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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浙古代商道

福建和浙江地理相连，自古以来商贸往来频繁。两省之间主要有陆路和海路两类商贸通道。陆路又可分为三条：

1）分水关道。这条路线是福建商人陆路出省最主要的商道之一。从福建崇安分水关进入江西，抵达赣东北的交通枢纽铅山河口镇，再翻阅玉山到浙江常山，在此上船，进入下游的钱塘江流域。①徐晓望：《晚明福建与江浙的区域贸易》，《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1 期，第22—30 页。

2）仙霞古道。仙霞古道北起浙江江山城关镇、南至福建浦城南浦镇，虽然沿途山路艰险，但仍是沟通浙闽的最短且方便的路线。江山县接钱塘江水道，联系起江南各地；在浦城可通过南浦溪进入闽江，顺流而下抵达福州。②罗德胤：《仙霞古道：沟通浙闽的古商道》，《中国文化遗产》2015年第2 期，第94—102 页。

3）温福古道。从浙江温州苍南县通过福建福鼎分水关进入福建，经福鼎、霞浦、宁德、罗源、连江，跨过福州北峰的宦溪，到达福州城区。

海路即沿着大陆海岸线，乘木质帆船跟随季风于春夏北上、秋冬南下，一年之间固定往返一趟。沿途大港有浙江的宁波、温州，福建的福州、泉州等，小港不计其数。

明清是全国商品经济逐渐繁荣、商业往来空前发展的时期，浙江与福建之间的商道极为繁忙。明王世懋《闽部疏》中记载，“凡福之绸丝，漳之纱绢，泉之蓝，福、延之铁，福、漳之橘，福、兴之荔枝，泉、漳之糖，顺昌之纸，无日不走分水岭及浦城小关，下吴越如流水，其航大海而去者，尤不可计”①转引自范金民：《明清时期福建商帮在江南的活动》，《闽台文化研究》2014年第4 期，第5—18 页。，显示明代浙江已是福建商品输出的重要地区。

闽浙木材贸易

木材是明清至近代闽浙贸易中最大宗的商品之一。闽江上游是福建木材的主要产区，木材沿江而下，运往闽江入海口的福州。清代《闽政领要》记载：“建宁木植多在深山通涧之处，秋冬砍伐。俟春水涨发，由溪顺流而下。木客于南台收买，扎簰海运江浙售卖。内地各处多资利用。而福防厅之商税又全籍木材以充数也。”②转引自戴一峰：《论近代福建木材业》，《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91年第2 期，第57—66 页。对这一运输和销售路径进行了准确的描述。进入民国之后，福州仍保持着闽江流域的木材贸易枢纽港的地位。据民国《建瓯县志》载，“杉木遍地可以种植，……均输出省会，运售上海宁波天津等处。”③民国《建瓯县志》卷25。省会即指福州。

台江是福州规模最大的木材市场，采办人、杉行、木贩、锯杉厂及江浙庄客组成了市场上的几种主要角色。采办人深入闽江上游，在原产地采购木材、运往福州。设在福州的杉行作为采办人的代理，将木材转售给福州本地的木贩、锯杉厂或直接销售给江浙庄客。木贩从杉行购得木材之后，有的自行运往全国各地销售，也有的转销给江浙庄客。庄客指的是江浙木商派往福州的代理人，根据总号要求采购木材后组织运回。④许莹莹：《台江商业区与闽江流域木材贸易网络》，《福建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0年第3 期，第68—72 页。

贸易活动是双向的，在福建商人带着商品扬帆北上的同时，浙江商人也沿着同一条商道进入福建。与活跃在木材贸易的各个环节的闽商不同，浙江商人主要从浙江雇船南下，在福州采购木材返回，不参与上游山区的采购。⑤黄忠鑫：《清代两浙木商与福州木材市场秩序——基于浙船会馆碑刻的考察》，《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 期，第110—115 页。根据季风情况，浙江商人每年赴闽一次，期间会在福州长期停留，逐渐融入了福州的在地生活。民国时期，浙商在福州至少建立有六间会馆，分别是安澜会馆（仓前桥头）、浙绍会馆（泛船浦新街）、闽浙会馆（水部仓门街）、浙江会馆（东街兰牧坊东打铁弄口）、全浙会馆（西门半街）和三山会馆（南台后洲巷）。⑥杨济亮：《明清时期福州的商贸与会馆》，《福建史志》2002年第1 期，第56—58 页。遗憾的是，其中只有安澜会馆完整保留至今。

福州安澜会馆

安澜会馆位于今天的福州市仓山区仓前路250 号。明清至近代，南台、仓前山两岸及江心的中洲岛一直是福州木材输出的枢纽，也是浙江木材商人在福州的聚居地。据保存在安澜会馆内的《安澜会馆印记》（图1）记载，乾隆三十八年（1773），在福州的浙江木商商议创立会馆，选址于仓前山脚下。由此过江南桥、万寿桥（今合为解放大桥）可直达城内，门前闽江上达闽北，外出海口，是当时街市繁华、交通便捷的黄金地段。乾隆四十年（1775）八月正式开工，乾隆四十三年（1778）六月落成。主要创建者有“慈溪水声远，海宁冯琅函，而慈溪黄巨源，堇邑沈登山与有力焉”。其中，嘉兴乍浦（乍川）和宁波（慈溪、堇邑）都是福建木材在浙江的重要销售集散地。

图1 《安澜会馆印记》拓片，图片来源：福建省浙江商会编《浙闽安澜》

安澜会馆原占地面积约2400 平方米，坐南朝北，建筑两进。一进主要负责祀神、娱乐，正殿祀妈祖，面阔三间、进深七柱；正殿前为天井及戏台，两侧为双层廊房。二进依山抬高，双层木构，面阔九间，进深两间，为议事之所。两边夹室有厨房、洗浴间和卧室、仓储间，可以供乡人住宿休息及货物存储。一二进通过大殿四周的通廊和月台两侧的石阶连接。门外临江，建有门楼、屏墙，摆放两尊雕刻精美的石狮，并立双旗。安澜会馆依山面水、就地成型，巧妙利用了山体坡面由低到高的起伏变化，是福州明清会馆建筑中的精品。

图2 安澜会馆大殿

图3 今天安澜会馆的入门屏风，取材于民国时期会馆的照片

1949年后，安澜会馆最早作为仓山区环卫所使用；经历1989年、1992年两次重修后，一度辟为仓山区文化馆。作为福州市少数建筑主体格局保存完整的清代会馆建筑，安澜会馆先后被定为区、市两级文保单位，2009年入选第七批省级文保单位。2015年，福州市政府组织了对安澜会馆的新一轮修复工作。2021年，修葺一新的安澜会馆由福州古厝集团与福建省浙江商会合作、福建省浙江商会管理运营，重新对外开放。

值得一提的是，闽浙之间的木材贸易主要通过海路运输，会馆门额上的“安澜”，意为风平浪静、赐福安澜，与正殿主祀海神妈祖相一致。2021年11月，福建浙江商会重新从莆田湄洲妈祖祖庙分灵到安澜会馆妈祖文化堂。妈祖和闽江畔的安澜会馆一同，见证了两个半世纪以来浙江商人乘风南下、扎根福州，最终成为“新闽商”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