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你是翩翩的诗行

2022-03-17等闲

中学生百科·小文艺 2022年2期
关键词:白明文学院社长

等闲

最初与白明认识,是在十七岁的路口。

那年夏天,我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大网,布满了我星星点点的心事,也点缀着失望与迷茫。

不得不说,这份答案并非我期望已久的结果,甚至与我的初衷背离。其一,这所大学地处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且校区位于荒僻的远郊。其二,我没能如愿以偿录取到向往已久的汉语言文学,而是被调剂到了其他专业。尽管我无数次安慰自己,但还是被现实的阴郁裹藏了许久。

发放通知书的日子里,新生群格外热闹,分分钟“99+”的消息和瞬间刷屏的表情包大战几度让我萌生出退群的想法,在这些热闹中,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白明恰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有一天,我看到群里有位成员的备注是“某诗词协会招新”,本着对诗词的浓厚兴趣,我添加了对方为好友。初次对话,我礼貌地询问怎么称呼,对方说叫“学姐”就好。“学姐”在经过一系列了解后,把我拉进了诗词协会群。然而,进了群我才知道,這个我叫了老半天“学姐”的家伙原来是个男生。

白明是文学院诗词界大佬,即将读大三,自幼学诗,写得一手妙诗,包揽社课,是前前任社长,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虽然退休已久,但仍担负着壮大诗社的重任。

不得不承认,加入社团这段经历倒是缓解了我对于开学的种种焦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憧憬。

暑假结束后,我从北方小城来到了传说中的H市。H市不繁华,但民风淳朴,生活节奏慢,倒也适合我这种佛系女青年。

我报到那天,白明发给我一句诗——逢人渐觉乡音异,却恨莺声似故山。本着对白明的了解,这种话如果是他特地发给我的,那必然是风凉话。如果不是因为他住在距离我车程一小时的老校区,我一定会闪到他面前让他知道什么叫爆头。但这种想法只存在于我的内心活动,事实上,我倒抽一口凉气,陷入了思乡的无限悲凉中,并对自己考入一所不如意的大学怨气横生。

开学不久,社长问我是否愿意担任社团干部,并向我解释,是白明举荐了我。“学妹,白明学长很看好你的。他忙于考研,有很多力所不及的地方,精力和时间上都顾不过来。”最后还不忘提一句,“不要辜负学长的苦心哦。”后面是一个滑稽的表情。

我有点蒙。其实我的自卑远远大于自信,那些信任对我而言,都是莫大的鼓舞,它们如温柔的光束,照进我心里灰暗的角落。

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和室友到老校区开会,顺便去取白明承诺送给我的书。取书时,室友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句“还行”。

我摸不着头脑:“什么还行?”她笑而不语。我瞬间醒悟,低下头看着脚尖,一种卑微感涌上心头。有的喜欢,也许只能停留于仰望。

白明不是长得很帅的那种男生,但是清爽干净,能把普通的白衬衫穿得很好看。可是我呢,我对自己尚且不满,拿什么喜欢别人呢?

春天快过去的时候,社长邀我参加文学院举办的国诗大赛,我本无意参与,但他再三邀请,我只好答应下来。其实我并不擅长创作。古体诗都有严格的格律要求,就算要写,本着对诗词的敬重,也不能乱写一通。在我快要抓破头皮的时候,白明的出现简直像极了天使。嗯,没错,我想了想,一定是天使。

白明教我写诗的热情比我学诗的热情还要高。那些日子里,我和白明都像着了魔,我写了无数首,白明毙掉了我无数首。白明以高标准要求我,不仅格律要过关,用词也要精妙,要反复推敲打磨,得有和一个字死抠到底的精神。经过多番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的斗争,我终于写出了一份可以叫作“诗”的东西。

呈报作品前一晚,白明给我发消息 :“我觉得那首诗还可以更好。”他说尾联还不够好。几番修改都不称心,白明说,我来帮你半句。随后他发来了上联,我打着哈欠在半梦半醒间接了句下联。未想白明赞不绝口。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像个老太太一样絮叨着妙在何处,并露出一脸姨母笑的场景。

半个月后,白明故作深沉:“你知道国诗大赛你是第几名吗?”我一哆嗦:“不会是最后一名吧?”“这么没信心,”白明阴谋得逞,“状元妹?”我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其实内心早已雀跃着叫起“呀呼——”。白明告诉我,这次比赛的评委是文学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不用怀疑,”他说,“比赛很公平。”

夏天,社团要聘任新的社长和干事,据说竞争很激烈。一天社长在群里征问:“不如请邓妹子来接任社长一职如何?”大概是因为国诗大赛给我攒够了人气,同意的人竟不在少数。社长私下问我:“学妹,聘请你当社长,来不来?”不知是社长真的愿意让位给我,还是我的拒绝过于委婉,以至于被他无视,他再三邀请,但我终究还是推掉了他的好意。

其实我是没有底气。像白明一样优秀的人本就是少数,从专业能力到组织管理,他都得心应手,我哪里比得上他呢?

大二有次到老校区上课,好巧不巧,下课后,我在食堂门口遇见了小戚和白明。那时是初夏,微雨,白明打着伞,身穿天蓝色T恤,旁边是憨笑着用手遮住脑袋挡雨的小戚。

小戚和我同级,在文学院,是白明的小跟班兼头号粉丝。

青春的遇见总是自带一种清透纯洁的滤镜,白明站在我面前浅浅地笑,少年的气息清爽又干净。

白明问:“你还没逛过老校区吧?”

我摇了摇头。

白明笑着说:“走,带你逛逛。”

小戚猫着腰钻到我的伞下,在我耳边说 :“白明学长明天要毕业离校了哦。”

我一怔,把伞往他头顶移了移:“所以呢?”

“所……所以……”小戚扶了扶额,“所以有什么话赶快说呀,不然就来不及了哦。”说完,小戚从我的伞下溜走,说自己在学生会还有点事,先撤了。小戚临走前回头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笨拙地跑进雨里。

白明转身面向我,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我们走吧。”

我低低地点了点头。

白明带我走遍了老校区的每个角落,一直走到雨都停了。我们收起伞,在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前面是走不完的长长的路。

太阳露出半张脸时,白明买了两瓶汽水。我们坐在操场外的台阶上,一边喝汽水,一边聊诗词。白明教我用古汉语读诗,他清澈的声音念起平平仄仄的诗句,所有的诗句仿佛成为世间最美的语言。

白明问及我考研的事。我说还没有打算,他却似乎比我还急。

“考吧,说不定一下就考上了。考你最喜歡的学校,学你最喜欢的专业,或者……”他顿了顿,“考到X大来找我。”白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亮亮的东西。

我知道白明今年如愿考入他理想中的X大继续深造。那是一所在我心中闪闪发光的学校,也是我从前的梦……

“既然是梦,你就去实现吧 。更何况……”白明把看向远方的目光收回,望着我,温柔地笑着说,“不是还有我在吗?”

周遭安静得只剩蝉声,那一刻,我蓦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对于X大,我一度不能从被拒之门外的阴影里自拔,而此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重新点亮了,许是因为还想再听到那样清澈的读诗声,许是贪恋那一抹点亮我前路的光。

那天白明在车站目送我坐上公交车,我们隔着车窗挥手告别,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我靠着车窗想,在遇见白明的这几年里,我渐渐摆脱了那张兜住迷茫与失望的大网,触摸到了光的温度。

我塞上耳机,打开了音乐播放器,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知道,此去一别,也许从此再无相见。除非——

十七岁做过的梦,已然幻化成光。白明在梦里的那个地方站成了一首诗的模样,我知道,唯有走过平仄,方能抵达诗意翩翩的远方。

编辑/胡雅琳

猜你喜欢

白明文学院社长
《妖精森林的小不点》:生活是一场有情有味的历险
小镇兄妹——回家,也许是新的出发
我的第一次采访
How to deal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aching and learning in education
师范院校本科生导师制运行模式与实践评估
风去哪儿了
时间与直觉
社长大人和他的FANS
社长/总编荐书录
社长/总编荐书录