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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羔裘”“狐裘”之服饰特征解读《桧风·羔裘》的主旨

2022-03-30崔悦

美与时代·下 2022年2期
关键词:主旨诗经

摘  要:作为《诗经》“十五国风”之一,《桧风》有着独特的文学价值和历史意义,是了解桧国文化和风貌的重要文献资料。《桧风·羔裘》是《桧风》中的第一首诗,诗人刻画服饰之美,实际上是在赞颂着装之人,表达诗人的忧思之情。“羔裘”“狐裘”是诗篇中频繁出现的词语,按照周朝的礼制,“羔裘”和“狐裘”有各自不同的服制特点与礼法要求,对“羔裘”“狐裘”进行词义的考辨与梳理是解读该诗主旨的关键。

关键词:诗经;桧风;羔裘;主旨;狐裘

《诗经》作为我国古代诗歌的源头,历来是学界研究的焦点。但相对于“国风”中的其他诗篇而言,关于《诗经·桧风》的研究还比较薄弱,《桧风》的受关注程度较低。而在有关《桧风》的研究中,多侧重于《隰有苌楚》和《素冠》两篇,研究《羔裘》的论文还比较少。实际上,《羔裘》一诗虽简短,但蕴涵丰富,值得我们深入探讨和解读。《羔裘》一诗的主旨问题一直以来都争论不断,本文从诗篇中反复出现的两个词语“羔裘”“狐裘”入手,通过对“羔裘”“狐裘”的考辨,力图探寻该诗篇的主旨。

一、“羔裘”“狐裘”词义考辨

“羔裘”“狐裘”是《桧风·羔裘》中反复出现的重要词语,对二者的正确认识,是解读该诗篇之主旨的关键所在。

(一)“羔裘”的服制特点与礼法要求

根据《说文解字》的解释:“羔,羊子也。”[1]78“裘,皮衣也。从衣求声。一曰象形,与衰同意,凡裘之属皆从裘。”[1]173因此,“羔裘”就是指用小羊的皮毛制作而成的衣服。

关于“裼衣”。在穿“羔裘”与“狐裘”时,皆是将有毛的一面露在外面。因此,在通常情况下,为保持皮毛的干净整洁需要加穿一件衣服,这就是“裼衣”。《礼记·玉藻》言“裘之裼也,见美也。”[2]606裼衣要能显示出裘衣的华美。《论语》中有这样的记载:“缁衣,羔裘;素衣,裘;黄衣,狐裘。”[3]99“缁衣”“素衣”和“黄衣”皆指“裼衣”。由此可得知,“羔裘”在穿着时要搭配“缁衣”(黑色的衣服),“狐裘”要搭配“黄衣”。“羔裘”搭配裼衣有几种不同的穿法:表裘、裼裘、袭裘。只单穿裘衣不加裼衣称之为“表裘”,裘外加上一件裼衣为“裼裘”,裼衣上又加上一层外衣,以遮掩裼衣和裘衣,称之为“袭裘”。“表裘不入公门,袭裘不入公门。”[2]606表裘和袭裘都是非正式场合的穿着,在居家时可作私服,在盛礼时则是一种不合礼法规矩的穿法。

周人礼节繁缛,穿着“羔裘”有一定的礼法要求。首先,“羔裘”是诸侯所穿的朝服。《郑风·羔裘》郑注云:“缁衣、羔裘,诸侯之朝服也。”其二,天子在祭天和祭祀五地时穿“黑羔裘”。孔颖达疏:“依月令,孟冬始裘,天子祭天则大裘而冕,故《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4]113郑玄进一步解释,“大裘”即“黑羔裘”。其三,“羔裘”只能用作吉服。《礼记·檀弓》中有这样的记载:“夫子曰:‘始死,羔裘、玄冠者,易之而矣。’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5]89参加丧礼需要变换衣服,不能穿“羔裘”吊丧。孔安国同云:“丧主素,吉主玄,吉凶异服。”[6]134由此可知,“羔裘”只能作吉服,不能作祭服。除此之外,身份和地位不同的人,所穿“羔裘”有所不同。孔颖达疏:“礼,君用纯物,臣下之,故袖饰异皮。”[4]403君穿纯“羔裘”,不加任何装饰,而臣所穿之“羔裘”,在袖口处需要裝饰异皮,以服饰的不同来显示身份的尊卑和地位的高低。

“羔裘”的制作过程精细严密。《召南·羔羊》中记录了“羔裘”的缝制过程:“羔羊之皮,素丝五……羔羊之革,素丝五……羔羊之缝,素丝五总。”[7]13在制作“羔裘”时,需要在上面缝制五两的素丝作为点缀装饰,缝制的缝隙也要把握得恰到好处,做到严丝合缝。

(二)“狐裘”的服制特点与礼法要求

与“羔裘”之义相同,“狐裘”是指用狐狸的皮毛制作而成的衣服。狐裘按照颜色划分,分狐青裘和狐白裘两种。《礼记·玉藻》中记载:“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2]605又云:“君子狐青裘。”“士不衣狐白。”[2]606郑玄在其后作注,解释“君子”指大夫、士一类的人。由此可知士、大夫可以穿狐青裘,而狐白裘是地位高于大夫、士的诸侯和天子所穿,服饰的不同反映出阶级地位的差异。

关于“锦衣狐裘”。“锦衣狐裘”的穿着者,及其适宜穿着的场合是有明确规定的。《礼记·玉藻》中记载:“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又云:“锦衣狐裘,诸侯之裘。”[2]605将此二句联系起来分析可知,这里的“君”指的是诸侯,而非国君。“锦衣”即“裼衣”。诸侯在穿狐白裘时,要在外面再穿一件“锦衣”,以显示狐白裘的华美,同时避免衣物变脏。因此,“锦衣狐裘”是诸侯可穿之衣。此外,《毛诗注疏·孔疏》中记载:“若天子视朝,及诸侯朝天子,皆以狐白裘。”[4]114在天子视朝和诸侯朝见天子的场合,天子和诸侯都需要穿狐白裘。

关于“黄衣狐裘”。《礼记·玉藻》云:“狐裘黄衣以裼之。”[2]606在何种场合需要穿“黄衣狐裘”,亦有相关记载。郑玄认为:“大蜡而息民,则有黄衣狐裘。”[4]660“大蜡”“息民”都是祭祀活动,“大蜡”的祭祀对象是群神,“息民”的祭祀对象是先祖和五行之神。根据《礼记》的记载,同时享有资格祭祀群神和先祖五祀的只有天子和诸侯。因此,“黄衣狐裘”是天子和诸侯在祭祀活动中所穿的祭服。

综上所述,“羔裘”和“狐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之人所穿的服饰,天子、诸侯、大夫和士在特定的场合皆可穿,但有不同的穿着法则。

二、《桧风·羔裘》主旨探微

上文已经对“羔裘”“狐裘”的服饰特点和礼法要求作了介绍,接下来笔者将基于此对“羔裘”“狐裘”在该诗篇中的具体所指进行分析,进而解读该诗篇之主旨。

(一)“羔裘”“狐裘”在诗中的所指对象

“羔裘”“狐裘”在诗中所指究竟为何人,历来存在不同的观点。大多数学者认为,穿“羔裘”“狐裘”者为位列诸侯的桧君。此类观点的提出可追溯到郑玄为《桧风·羔裘》所作的笺,其云:“诸侯之朝服淄衣羔裘,大腊而息民则有黄衣狐裘。今以朝服燕,祭服朝,是其好洁衣服也。”[4]660郑玄认为,桧君违背了礼法的要求,穿朝服游燕国,穿祭服上朝,这是不合乎礼制的。现代学者程俊英则认为诗中穿“羔裘”“狐裘”者皆为大夫,其《诗经注析》言:“羔裘、狐裘,都是大夫的服装。平时穿羔裘,进朝穿狐裘。”[8]这两种观点将所指对象定为桧君或大夫,过于绝对。由前文可知,“羔裘”“狐裘”种类多样,何人、何种场合穿何种服饰各有不同。诗篇中并未说是哪一种颜色的“狐裘”,也未言明是在哪一个特定场合所穿的“羔裘”。所以,仅仅将穿“羔裘”“狐裘”者简单地定为桧君或大夫,存在不合理之处。此外,抛去具体的所指对象来看,郑玄对桧君的批判也缺乏一定的证据。他认为桧君穿着祭服去上朝,穿着朝服去游玩是违反礼法的。郑玄将诗篇中的“羔裘”指定为“缁衣羔裘”,将“狐裘”指定为“黄衣狐裘”,显然是片面的。诗中的主人公所穿的不一定是作为朝服的“缁衣羔裘”,也有可能是作为家居私服的“羔裘”。“狐裘”亦未言明是作为祭服的“黄衣狐裘”,因此,也可能是作为朝服的“锦衣狐裘”。另外,《桧风·羔裘》的第三章“羔裘如膏,日出有曜。”[7]110描写了“羔裘”在阳光的照耀下,毛色发亮,充满光泽的样子。这应是“羔裘”作为家居私服的一种的穿法,即“羔裘”外不穿裼衣。由此看来,郑玄“刺桧公之说”存在不合理之处。通过前文对“羔裘”“狐裘”的考辨,笔者认为诗中所指的是一位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贵族。

(二)忧思之情的表达

《桧风·羔裘》共三章,每章的前两句皆描写“羔裘”“狐裘”的特征以及穿着“羔裘”“狐裘”者的面貌,每章的后两句都在抒发诗人对主人公忧伤的思念之情,“忉忉”“忧伤”“悼”充分显示出詩人悲苦的忧思。诗人所忧思的对象,是一位风度翩翩、洒脱不羁的贵族君子。他穿着“羔裘”逍遥游玩,穿着“狐裘”到朝堂上奏事议政。诗人通过对贵族君子服饰之美的刻画,赞美贵族君子的品行和容貌。在本诗篇中,第三章前二句描写了“羔裘”色泽亮丽的样子,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柔润发亮,充满了光泽感。从对“羔裘”之美的铺陈描写中,我们能够体会到诗人所思之人的美好。正是这样一位风姿潇洒的贵族君子,让诗人忧愁思念。从第一章至第三章,诗人的忧思不断加深,由忧愁直至悲伤,层层递进。

那么诗人对这位贵族君子产生的是怎样的一种忧思呢?闻一多先生在《风诗类钞》中认为这是“女欲奔男之词”[9]。他认为该诗是女子在表达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所忧思的对象是她的心上人,但该说法缺乏确切的证据。基于前文的分析可知,令诗人深深忧思的是一位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贵族君子,再联系弱小的桧国被郑国所灭的历史背景,诗人思念的也许是一位品行高尚、有所作为的贵族君子。因此,《桧风·羔裘》所抒发的忧思之情,真切至极。但诗人表达的是何种忧思,仍然难以定论。

综上所述,《桧风·羔裘》是一首忧思诗,三章中反复吟咏的“思”字确定了全诗的情感基调。再加之“忉忉”“忧伤”“悼”的忧愁之情,构成了全诗的“忧思”之主旨。在梳理明确“羔裘”“狐裘”的服制特点以及其穿着礼法的基础上,推测出诗篇中所刻画的身穿“羔裘”“狐裘”逍遥洒脱的,是一位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贵族君子。因此,本诗篇之主旨是抒发对贵族君子的忧思之情,但究竟是何种“忧思”,我们仍无法定论。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M].长沙:岳麓书社,2015.

[2]郑玄,孔颖达,陆德明.礼记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3]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6.

[4]毛亨,郑玄,孔颖达,陆德明.十三经注疏:毛诗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5]杨天宇.礼记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6]皇侃义,何晏.论语集解义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5.

[7]朱熹,赵长征.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6.

[8]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上)[M].北京:中华书局,1991:387.

[9]闻一多.闻一多全集[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16.

作者简介:崔悦,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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