础,不是吗?

2013年,科学家进行过一次研究,发现不同种类的狼(东加拿大狼、赤狼等)有各自的“方言”,当时确定了21种狼叫声。此外,每只狼还拥有自己独特的音高,当它们嗥叫的时候,会使对手误以为有很多狼在相互回应。特别是我们这些两条腿的人,更会觉得那是一个数量庞大的狼群。不过,对于狼群来说,这都是个“美丽的误会”。

狼的肢体语言也是多种多样的:除了发出咆哮声以示威胁外,它们还可以通过低吼、龇牙、扑跳,或者拦住去路、咬上一口等手段恐吓对方,以阻止斗争升级;狼会轻轻地用爪子安抚对方,或者转过头利用目光与其交流,特别是地位尊贵的狼会做出不计较的样子,以缓解地位差给对方带来的压力;而抚触、舔吻、小啮皮毛、亲密地卧在一起或并排纵跑等动作则是成员间沟通和示好的表现。

人们依偎在一起,当感到舒服的时候会闭上眼睛,彼此抚触。狼也是这样,喜欢在梳理皮毛的时候被配偶轻轻地啃咬,这种抚触对它们来说是一种享受。不论什么年龄的狼都喜欢抚触,特别是母狼或“保姆”在照看幼狼的时候。在交配季节里更是如此,互相梳理皮毛是狼的社会行为里一个重要的内容,它代表对伴侣的关心和爱。

人类通过观察还发现,迷醉的叹息是野狼伴侣间的交流方式。狼在一整年里都可以求爱,头狼夫妻会互嗅、碰嘴,舔吻或啃咬对方的脸、耳朵、脖子和背部。母狼会把爪子搭在公狼的脖子或背上,这不禁让我们想起人与人之间的拥抱。1月底是交配季,也就是所谓的发情期,那时公狼会表现得像幼狼一样,沉下前身往母狼身上蹿。它摇着尾巴,试图从侧面或者后面与母狼交配。但母狼如果不愿意,就会蹲下身子拒绝,并表现出一副“我可是很难搞定”的样子。事实上,只有少数求爱的公狼可以与母狼配对成功,修成正果。

那么,狼到底有多少种方式用来彼此沟通和对外交流呢?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感慨人类交际方式的匮乏!虽然我们能用语言文字、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来表达,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却是那么困难。究其原因就在于我们的表达不够准确、明晰。养狗的人都知道,宠物听不懂主人的长篇大论,它们只关注主人讲话的方式。准确、明晰的表达是教养好宠物狗的关键。

就像我下面要讲的这个例子,它告诉我们,仅仅区分发出狼嗥的个体是不够的,我们还应置身于当时的场景,弄明白狼通过叫声想要向同伴表达的意思。

那是我一直在观察的一个狼群,彼时它们正在雪地上休息,有狼负责巡逻。突然,一只高大的黑色公狼看起来有些不安。它站起来,又卧下,旋即又跑到不理睬它的家人旁边。之后,它开始快速地跑上山,消失在浓雾中,突然又折返现身,往下跑一段路,站住仰头扯着脖子嗥叫,叫声的后段还会拖着一声短促、深沉的音调,起起伏伏。当发现家人压根儿就没理它,黑色公狼不得不再跑一次,嗥叫一回。这次它引起了其他同伴的注意,有几只狼站起来跟在了黑色公狼的后面。很快,整个狼群都消失在了山的背面。

黑色公狼为什么要嗥叫?它想告诉家人什么?它是在说“抬抬屁股,跟上来吧”,还是想说“我饿了”或者“我想去冒险”,也许它只是渴望能有狼做伴儿,抑或它的叫声包含着某些特殊的信息。

大多数科学家现在已经认可了狼利用声音表达情绪的观点。因为狼可以听出叫声共振中细微的音调差别,所以它们不仅可以分辨出远处是谁在嗥叫,还能听出这叫声要表达的情绪。哺乳类动物,包括人类在内,都有一个共性,就是音调升高代表着激动不安。前面提到的那只黑色公狼正是用它的嗥叫,告诉家人它的不安,这足以激起同伴们的好奇心,从而追随它的脚步。

其实,关于狼嗥的传说有很多,场景大多是狼群冲着月亮嗥叫,在浪漫(或恐怖)电影的片尾不是经常出现这一幕吗?不过,事实并非如此,狼群在月圓时嗥叫,只是因为光照好,便于狩猎。而且狼群习惯在动身前,通过合唱的方式鼓舞士气。

狼不仅在保护后代时吠叫,在捍卫领地时也这样叫。几年前,德鲁伊狼群和玛瑙狼群就打过一场“嘴架”。离它们200米远的我被当时的战况深深镇住: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德鲁伊狼群对着入侵者们狂吠,声音高猛,在连续的吠叫声中还夹杂着短促的嗥叫,而入侵者们也不甘示弱地对面怼叫回来。

另外,狼嗥似乎还会按时间来进行:在黄石公园里,曾经有一个狼群,固定在每周三下午3点开始合唱。那个时间正值美国联合包裹速递服务公司(UPS)的卡车运送邮件和食物到银门镇和库克市,这两个地方都位于黄石公园偏远的北门附近。我都不知道,狼群怎么会这么准时,卡车只要在拉马尔山谷一出现,“演练”就开始了。也许因为它们喜欢那辆卡车的引擎声,所以出声回应。无论如何,我因此一下子就能知道:邮件来了。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换了其他运输车,狼群的合唱也随之消失了。

狼群这让人痴迷的叫声到底意义何在?对于这个问题,也许生态学家、作家奥尔多·利奥波德给出了答案:“你只有活得像大山一样久,才能真正理解狼的叫声。”

在我的观狼之旅中,每次听到狼嗥都是在特别的时刻:某次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爬上了一座小山,从上面可以俯瞰三个狼群的领地:西边玛瑙家的、南边沼泽家的和东边拉马尔山谷德鲁伊家的。那天,天气晴朗,抬头是湛蓝的天空,低头是踩上去咔嚓响的白雪。我们早就架好了高倍望远镜,四处搜寻狼群。这时,从我们身后传来一声狼嗥,那是一只灰色的狼,离我们大概500米远,它全身用力地嗥叫着。很快,从山谷的另一边传来了回应,接着,第三个方向的声音也加了进来。我们像是被和声包围了一样。为了看到发出叫声的狼都在哪里,我们像陀螺一样把望远镜转来转去。玛瑙家是离我们最近的,它们对于闯入自己领地的陌生的狼很是生气,它们的狼嗥也因此变成强有力的吠叫。德鲁伊家听到后,马上对着吠叫回去,毕竟它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时间更长。而最初发出狼嗥的家伙也因无法平静,跟着继续嗥叫。最终,这场“歌咏互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我发现,人们第一次在荒野听到狼嗥时,都会异常感动,很多人甚至会落泪。那嗥叫声仿佛能直击我们的灵魂,在内心深处演变成混合着恐惧、敬畏和喜悦的复杂情感。我是如此庆幸,可以和他人分享这声音。望着那些第一次听到野狼嗥叫的人的眼睛,我明白,我们所有人依然和大自然紧密相连,即使我们的生活已经工业化了,但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林一摘自《狼的智慧》

(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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