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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匪

2022-04-09

金山 2022年4期
关键词:三爷鱼虾表弟

张黑七识字不多。用当今的话说,他没上过几天学。但那家伙悟性特别好。他看到青枝绿叶的树木,就能想到那是做床、还是打桌椅的材料;看到河中的水花,就能辨出河水中是何种鱼虾。童年时,他与村里的孩子在河边玩泥巴,别的孩子团出来的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泥疙瘩,他指尖间捏出来的可是小鸡、小鸭子。

后期,张黑七步入匪道,跟在匪首钱三爷身边,沾染上“江湖”匪气,他瞒着钱三爷,做过不少出格的事情。譬如,他与钱三爷的小姨太挤眉弄眼儿;下山打家劫舍时,他往自己的衣兜里私藏金镏子(金戒指)。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被钱三爷抓到把柄,他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张黑七可能也意识到那一层,所以,他在钱三爷身边时,总是提心吊胆。

当然,那时间张黑七想得最多的,还是他自己想做匪首。那样,他就可以像钱三爷那样,拥有很多的金钱与漂亮的女人,还能对下属指手划脚,呼风唤雨。

有了那样的想法,张黑七便不甘心在钱三爷手下干了。他想另立山头,自己拉起一支队伍来。

好在,那时间钱三爷没拿他当个人物,更没有察到他会“起事”儿,整天拿他当个孩子一样呼来唤去:“小黑子,过来给我掏掏耳朵!”

钱三爷管他叫小黑子。

张黑七立马就会把他的小指尖儿,伸进钱三爷那毛绒绒的耳孔里来回磨蹭,磨蹭得钱三爷歪着嘴巴喊舒坦。

清晨,钱三爷还躺在床上呢,便喊他:“小黑子,去把夜壶给我拎来。”

钱三爷此番要夜壶,并非是急着要撒尿,他那是逗他小黑子耍呢。

张黑七呢,早就把钱三爷的夜壶给放在床边了。此刻,他正捧着钱三爷的水烟袋,等着钱三爷抽“枕头烟”时好给他上火呢。

钱三爷就乐,他知道“小黑子”很会来事儿。但他没有料到,眼前这个看似万般温顺的小黑子,借助于一次下山送信的时机“溜号”了。

刚开始,钱三爷看他久去不归,误认为他被同行们黑吃黑给搞掉了。

殊不知,张黑七他是裹了钱三爷一笔丰厚钱财逃走的。等钱三爷察觉到不妥时,张黑七已经跑到盐河口一个叫潮河湾的小村里蜗居下来。

那里,是他的舅舅家。

张黑七的舅舅前几年死了。眼下,舅家只有表哥、表嫂,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小表侄子。

张黑七的表哥年长他五岁。

小的时候,他跟着表哥到渔船上偷过鱼虾,还翻墙去邻居家草窝里摸过鸡蛋,拿到河边用烂泥巴包裹起来烧着吃呢。此番,张黑七从钱三爷那里逃离出来,一时间无处落脚,他便想起他小时候的玩伴——舅家表哥。

还好,舅家表哥见表弟登门,立马提上渔网,要去盐河边捉些鱼虾来吃。张黑七呢,看到表哥要去打鱼,他摸出身上的散金碎银去小街上沽酒。

张黑七身上有的是金子、银子。

回头,等张黑七与打鱼归来的表哥一同进家时,两个人顿时都愣在院门口——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似有斑斑血迹。

刹那间,表哥扔下手中的渔网,连声呼唤屋里的女人,没听到答应,便蹿到堂里一看,妻子和儿子,双双倒在血泊中。

那一刻,表哥与张黑七都惊住了。

表哥双手托起儿子,儿子已经没有呼吸。再去翻动妻子,妻子也一动不动了。表哥悲痛欲绝时,就见表弟张黑七向他慢慢地跪下了。表哥惊诧之中,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张黑七低着头,半天说出两个字:“怪我!”

“这怎么怪你呢?”

表哥尚蒙在鼓里。

张黑七抹着泪水,如实告诉表哥,说他是从土匪钱三爷那里跑出来的。原认为逃离了钱三爷的魔掌,从此可以改邪归正。没料到钱三爷没有放过他,竟然派杀手追杀到他的窝藏地。

“你——!”

表哥如梦初醒,原来家中遭此大祸,祸根全在眼前这个小表弟的身上。表哥挥拳欲揍张黑七。可他那拳头举至半空,又慢慢落下了。

张黑七却指着桌子上那把带血的刀,告诉表哥,说:“现在,你就是把我砍了,也换不回他们娘俩的性命。”

表哥呆呆地看着张黑七。

张黑七忽而抹去脸上的泪,咬着牙根儿,说:“无毒不丈夫,他钱三爷能派人杀到表哥家里来,咱们也能杀到他的匪窝去。”

说话间,张黑七摸过桌上那把带血的刀,跟表哥说:“咱们报仇去!”并说,“咱们杀了钱三爷,抢来他的女人,就什么都有了。”

张黑七那话,显然是鼓动表哥跟他一起去杀钱三爷,抢夺钱三爷身边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

表哥阴沉着脸,忽而,牙根一咬,说:“好!”

张黑七看表哥复仇的主意已决,便说掌握钱三爷的行踪,且有办法找到那只老狐狸。

表哥抹一把脸上热泪,与表弟一同踏上了“复仇”之路。

但,表哥压根儿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儿子,并非是钱三爷派人所追杀。而杀人者,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要领他去“复仇”的小表弟。

张黑七“起家”之初,笼络了不少乡邻。期间,他看中舅家表哥是做土匪的料,便断其“后路”——杀其妻子、儿子。然后,栽赃给钱三爷,让他带着仇恨,随他一起入匪为寇。

后记:《盐区志》记载,当年张黑七殺他表哥的妻子、儿子,是因为表哥向官府举报了他为匪的劣迹。至于说,表哥与他一起入匪的事,那应该是市井演绎,或是民间传说,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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