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粉英

负浮力，下潜；正浮力，上浮。及时换气，控制好平衡，让潜水服内形成气垫，才能顺利下潜或上浮，否则潜水服会不断膨胀，撑成一个“大”字形，潜水员完全失去控制漂浮在水面，这是潜水事故“放漂”。第一次下水，父亲就告诫他：“你只有学会换气，才能做个合格的蛙人。”

早年，父亲在芒稻船闸旁边的闸修队工作。父亲是船民的后代，尝试潜水排障，慢慢成为远近闻名的“水鬼”，别的船闸有问题也请他救急，因为这是最经济、最便捷的排障手段。他退伍回来，与父亲成了同事。不过儿子做的是车床刨床工作，年轻气盛，不服父亲；父亲也藐视他，从不主动教他如何潜水。

有一年，他与父亲参与江边堤坝抢险，面对浑浊汹涌的洪水，父亲说：“你敢下？”他说：“敢！”凭着胆大、果敢、能吃苦、悟性高，他很快接替了父亲的工作。船闸故障大多是由各种石头引起，他自创水下捆石头的方法，至今无人能及。有一年在泰州船闸，他在水下足足捆了4个小时。在南通青龙港，他用钢锯锯一段过高的门槛，锯了3个小时，为闸门开关清理障碍。锯条锯钝了几次，在水下摸着换。

虽然近年单位花重金购买轻潜，但很多时候还是要穿重潜。重潜的好处是能对抗低温、隔绝污染水体。重潜装具总共近150斤，压在身上，人像企鹅一点一点挪到水边。常常，一套重潜还没穿好，已经汗水涟涟。他每次都穿一身棉质内衣，身上的汗水浸透衣服，上岸后脱下内衣，一拧全是水。

因为定制毛笔，我认识了他，一位职业蛙人。他说，船闸应急救援工作都是突发性的，365天24小时电话待命。那些等待应急救援的“岁月静好”里，他唯一的爱好是写毛笔字。过着过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父亲。父亲说过，写字能静心，水下工作需要静心：混沌一片，全靠一双手去摸、去感知，同时用心记住摸过的路线，回头必须一个个复位；走过那些交替的疏水廊道、机械、钢缆，危机四伏。水下不同于岸上，跌倒了没人去扶起，只能靠自救。

我问：苦吗？他说，苦，常人无法体验的苦。有一年腊月，几个蛙人参与古运河水下抢险，由于气温过低，一离开水，扶着铁梯子往船上爬，潮湿的棉纱手套就瞬间冻得粘在铁梯子上。一同上岸的都不想说话，想哭。因为苦，很多人陆续改行，他却坚持下来了。他说，如果把工作当成乐趣，就不觉得苦。他说自己只要一下水，就立即来了精神，像一条活泼的鱼。

活泼的鱼每天要跑步10～30公里，做200～400个俯卧撑；每周打一次羽毛球。53岁的他，身材修长、匀称。他不是为健身而健身，而是为工作而健身。他的单位是扬州船闸应急保障中心。水鄉扬州，河道密布，船闸众多，一闸不通，万船难行，他带头的“蛙人工作室”被称为“水上110”。

（离萧天摘自《扬子晚报》）

【观点速用·职业选择】从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健身，到随叫随到的投身入水；从在浑浊的水流里摸索感知，到在低温的水底抢险自救……被称为“水上110”的蛙人工作者们品尝了常人无法体验的苦。不仅如此，这份工作要求职业蛙人具有强健的身体、清醒的头脑和冷静的心胸。但热爱可抵一切辛苦。把工作当乐趣，更能实现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

（特约教师 李璐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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