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画——名画里的雪

2022-04-05流云清

美育 2022年3期

关键词：雪景印象派幅画

流云清

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从巴黎的郊外到圣彼得堡，绘画大师们从没有停下他们手中描绘雪景的画笔。

他们笔下的雪，就像他们多彩的人生一样，时而灿烂，时而阴郁。

那些早已瞬间消融的雪花，被永远地定格在画布上。

一代又一代人欣赏这些杰作的时候，会停下他们匆匆的脚步，短暂回望画家们生活的那个时代，然后继续前行，走完他们自己的人生旅程。

芝加哥是一座大湖边上的城市，每到冬天都少不了大雪封门，天地苍茫。

在这样的日子里，没有什么比在温暖的芝加哥艺术博物馆里欣赏一幅雪景画更惬意的事情了。

此刻我就站在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的画廊里，窗外是雪景，面前也是一幅雪景画：巴黎郊外的雪景。

这是一幅法国印象派大师毕沙罗的作品，描绘的是卢沃谢讷，法国中北部法兰西岛大区伊夫林省的一个市镇。

遥想画家创作这幅画的年份，印象派开山立派的第一次画展尚未举行。

那是一个艺术的大时代。那些后来赫赫有名、作品动辄拍卖价格数千万的印象派大师们，大多数还在巴黎蒙马特街头的小酒馆里惶惶不可终日。毕沙罗也是其中一个。画家落寞，笔下风景也清冷萧瑟：寂静清冷的树林，一个孤独的人，艰难地在茫茫雪野里独行。

我离开这幅画，继续前行，找寻其他的雪景画，却发现艺术馆里有关雪的艺术品并不太多。

其实不只是芝加哥艺术博物馆，仔细搜寻世界各地收藏的名画，你也许会发现，能看到的雪景名作并不算很多。

这是为什么呢？

西方世界在文艺复兴之前，绘画题材局限于宗教，几乎没有以风景为主题的作品，更不用说雪景。

文艺复兴开始后，画家开始用写实的手法描绘宗教题材。在文艺复兴鼎盛的地中海沿岸，气候温暖，很少见到雪，自然也鲜有关于雪的作品。

到了十五、十六世纪，现代油画技术在北欧逐步形成、完善，并传回了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画家绘画的题材也从宗教开始拓展到风景，或者在大幅的风景衬托下表现主题。而最早着重描绘雪景的西方画家，不出意外地来自多雪的北欧。最著名的一位就是16世纪北方文艺复兴的代表人物：尼德兰的大师彼得·勃鲁盖尔。

彼得·勃鲁盖尔的代表作是现珍藏于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的板上油画《雪中猎人》，又名《冬猎》。此画为《四季》组画中的一幅。画面宏大而细腻，所表现的是从一个山坡的高度去俯瞰银装素裹的郊野，有几位猎人正带着一群猎犬从山岗上下来。画上白雪皑皑，寒凝肃杀。中景结了冰的池塘上，人们在那里滑冰、捕鱼。猎人们和猎犬打破了冬日的荒凉与静寂。

彼得·勃鲁盖尔十分钟爱描绘雪景，他把一系列的宗教故事场景也放在了雪天，这是艺术史上颇为独特的构思。

在勃鲁盖尔之后，两百多年过去了。在法国，印象派出现了。

印象派，又被称为“外光画派”。

多位印象派的大师，包括毕沙罗，莫奈，高更，还有后印象派大师凡·高都有雪景的杰作。

毕沙罗创作过很多雪景作品，除了那幅收藏在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著名的《卢沃谢讷的雪》，他的另外一幅为人熟知的雪景，是其晚年创作的《蒙马特大街冬天的早晨》。

这幅画是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馆藏，毕沙罗的代表作之一，在一百多年之后依然被追捧。这幅画的复制品的销量很高，在很多人家的客厅里都可以见到这幅画的复制品。

这幅作品描绘的是巴黎蒙马特区的街景。蒙马特是巴黎最年轻的一个区，属于当时的城乡接合部。从外乡而来，怀揣梦想的艺术家、文学家和其他的三教九流都聚集在这里。这里不但有高大神圣的教堂，还有画家、文艺青年聚集的小丘广场，传奇的红磨坊，还有写满爱情的巴黎“爱墙”。这个地方是后人眼中无数传奇故事发生过的圣地。

毕沙罗的雪景画就是蒙马特大街的众生相。略带金色的光线洒在积雪覆盖的清晨街道。芸芸众生行色匆匆，在光影下的雪地里面目模糊。

同是印象派大师，莫奈可以说是最热衷于描绘雪景的一位了。他一生创作了近百幅的雪景，包括这幅1868年至1869年间作于诺曼底的《喜鹊》。

画面里，一场大雪过后，天气微微放晴，但仍然有些阴暗。柔和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厚厚的积雪上，不那么结实的篱笆墙几乎要被积雪压倒了。篱笆墙后面有一栋农舍，却没有人烟，整个世界安静而整齐。画面上唯一的生气来自篱笆门上停落的一只喜鹊。它落在這里，羽毛光鲜，左顾右盼，似乎随时会振翅飞走。

莫奈自己把他所描绘的这只蹲在篱笆上的喜鹊，叫作整个乐谱上的一个“孤独的音符”。有了这只喜鹊，这已经不是一幅静止的油画，而变成了一首蕴含着活力的诗，一首无声的乐曲。0290F5C3-1857-4B7A-AA1B-BE18BBD7F81C

在描绘这幅冬日雪景时，莫奈细致地处理了光线和阴影的变化，在白色的雪景中尝试采用了红色、蓝色、紫色和黄色的色调。这幅画是他对光线在室外呈现的不同颜色所做的一个大胆的尝试。农舍的温暖色调与屋顶的清冷及篱笆的深蓝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农舍树后的天空被画得更明亮温暖些，大门右侧树木的颜色变淡……雪后篱笆墙投下的淡蓝阴影、雪地反光与阳光彼此辉映以及明暗交接都被巧妙地记录了下来。

和莫奈几乎所有的画作一样，这幅将乡村雪景的美丽和轻盈描绘到了极致的佳作，依然不入学院派的法眼，又一次被排斥在沙龙画展之外。在今天，这幅画已经是巴黎奥赛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

这幅画里还藏着一个有趣的花絮：仔细看一下喜鹊的影子，也许有细心人会发现：好像画反了影子……不知道这是不是落选沙龙展的一个原因呢？

莫奈对雪景真的情有独钟。在他的百幅雪景中，早期作品是出于对环境色的研究，在柔和的银灰色调中增加优雅的蓝紫色阴影，体现出静谧祥和的意境。到中期，融合了浮世绘的风格，弱化了透视，色彩丰富起来。在后期，则重视装饰性，强调形式美感。

莫奈的雪景里面佳作很多，多数描绘的是他生活过的阿让特依和吉维尼的美丽的冬日风景。

另外一位后印象派大师凡·高，他描绘的雪景中浓缩了其短暂人生的跌宕起伏。

还是那个大时代，1888年的巴黎蒙马特，此时的毕沙罗、马奈、莫奈都已经名满天下。依然黑暗无望的画家生涯，拮据的生活，甚至巴黎阴霾的冬天都让35岁的凡·高感到身心疲惫。他毅然坐上开往南方的车，行囊里只有颜料、画笔和弟弟提奥的信。

到了南方小城阿尔勒，他惊奇地发现他心里温暖的南方竟然还被积雪覆盖着，但是他一下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决定留下来。当时他肯定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将会成为他艺术创作最重要的一站，也几乎就是他的生命的最后一站。

凡·高到了阿尔勒就开始创作。这幅雪景画里，残雪下面透出生机勃勃的绿色，远处的一抹亮色让人感到温暖而不是萧条。戴帽子的人身后的小狗给画面增加了几分动感。这幅看似简单的风景画，传递出一种安静、祥和、充满希望的感觉。

凡·高刚刚到了新的地方，心情比在巴黎时开朗了很多，心中的希望像是积雪覆盖着的种子，一点点开始萌芽。虽然仍是冬天，但积雪很快会消融，美丽的田园风景会显现出来，会落在凡·高的画布上。

多年以后，这幅画几经辗转，被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收藏。在2017年9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向博物馆提出借这幅画装点下总统的白宫椭圆办公室，但是被博物馆断然拒绝了。

凡·高另外一幅有名的雪景是《白雪覆盖的田野和犁耙》。

这幅画作于凡·高到阿尔勒一年以后。和刚到阿尔勒创作的那幅雪景相比，技法有了明显的不同。雪野有着波浪般的动感，冷暖色交错而协调。描绘的是一个冬日里阳光下的田野，微弱的热气在缓慢地升腾，清冷却又有一丝温暖。一大群乌鸦在田间觅食，时起时落，传递出几分生机，同时又给人一种不安和不祥的预感。乌鸦和麦田是凡·高画作中不断出现的象征生命和死亡的意向。这两个意向时刻搅扰凡·高这个伟大却难以为世人理解的灵魂，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另一位后印象派大师，和凡·高相爱相杀的高更，也有雪景杰作，这就是《雪中的布列塔尼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