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新宇

警惕传销陷阱 （图/视觉中国）

本案提醒我们，要警惕规则复杂、名头响亮的投资项目——其中往往隐藏着传销陷阱。传销活动无论怎样改头换面，都少不了缴纳入会费、发展下线、按拉人数量获取提成等特点。

2016年，有农村群众向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司法机关举报：自2014年以来，他们怀揣一夜暴富的梦想，在亲友介绍下每人缴纳近5万元，加入了名为“民间自愿互助理财”的组织。然而两年后，该组织的管理者携款跑路。随着举报者的数量不断增多，该案的社会影响逐渐增大。

经过分析举报材料，司法机关锁定了淮阴区三树镇的卞某某。数十名群众反映，在河北省燕郊镇某小区，卞某某等人以“民间自愿互助理财”为名组织传销活动，社会影响恶劣。经初步核查，该传销组织自下而上分为6个级别：发展层、A岗、B岗、C1级、C2级和C3级。犯罪嫌疑人卞某某在三个条线都做到了C3级。

2014年1月初，卞某某从外地返乡，在淮阴区三树镇走亲访友，宣称“河北、北京有很多项目缺人，随便做做都比在淮阴挣钱多”。一些乡亲信以为真，陆续投靠卞某某。

卞某某忽悠淮安等地的群众，说“民间自愿互助理财”是国家扶持的项目，每人投入4.98万元，几个月后就能挣几万元，最牛的人能挣到 450多万元。

“他把这个‘民间自愿互助理财’说得很诱人，拉人投资，发展下线。只要拉进一个人，就能挣几千元。”案发后卞某某的姐姐卞某甲如是说。

群众陆某某反映，“民间自愿互助理财”以27人为一“盘”，即发展27名下线后，就完成一条线，并按照级别分得一定比例的投资款。陆某某自己处于A岗。

“他们说只要交钱，就有机会进入千万富翁的行列。一开始交4.98万元，通过发展下线，每拉进一人可以领取数千元。等级低时领回本金，升级后就开始挣钱了。发展下线的速度越快，升级就越快，挣的钱也越多。”陆某某说：“在淮安市，和我一起听卞某某讲课的有30多人，都加入了这个组织。其中年龄最大的80多岁，年龄最小的20多岁。”

办理本案的检察官询问受骗群众黄某某：“这个组织明明是国家在各个渠道提醒人们警惕的传销组织，你为什么要投4.98万元加入，还指望暴富？”

黄某某回答：“刚到燕郊镇时，卞某某就给我们讲课，说这个组织是国家引进的项目，在国家监管下运营。该组织有十六字指导方针：允许存在、严格管理、低调宣传、限制发展。”

该组织人员宣称，“其特点是低投入、零風险、高回报，与传销组织有明显区别：不对人实施非法拘禁，允许自由进出;规定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经审核后仅限一次投资4.98万元，不多收钱;会员每拉进一个新人获取的4.98万元，严格按照规定的模式分配：C3级拿1.4万元，C2级拿1万元，C1级拿8000元，B岗拿4000元，A岗拿5000元，发展层拿8800元。某个会员集满一‘盘’27人即完成一条线，完成三条线即可脱离”。

看来黄某某之前没少被该组织洗脑。该组织没有非法拘禁行为，不限制人身自由，会员升到最高层（C3级）后可脱离。该组织企图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披上合法的外衣，并向群众宣称自己“并非传销组织”。但是，他们控制了人们的思想，让人“自愿”交钱。这种行为严重扰乱了经济秩序，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随着司法机关对传销组织的打击力度加大，传统传销组织生存和发展空间日益缩小。部分传销组织头目不断改头换面，创造变相作案手段以逃避打击、继续攫取非法利益。所谓“纯资本运作”模式（宣称投资6.98万元回报1040万元）被 “民间自愿互助理财”的传销者称为“第一代模式”;“第二代模式”即“48930”模式;本案中的“民间自愿互助理财”，号称“异地资本运作升级版”，是变相传销的“第三代模式”。

这些传销活动无任何实物交易，完全依靠拉人头骗钱，把新加入人员缴纳的会员费瓜分，并大肆发展下线。

犯罪嫌疑人郑某某（C2级），女，案发前系淮安市某公司退休人员。她在本案的传销组织中发展直接或者间接下线63人，非法获利21.32万元。在审查起诉的问讯阶段，她供述了自己的经历。

“当初我听了该组织的宣传课后，发现这个项目像传销。我们平时要一起参加培训，课程内容大多是邀约技巧，以及优先从哪些类型的人中招募新会员。后来的课程有所不同，有人自称是退休干部，不停地给会员洗脑。他们说，起初其家人也不同意投资，但自己干了之后挣了好几万元。他们鼓励我们要不断发展下线。”

犯罪嫌疑人陈某某（C2级），女，离异退休教师，在本案传销组织中发展直接或者间接下线30余人，非法获利10万余元。她在审查起诉阶段供述：“他们会给新加入的会员洗脑：首先，从经历过大起大落、有梦想、爱折腾、不服输、不满足现状的人入手发展下线;其次，发展的对象要在家里有经济主导权，还特意强调单身女子和离退休人员是首选目标。”

令人意外的是，本案中大量高层级的犯罪嫌疑人，不但没有暴富，还落得亏本的下场。

犯罪嫌疑人韩某某（C2级），男，退休人员，直接或者间接发展下线36人，非法获利10万余元。他交代：“上百万元是按照理想状态倍增出来的理论数据。要是真的像上线说的那样运行到现在，还有人肯脚踏实地干别的行业吗？到后来‘盘’里发展不到新人了，下线的亲戚朋友纷纷找我要求退钱。我自己垫钱把下线亲友每人的4.98万元还掉，自己亏了10多万元。”

事实上，本案中多数犯罪嫌疑人在该传销组织中并没有获得预期的收入。如果后期不推荐人入会，自己可以保本，但上不了C级管理层。如果自己下面都是“能力差”的人，即发展不到下线，也就意味着自己赚不到钱。于是，这些人把黑手伸向亲友，到头来失去了亲情、友情甚至爱情。

犯罪嫌疑人严某某（C3级），女，退休人员，直接或者间接发展下线100多人，非法获利50余万元。她供述：“该组织后期的运作资金比较大，一般人很难承受。投资比较大，且运作费用高。接个新人入会要花1000元，还要往返的车费，以及自己在异地的食宿费。虽然我们可以省吃俭用，但升到C1级后，必须全天候到燕郊租房，接待新会员。很多人缺乏备用资金，最终放弃了。”

犯罪嫌疑人邓某某（C3级），男，直接或者间接发展下线140多人，非法获利100余万元。他深有同感：“我们必须到燕郊去蹲守，要放弃的太多，与家人分开、失去朋友、丢掉原来的工作。被推上C1级后，我就辞去了淮安的工作，去燕郊做‘全职大忽悠’，承担这个所谓团队的相应责任，例如出钱供招来的人吃、住、行，支付租房的钱。如果下线拉人慢，就意味着分不到钱，还要拿出钱来租房、管别人吃住，有时分的钱不见得比往外垫的钱多。挣不到钱，回来后连工作都没了。”

和大多数C级犯罪嫌疑人不同，早早参加该组织，并完成多条线的卞某某（直接或者间接发展下线287人，非法获利200余万元）、高某某（直接或者间接发展下线529人，非法获利357万元）等人赚得盆满钵满。

犯罪嫌疑人高某某供述：“到后期，因为大量后加入组织的人员要用谎言拉人缴纳入会费，搞的亲朋好友的关系都僵了。不成功的人回淮安说明了情况，我们的‘市场’就被破坏了。没有人加入发展层，一些下线长期分不到钱，就到上线那里去闹。但是，这都影响不到我，因为我实际上已经赚到钱脱离了，和闹事的下线没有直接联系。他们不是我直接发展的，也找不到我头上。”

2021年12月17日，淮安市淮阴区人民法院判决：卞某某、高某某判处3年6个月及5年有期徒刑，其他21名认罪认罚的被告人均判处缓刑;没收23名被告人违法所得合计1000万余元。宣判后，23名被告人无一上诉。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